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先生。”云若辰轻轻插话说:“阿澈的父亲,就是那位在虎牢关一战中牺牲的顾将军。”
两位先生愣了愣,遂回想起顾阁老的家事,看向顾澈的眼神就宽容多了。要是这样,倒还情有可原嘛。
他们都还年轻,对于为家牺牲的忠臣还是很钦佩的。顾澈若是跟着父亲在边关生活,条件艰苦,也难怪读书晚些……
“若辰,你知道我父亲的事?”
顾澈很意外,也很感动。
云若辰知道自己父亲是在边关去世这件事不奇怪,可她却连他父亲在哪一战牺牲都记得清楚。
云若辰点点头,说:“阿澈,你父亲是大英雄。”
“嗯,谢谢你。”
顾澈心里暖暖的,方才因为答不出提问而生出的懊恼情绪一下子缓解了很多。
仝昊将二人对话的情形看在眼里,忽然生出一种奇特的感觉。
这个小郡主,不一般。
她能体会到身边人的处境,及时替人解围,而又显得如此真诚。轻松两句话,不仅让顾澈下了台,也使得课堂里的气氛缓解了许多。
并且,她能脱口说出顾将军的事,证明她对朝中的事情并非一无所知,或许还时有留意。
心思细腻,善解人意,御下有道,心怀朝堂。
这样的资质……可惜是个女儿身!
仝昊在心中默默地提高了对云若辰的评价。接下来云若辰俊秀的书法与流畅的背诵,反而没能再在他心里激起什么涟漪。
上书房的第一课,很快就结束了。
“远山。”
离开宫门后,仝昊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一眼内宫,轻声唤着常士扬的表字。
“嗯?书翰,怎么了?”书翰是仝昊的表字。他们两个因为年纪相近,又是同一科的进士,平时关系很好,都是互相称呼对方表字的。
“我觉得,华容郡主比起我们之前想象的……简直是另一种样子。”
“是的,我也有这种感觉。”常士扬颔首赞同。“这个女孩子的聪明,并不是那种尖锐外露的机灵,她是个,嗯……”
他在脑中寻找着合适的词,想了半天,才说:“她是个很有智慧的女孩子。”
“没错。”
仝昊勾起了嘴角,眼中泛起淡淡的光华。
“远山啊,进宫讲学这件事……好像没有预想的那么无聊呢。”
常士扬有些不明白好友为何忽然兴奋起来。好吧,小郡主很聪慧,但始终是个郡主罢了,日后顶多是公主殿下——怎么说,依然是个女孩子啊。
仝昊在想什么呢?
仝昊会是另一个重要人物。
第八十章:风雨驿站(上)
时已深秋,又连逢几日骤雨,天气愈发清冷了。
由北地通向西南的这条官道由于年久失修,被大雨浇灌了几天后极为泥泞,路上到处是一个又一个的大小水坑。行人要是走在路上,半个身子都会被溅上泥浆,而马车也同样行走艰难。
“哎,真是麻烦了!”
两个车夫披着蓑衣,弯腰查看着自家马车陷入泥坑的前轮,哀叹不已。这坑上水太深,从远处压根看不出来,结果他们一时不查就让马车陷落到坑里去了。怎么办?
“喂,你们快点啊!”
倾斜的车身里探出半个脑袋,依稀是个锦衣丫鬟的模样。那丫鬟声音尖利,直嚷嚷着:“还不快把车子抬起来!娘娘和世子都受惊了!”
两个车夫连忙赔笑:“玉桃姐,这轮子陷得太深,车子又沉。我们俩抬不起来啊。要不,请娘娘和世子暂时到后面车上避一避,我们把兄弟们都叫过来抬车子?”
“你们作死啊!”叫玉桃的丫鬟柳眉倒竖,毫不留情地痛斥他们:“下这样大的雨,你们还让娘娘和世子出来淋雨?要是贵人害了病,你们两条贱命赔得起吗?我不管,你们自个想法子,快点!”
“……神气什么,我们是贱命,你也不过是个丫头……”
两个车夫受她斥骂后脸上都讪讪的,心中暗恨,抱怨的话却只敢在心里转个圈,哪里真敢说出口。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快些将赶着其他车子的同伴们都召集过来,十来个人费了好大的力气,弄得个个都成了泥猴,才把这俩马车从坑里抬了出来。
“玉桃,让他们快些赶路。天黑前,咱们要赶到驿站呢。王爷的车子都走得好远了!”
与车外滂沱大雨的糟糕环境相比,温暖的车厢里显然舒适多了。一名宫装少妇懒洋洋地抱着个熟睡的男孩斜靠在椅背上,脸上写满倦色。
要是仔细看,还能辨认出她太过厚实的脂粉下隐约的淤痕,像是被人打过巴掌似的。但自然无人敢凑到她眼前去看了。
这宫装少妇,便是诚王侧妃、世子生母童氏。
他们一行离开京城已经有半个月了。天气不好,道路难行,所以也没能走出多远。据说要走到诚王的封地,还得走一个多月,想到这里童侧妃就身心俱疲。
然而,她又能怎样呢,还不是得硬撑着?
诚王的脾气日益暴躁,在京城时,就常常拿家里这些妇孺出气。正妃章氏也好,嫡女燕阳郡主也好,她这昔日的宠妃也好……还有她的宝贝儿子,谁没挨过诚王爷的拳脚?
童侧妃下意识地摸了摸左脸颊的淤痕,苦笑两声,又抱着熟睡的儿子歪着去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吧。
尽管路上有了点波折,他们一行还是赶在天黑前进入了这段路上唯一的驿站。走在他们前面的诚王与章妃等人早被驿丞迎接安顿好了,童侧妃来得晚,只能委委屈屈地住了更简陋的偏院。
这深山里的小驿站,条件差是必然的。毕竟驿站原来的作用就不是接待贵客,能有住的地方和热水、吃食就不错了!
庆朝的驿站与另设的递运所,其实都是专门从事货物运输的组织,主要的任务是做军需物资、情报信息运输之用。递运所更多的是管河、海的运输集散,陆路上靠的往往就是驿站。
当然,驿站也有接待往来官员与家眷的作用,但要求他们能提供全方位的豪华服务,那是痴人说梦。而且大多数驿站,都是太祖时就开始兴建的,几百年下来反复翻修,陈旧腐败得厉害。
幸好养尊处优的诚王一家之前已经住过了好些个驿站,所以渐渐对驿站的简陋设施开始麻木,没再怎么找驿丞的麻烦——这个“没怎么找”,是相对于他们一开始的百般挑剔而言的,对这家驿站的驿丞与杂役来说,还是十分头痛。
“唉,这王府人家就是讲究,连丫头下人都要烧热水沐浴,真是累死人啊……”
厨房里的几个杂役一边往烧水炉子里丢柴火一边低声抱怨着。
他们才不会为驿站里来了贵人而激动呢,再富贵关他们什么事?只是让他们服侍得更辛苦罢了。
“可不是嘛!”
刚刚才扛了一桶热水过去的杂役抹着头上的汗珠。“这天气潮,柴火烧不旺,那些个贵人们却还嫌我们烧水慢,辛辛苦苦抬水过去还要挨骂。真是好大脾气!”
“是嘛?这儿还有两桶要扛过去呢……说是要送到王爷屋里的……”正在烧火的杂役迟疑着,另一个在角落里劈柴的中年汉子默默走了过来。
“陈哥,我来送吧。”
“阿黄你去?也好。”烧火的陈哥显然是这伙杂役里的小头头,呵呵笑着拍了拍阿黄的肩膀说:“快去快回吧,晚上咱们再玩几把。”手上做了个发牌的姿势。
面相憨厚的阿黄连声应着,自个拿挑子担着两桶热水往贵人们所住的内院里走。
雨哗哗的下,天地间的界限模糊成一片,寒气一层层透过破旧的窗棂涌进内屋。
诚王疲惫地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用皱巴巴的巾子抹了两把鼻涕,又厌恶地丢到一边。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积满灰尘的房梁上,旋又厌恶地移开了视线。淡淡的霉臭味,已不能对他起太大的刺激。也不知是旅途的劳顿让他感到麻木,或是心底发出的绝望使得他对外界的感知降到了最低。
原本周围还有几个奴仆在忙碌着,铺床叠被,整理行装,但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去打扰王爷发呆。发呆好啊,总比发火打人要好一万倍。
等诚王回过神来的时候,里屋就剩下一个男仆提着桶在往浴盆里倒热水。
热水哗哗冲进浴盆,在冷丝丝的空气中氤氲起一团暖雾。屋里变得更潮了,诚王的视线好像有些模糊。
男仆的脸也模模糊糊的,这人是他身边的长随么?不,好像是驿站里的杂役吧……
“王爷,水好了。”
那男仆放下桶,恭谨地禀报道。
“叫人进来伺候孤沐浴。”
诚王挥挥手,又掏出一条巾子擦着鼻涕。好冷,要多泡会儿热水才是……
“嗯?怎么还不去?”
他抬起头,见那男仆还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得提高声音斥骂起来。这些蠢奴才!
“诚王爷。”
那人的表情褪去了恭谨之色,佝偻的身型忽然变得笔挺,而他正一步步朝诚王走来。
“你……”
诚王先是愣愣的,突然察觉出有些不对,惊慌地张大了嘴巴正想叫喊。
“来……”人啊……后面两个字还没来得及喊出口,诚王的喉咙已经被对方死死的卡住了。随后,他发现那人不知戳了他什么穴道,使得他全身都酸软发麻,一直麻到了舌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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