她的计划里,并没有曾启贤。
她已经把一切盘算好了,她甚至还利用了魏敏河。
所以她自然也盘算好了,若是别人知道魏敏河这人,会如何。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哪怕将魏敏河暴露了,那时候的众人也只能咽下这个闷口亏。
大房的孩子不少,总不能没有一个长辈。到了那时候,就算云家再不同意。也没有人比她这个嫡母更名正言顺地要抚养几个孩子。
那时候,那两个臭丫头片子,还有那病秧子,揉圆搓扁,还不是她说了算?
她又不是傻子,岂能不知道某些人的意图?能共同作战的,不一定是朋友,有时候,恰好是双方各取所需罢了。没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谁又说得准?
一切,需要时间,徐徐图之。
她把一切都想好了,只是没想到,她还没来得及下手。就先被将了一军。
这局设得狠,她百口莫辩。因此,她也不屑再多说什么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可事出之后,曾启贤莫说听她解释,就是连面他也不曾露过。
从前虽然被这个男人冷了心,可内心深处总是藏着一分侥幸。这一次。她却是知道,她与他之间,终究气数已尽。
既然如何,当初为何那样对她?
他那样,逼得她不得不嫁于她。哪怕后来,知道是嫁进来做继室、做后母。她也是毫无怨言。
可他呢,却从来不再对她和颜悦色过。
那一幕,她从来不曾忘记过。
当年,梅林深处,哪怕天雷再响。天色再暗,她亦仍记得他的手拂在她脸上时的温度,他急促的呼吸,以及他匆匆留下的那枝红梅。
那梅,血红似火,暗香涌动,妆点了她整个少女的梦。
后来,就算那支腊梅渐渐枯萎,她却早已将它的样子印在脑海。
她曾经在他的袖口绣上了那腊梅的样式,可无论她怎么暗示,他都不再仿若从前那般动情。
这事儿是两人的小甜蜜,可却是见不得光的,她以为他愧于礼数,不愿再回忆,因此她亦渐渐不再提了。
她就依照那腊梅的模样,将它打制成了簪子。
可后来,有了一双儿女之后,他对她却是越来越淡,越来越淡。
她也会累。
心渐渐地也凉了,慢慢地生出失望,再变成绝望。
王雪娥拼命地回忆着。
这么多来她心中的怨,堆积成山,缓缓化为怨恨,团滚团,翻滚成巨大的雪球,压在她心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心中的怒,似一把火,将她整个人都点燃了。
王雪娥突然就发了狠,将手中的簪子一抛,阳光下,赤金红宝石腊梅簪子闪过一道亮眼的光芒,画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很快就消失在了窗下的那一片花丛中,再也寻不见踪影。
“夫人......”毕嬷嬷惊呼一声。
那可是一支赤金嵌红宝石金簪啊,怎么说扔就扔了。她嬷嬷不敢将话说完,只肉疼地望了望那金簪落下的方向。
王雪娥往荣青堂的方向凝视了许久,仿佛一座雕塑般,纹丝不动。她再转过身来时,眼中的愤怒与怨恨已然消失不见。她神色淡漠,目光深深,犹如一谭乌水,深不见底。
毕嬷嬷见她情绪换得如此之快,心中莫名地就有些不安。
不过,有些事,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够揣测的。一如那日,她只是出去拿套替换的衣裳再回来时,主子已经不在,而后来她更是猜不到莫名地为何主子又回到了这个地方。
不过,有些事她是知道的。只要老太太站在她们这一边,主子迟早能再次离开这个鬼地方,到时候,她就是与主子共过患难,以后还担心不会飞黄腾达?
毕嬷嬷想着,嘴角就露出一抹笑意。
王雪娥这会儿想起两个儿女来。
听说宇哥儿好了不少,也不知道现在他到底如何,不过,好了那自然是件大好事,以后的路也走得更远些。至于芳姐儿,迟早都是要嫁出去的,好歹是王家的外孙,父亲虽口上说不会管,可亦不会看着人欺负她何况,有母亲在,她自然也会照拂这个外孙女。
王雪娥这般想着,却不知,这会儿的季氏已经下不来床了。
王雪娥将所有的事都回忆了一遍,再次想起魏敏河时,心中已经没有了那份愤恨,反而多了一份怜悯。她知道这位三哥一直对她有意,可她的身、她的心已经给了曾启贤,又如何再能兼顾他?
当年温润如玉,聪明过人的一个男子,变成如今这般平庸颓废的模样,她也很诧异。不过,这些已经不是她需要操心的了。
她转过身来,让毕嬷嬷准备膳食,一如往常地用膳、休息。
这一晚上,王雪娥一直在做梦。
次日清晨醒来时,一摸脸颊,满是一片泪痕。
她洗漱挽发,又往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却仍是能瞧见双眼微肿,眼檐乌青。
王雪娥微微扬了扬嘴角,铜镜中却出现了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妇人。
王雪娥心中一阵酸涩。
果然,早膳后不久,曾启贤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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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卡文已经卡到哇爪国去了嘤嘤嘤...
☆、第136章 死水
对于自己妻子做下的事,曾启贤心里的感觉很是复杂。
震惊吧,自然有。
他也曾很愤怒。
他知道她的为人。自然也清楚她并不如她所表现的那般柔弱大度,他一直在忍让。可她却是越来越让他失望,不但对他的大儿子曾博远下手,就连她的亲身骨肉曾博宇,她也狠得下心。
这让他心里仅存的那丝愧疚顿时消失无踪。
这却不是最糟糕的,他没想到的是,她竟然与他的好友有了手尾。
虽然那日魏敏河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在了他身上,推脱他是喝高了将她认成了普通的丫鬟,才会出现如此荒谬之事。
可曾启贤又不是傻子,这是与不是,他难道不会自己分辨?
加上有人又有心让他知道真相,他前前后后让人将事情一查,答案也很接近了。
曾启贤虽然是个重感情的人,待至亲好友也很是亲厚,可哪怕是泥人也有三分性子,将他惹急了,他亦是能狠下心来的。
有些事他可以容忍,那是因为还在他的底线之内,有些事一旦越界,那就再也挽回不了了。
一个男人的尊严,是不容触犯的。
曾启贤就对这个妻子,生出了几分厌恶。
出事之后,他甚至连她的面也不愿再见。
这次他来,还是因对曾老太太的一番话有所感触,才鬼使神差般地走了这一趟。
毕嬷嬷见到他来,顿时大喜。
“大老爷?大老爷您来了,您来看夫人了?”毕嬷嬷回头对阁楼高声道,“夫人,夫人,大老爷来看您了!”
她很是激动,忍不住又道:“大老爷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夫妻俩。哪有隔夜仇?若是夫人有何做得不好之处,那也是她太在乎您,太在意这个家了,大老爷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与夫人见怪。”
毕嬷嬷道:“夫人她是个好的,哪怕被关到这儿来了,可却没说过大老爷半句不是。天天跪拜佛祖,求佛祖保佑老太爷、老太太安康长寿,保佑大老爷仕途通好平顺,更是每日都为十一少爷祈福,祈祷十一少爷早日好转起来......夫人她,她心里头苦着呢。”
毕嬷嬷欲再说下去,被曾启贤摆手制止了下来。
他望了一眼这个滔滔不绝的老奴婢,面色说不出的古怪。
知道王雪娥被重新关禁真正原因的人不多。众人都以为王雪娥这是自愿礼佛,为众人祈福。
曾启贤自然是不会与一个老奴才多说什么的,他皱着眉头让毕嬷嬷退下了。
毕嬷嬷却是以为曾启贤将她的话听了进去,她欢欢喜喜地道是,一面退了下去。走时体贴地不忘将门阖上了。
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曾启贤这才将屋子里的陈设摆件浏览了一遍。
渐入深秋,寒冬将至,翠兴阁里却没有烧起地龙,只墙角里寥寥地摆了几个炭盆,燃得还是次等炭头,一缕缕乌黑的烟气萦萦绕绕,袅袅升起。
曾启贤迟疑地开了口:“你。可有何要对我说的?”
他的声线低沉,低低如弦落珠,在这寂静的空气里回荡。
端坐在铜镜前的妇人半响才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话?”
她望着眼前的男子,忽然笑道:“大老爷想听妾身说什么?”
“说自己是清白的,与魏敏河没有任何关心?”王雪娥道。“若是妾身说了,老爷您可听得入耳?”
她道:“妾身跟了老爷这么多年,为老爷生儿育女,为老爷辛辛苦苦操持这个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老爷您这么对妾身,于心何忍?”
曾启贤却是有些不耐烦。
“是,你是付出过,我自然也看在眼里,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你的种种恶行?”曾启贤道,“你自己做过什么,不用我一一挑明,你自己心里清楚罢。”
王雪娥凄厉一笑。
她幽幽地望着眼前的男人,道:“曾郎,若是我说,我是清白的,从来没有起过那等心思,更没有想过要做对不起你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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