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官兵到来,褚夫人范氏让褚芷聆去找弟弟,她到了外院就撞上了前来的官兵,连找人求救的机会都没有,褚芷聆被抓,等官兵到了主屋推开门,褚芷聆亲眼看到娘上吊自杀的画面。
前一刻还温柔摸着自己头,告诉自己不要怕的娘亲,这一刻却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毫无声息的挂在白绸上,褚芷聆愣愣的看着,背后是弟弟褚思远的大喊声,她回头,只见弟弟被一个官兵狠狠的锤了一下肚子,疼的弯腰跪在了地上。
“住手!你们干什么。”褚芷聆想要挣脱桎梏,两个官兵紧紧的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挣脱,褚芷聆怒瞪着这些人,“你等奉命前来抓人,怎么可以动用私刑!”
“你们都已经是阶下囚了还这么嚣张,不愧是丞相府的人。”那官兵甚至于抬手想要碰触褚芷聆的脸,她狠狠的看着他,“就算是阶下囚,也容不得你胡来,动用私刑者会判什么罪你应该很清楚。”
就算是再重的罪,她现在还是懿旨在身的皇后人选,岂容这些人胡来,对她不敬,那就是对皇家的不敬了。
也是被她这气势震慑到了,那官兵只是紧紧抓着她,没有再难为他们姐弟二人,只是褚家这姐弟俩看着被官兵解下来躺在地上的娘亲,两个人眼中皆是泪。
丈夫死了,儿女要被贬,为□□子为人母亲的怎么还能独活,褚夫人范氏就是以这样刚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被带离开褚家后,褚芷聆和褚思远就被分开关了起来。
此后三天,褚芷聆被单独关在牢中,没能见到弟弟,也见不到褚家的其他人,她只从牢房官兵的口中听到了爹被问斩的消息。
褚芷聆知道那是在梦境中,可怎么都醒不过来,她周而复始的做着这个梦,梦到娘上吊自尽,梦到爹被斩首示众。
褚家没了,所有褚家的人死的死,充军的充军,褚芷聆最后是从弟弟被人虐杀的场景中醒来,瞪大着眼睛看着床顶,呼吸粗喘。
出了一身的汗,褚芷聆却浑身发冷,她怔怔的看着床头那缀着的漂亮流苏,脸上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此时天还没全亮。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的呼吸才渐渐平复下来,床边的卧榻上有了动静,皇上起来了,褚芷聆拉开遮挡的帷帐,舒季清背对着她正披着衣服。
褚芷聆披了一件衣服跟着下床,到架子边上,把他伸手要拿的衣服取了下来,自然的披到他的身上,等着他转身,替他把扣子扣上。
舒季清看着她一颗一颗把领口处的扣子扣好,又拿来了腰带替他系上,语气里也不知是什么意味,“还是你考虑的周全。”
舒季清从昨天到现在,心中还是隐隐透着些怪异,觉得眼前的人,并不像过去他熟知的施沫楹,举手投足间,甚至还有着芷聆才有的模样。
“这是臣妾应该做的。”褚芷聆没有抬头,伸手抚平他肩头上的褶皱,开口让门口候着的宫人进来,减少和他正面接触的时间,来掩饰自己不能太久的支撑。
更衣梳妆,褚芷聆要花的时间比他多很多,舒季清走到了外殿,这边屋子里,褚芷聆坐在梳妆台上,侧目还能看到一个嬷嬷进来,手里端着一个匣子,把床上沾了血的白绸放到匣子里,对她鞠了鞠躬,随后出去了。
铜镜中的人打扮的十分华丽,姣好的样貌,精致的妆容,加上那微微扬起的眉宇,就是实打实的施家大小姐。
要学做施沫楹并不难,她说的没有错,她们姐妹十几年,没有人比她们更熟悉对方的一举一动,这些对褚芷聆来说不过是信手拈来的事情,但是最难的,是在和他面对的时候,她可以对别人做到,却唯独对他办不到。
看着铜镜中那最后要戴上的金凤冠饰,褚芷聆眉头微皱了皱,身后的宫女手顿住不敢继续,褚芷聆最终抬了抬手,这凤冠才被安了上去,穿上最后的外套,系上腰带,褚芷聆对镜转了一圈,整个人瞧上去盛气凌人。
到了外殿,简单的用过了早膳,舒季清带着她去往太后娘娘的寝宫请安。
一路软轿抬过去,两个人并没有多话,到了延寿宫之后,褚芷聆跟着他进去,太后娘娘等候他们多时,看到他们来了,笑的十分亲切,“坐吧。”
行礼之后坐下,太后看着这夫妻二人,越看心中越满意,她虽不是皇上生母,但也养了他十来年,如今的皇后是自己表弟的女儿,这就更亲近了一些,当皇帝的怎么能够专情于一个女子的,褚家的那丫头,当初若不是皇上铁了心,她是如何都不会答应,如今这般才是好。
褚芷聆看太后满含暖意看着她,好似并不知情。
“今年也不必选秀,入宫的人选早就定下,你们夫妻二人相处几月,等沫楹把宫务熟悉起来了就让她们进宫,也不能拖久了。”太后说的是别的妃嫔入宫之事,比褚芷聆晚几个月,那是考虑到皇上皇后之间的感情培养,二来就是这子嗣的问题。
褚芷聆乖巧应下,离开了延寿宫就是去祖祠祭拜,已经有司官等候在那边,等着祭拜过后把皇后的名字记入到皇家中去...
这一通忙完,回到凤阳宫已经快中午,皇上没有和她一同过来,临时有事回了景殿宫。
回宫之后换了一身轻便宫装,随后有宫女拎着午膳进来,褚芷聆走到外殿,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嬷嬷,“何嬷嬷,一炷香后,把凤阳宫的宫人都召集起来。”施家到底给她陪嫁了些什么人,她还没认全呢。
吃过了午膳褚芷聆走到屋外,所有人都到齐了,四月的午后日头也不小,褚芷聆站在门口,环视了一圈,施家没有给她准备很多人,也是怕人多嘴杂容易说漏了,就连施沫楹的奶娘都没有随嫁过来。
施家进宫的两个嬷嬷四个宫女,凤阳宫中两个嬷嬷八个宫女,加上清扫打理的几个,凤阳宫里有二十一个人。
这么多人,除去那六个,褚芷聆还不知道其余的人到底可不可信,里面又有哪宫的人,于她而言,如今首要的,就是要留几个可信的在身边,起码得只是她的人。
褚芷聆站在这里晾了这些人一会儿才开口,语气并不和缓,“宫中多规矩,凤阳宫内规矩更多,你们入宫多时,什么事该说,什么事该做自己都该清楚,哪个宫的人做了没规矩的事都有原谅的余地,唯独凤阳宫里不行。”
这些宫人下跪听命,关于凤阳宫的事情,褚芷聆交给了两个嬷嬷一同打理,一个从施家随嫁而来的,一个是宫中分派的。
随后回了内殿,昨夜睡的晚,又噩梦一场,褚芷聆累了,躺下之后很快睡去,再度醒来,已经是傍晚...
快晚膳的时候皇上过来了,和她一起用膳,这几日都是如此,之后两个人在花园里散步了半个时辰,舒季清和她靠的很近,而每近一步,其实禇芷聆身子便紧绷了几分。
宫人们站的很远,所以对于舒季清来说自在许多,此时是四月,花园里的牡丹花开的正好,舒季清带着她走进亭子,亭子四周都围绕着盛开的牡丹。
他的语气里有一丝的怀念,“朕还记得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时候她才六岁,就是在牡丹花丛中,她立于中间,可爱的胜过了这些花。”
情人眼里的对方总是最好的,在舒季清眼中,所有那些过去,都是他现今留下的回忆珍藏。
“皇上记得可久远。”禇芷聆不去看他,而是看这些花儿,红色,粉色,白色,她是很钟爱这些花,丞相府中,爹爹曾经为她辟了一个园子用来种她喜欢的花种。
“朕怎么会忘呢,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舒季清叹了一声。
这一声叹息入了她的心底,在她克制平静的波澜里又落下一子,泛起了涟漪。
进宫的这些日子她常常在想,是不是应该告诉他,她没有可相信的人,现在没有办法去查,没有办法找到弟弟,可她还可以相信他。
但这样的想法越强烈,随之而来的就是越加强烈的不安,是了,她知道他们相互钟情,可她并不确定当她说了他会是什么样的反应,爹通敌叛国是证据确凿,除了她,还有谁像她这样坚信爹是冤枉的,而眼前的人,可是险些因此丧命的人。
舒季清见她不说话,转过头来看她,看她侧脸的神情凝重,借故问了她,“你说,她会不会恨朕。”
禇芷聆一怔,“皇上何出此言。”
“朕受伤昏迷,没能及时保住禇家,若是朕早一些醒过来,事情就不会如此,是朕的错。”年少登基,大权分揽,如今的朝中这些大臣倚老卖老,不肯放权,于他而言,不是内忧外患是什么。
禇芷聆沉默了,怨么。
她怨过,在娘上吊自杀,爹被斩首的消息传来,看着禇家这么多人跟着处死,禇家被抄,她和弟弟被关在暗无天日的牢里见不到面,到后来带去充军充ji,她怨恨过他为什么不保下禇家。
她不堪今后受辱,跳崖自杀,在她最需要他的那些时候他都不在,她怨恨过他为什么不来救他。
尽管知道他当时是昏迷不醒,险些丧命黄泉,可若是一点都不怨恨,那也是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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