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房的几个婆子都忍不住地后退了几步,一旁的十通见状,快步走到马厩旁将马车驾了过来,曾念薇带着香草和绿意,以及赶过来的张嬷嬷与梧桐一同上了马车。她们刚坐稳,马车便风驰电掣一般地驶了出去。
等到曾老太太和杜氏的人得了消息赶过来时,看见的便是飞扬而起的一抹尘土。
杜氏气得跳脚,对曾老太太道:“母亲您瞧瞧,薇姐儿这是越发越没有规矩了。这如今天色都黑了下来,她还有一个劲儿地往外跑,连来母亲这禀一声也无。这若是真的有何急事啊,难道我们还会拦着不让她出去不成?这是个不省心的丫头,枉费母亲如此呢疼她。”
杜氏不动声色地在曾老太太跟前给曾念薇上眼药,上一次,曾念薇曾念芳惊马的事让她被程氏羞辱了一番的事。她可没忘记。
曾老太太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曾念芳站在最后头,听见杜氏的话眼神闪了闪。
曾念薇不知道曾家里的波涛暗涌,她坐在马车里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一幕幕。心里发着急起来。
万福楼?为了调查父亲上一世为何突病而亡的事,曾念薇可是让人将父亲的同僚都查了个清楚。而这当中,最是青睐万福楼的,便是魏敏河!
今日八月二十了,还有个把月便是南山庙会,魏敏河果然是着急了。这些日子,她日日监督着父亲,提醒他别将文章泄露出去的事情。而父亲果真放在了心上,也做得了。魏敏河几次试探父亲未果,如今怕是要出后招了吧。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父亲本就不擅酒,若是喝多了几杯,那还不将什么都说了出去?这样一来,那这些日子所做的,便都白费了。
曾念薇越想便越发着急起来。马车刚在万福楼下停下,曾念薇便让张嬷嬷下去打探父亲与魏敏河所在的包间。
曾念薇心里着急,却只能坐在马车里静待消息。她一个姑娘家,天色黑了下来毕竟不好走动得太过频繁。
张嬷嬷是个能干的,很快便打听出来了。
曾念薇戴上幕离。在张嬷嬷的领路之下直直地往二楼的包间去了。
万福楼虽然是个正经的茶楼酒肆,平日里也有三五女眷相邀而来,可这大晚上的还有女眷出没倒是头一件。曾念薇虽然带着幕离,可仍能够感受到来自四下打量探究的目光,甚至还有些不堪的视线。
曾念薇视若无睹,上了楼梯,径直地往最里头的包厢去了。
父亲与魏敏河所在的包间在最里头,远离一楼的喧嚣,也将廊间的其他包厢隔了起来,倒是个说话的好地方。
包厢外边守着两个面生的小厮,见曾念薇一行人直直地就要往里闯,张口便要喝止:“站住,没看见这有人吗?你们是哪儿的......”
他们还没来得及说完,便被张嬷嬷和梧桐劈中后脖子,两人白眼一翻,软绵绵地就倒了下去,甚至连句惊呼也来不及。
曾念薇冷着脸让人将他们拖到一边,命香草和绿意守在外头,自己带着梧桐与张嬷嬷径直走了进去,才走几步,便有隐隐的说话声传出来。
“......哈哈,魏兄所说可真是天下文人学子的心声啊!多少人卯足了劲儿,一心想要在这南山庙会上出头,这约莫是天下学士们有幸得见天颜的唯一机会了。”
曾念薇听得分明,这就是父亲的声音! 父亲,明显喝多了。曾念薇心中一紧,更是加快了脚步。
“曾兄真是高见,这是次难得的机会啊,可不知,曾兄准备得如何了。”
曾启贤呵呵地笑了几声。
“这事儿,为兄可是准备了四年,多少心血,成败一举,就看此次了,为兄将的是......”
“父亲!”
曾念薇三作两步快速走过去一把推开包厢们,猛然出声喝断曾启贤的说话声。
厢房里,曾启贤正端着酒杯笑呵呵地与魏敏河说话,他的身子已经歪到一边,显然是喝多了。
见到厢房的门哗然被拉开,里头的人均是一愣。
话被打断,魏敏河的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等他看清来人时,脸色更是黑沉。
曾启贤眼睛眯了眯,盯着来人望了许久才看清。他脸上的笑容重新绽放,呵呵道:“梅姑?你可是梅姑?”
他说完又独自摇头:“不,你不是梅姑,梅姑怎么出现在这里?梅姑不可能在这里的,她在家呢。”
曾启贤小声嘀咕着,蓦然,他睁大了眼睛望向来人。
眼前倔强地站在门前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人,可不正是他的二女儿?
曾念薇脸色看不出喜怒,她静静地伫在门前,望着曾启贤道:“父亲,女儿来接您回去了。”
曾启贤的酒倏然就醒了一半。
、
☆、第114章 病重
曾启贤的酒倏然就清醒了一大半。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正是自己的二女儿,他忙地站了起来。
”梅姑?”他皱着眉头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曾启贤望了一眼窗外,有些不悦:“天都黑了,怎么还跑出来。”
曾念薇面不改色道:“方才,有小厮回来禀说父亲饮醉了,女儿一听便急了,也顾不得这么多,就过来寻父亲了。”
她说完,便低垂了头。她的话说得婉约,满腔尽是作为女儿而担心父亲的焦急,其中隐隐地还夹了被父亲责怪的委屈。
听见女儿是因为担心自己才乱了分寸,曾启贤面色稍缓,他心中一软,心中那点不悦也减了许多。
“真是胡闹,为父哪里饮醉了?是哪个在梅姑面前胡诌?待我查出来定要他好看。”曾启贤板着脸道, 话虽然如此,可态度已经没那么强硬了。
曾启贤道:“为父只是出来与魏兄浅酌几杯罢了,哪有什么醉酒之说......”
他说着说着话就停了下来,他忽然想起方才兴致高就多饮了几杯。他这人,喝了酒,话就多了。
曾启贤心里一突,方才,他可有说何不该说的?
他一认真想,脑袋就沉沉地直发晕,他可有说了什么?哦,方才似乎聊到南山庙会,他一时兴起,就说到了文章。想到这里,曾启贤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差点就将文章给说出来了。
幸好,梅姑来的及时。
曾启贤这么一想,剩下的那点不悦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他望向曾念薇的目光温和下来:“这次就算了,下次万万不可如此胡闹了。天都黑了。怎么还这么冒失地往外跑。”
曾念薇乖巧应是。
曾启贤转过身来对一旁的魏敏河道:“魏兄,这便是吾的二女儿。小女还小,不懂事。让魏兄见笑了。”
曾启贤说完便让曾念薇过来与魏敏河行礼。
曾念薇走过来,侧身施礼:“魏三老爷。”
魏敏河嗯了一声。面目温和,笑容慈爱:“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曾念薇礼数周到,一点儿都叫人挑不出错。她借着抬头起身的空档飞快地睃了魏敏河一样,正要对上他带笑的目光。
魏敏河生得高大,模样周正。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细长。笑起来微微地弯,平添了几分温和,让人直觉便是个温润君子。
殊不知,这一双如此温和的眉目。这一张温润的脸孔,竟也可以冷漠至极。
曾念薇不由得想起那双阴鸷无比的眼眸,心里划过一丝冷颤。不过,她很快就将心中的不安压制下来,若无其事地立于一旁。
有了不请自来的曾念薇。曾启贤也不好再多呆,他与魏敏河说了会话,就带着曾念薇离去了。
父女俩的身影刚消失在厢房里魏敏河的脸立即就冷了下来,他甩袖一拨,将桌上的酒壶杯碗哗然一扫。尽数泼到地上。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曾启贤那蠢货就说出来了,结果被曾四那贱人这么一搅合,完全功亏一篑了!
曾四!
魏敏河心中念着她的名字,一双细长的眼睛紧紧地眯了起来,视线冷冷地落在地上的残酒碎片上,冰冷阴鸷得没有一丝温度。
曾启贤与曾念薇刚出厢房,青白与青松便从隔壁的小厢房出来了。原来,曾启贤与魏敏河饮酒时,他们两个也被魏敏河身边的人招呼到了隔壁。他们听到了动静便跟着出来了。
青白与青松出来时,厢房里还追出来一个青衣小厮,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可一抬眼看见曾启贤已经出来了他顿时就闭上了嘴,他打量的视线撞上曾念薇炯炯的目光,他眼神一闪,瞪了一眼守在门前的两个小厮。
那两个劈晕的小厮在曾启贤出来前就让香草与绿意给弄醒了,两人摸着钝钝地痛的后脖子,迷茫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曾启贤却是没有注意到这一幕,他昂首阔步地径直下了楼
曾念薇的目光从那青衣小厮身上收回,亦步亦趋地跟在曾启贤身后。
万福楼的大堂里此时宾客满座,见一头戴幕离,衣着不凡的少女从楼上下来,众人纷纷投来新奇的目光,有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更有纨绔少年直直地盯着那少女望,笑容别有深意。
曾念薇面不改色地将众人的目光视若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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