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孤儿,只记得自己姓叶……大家都叫我叶子。”
“叶?”云若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说:“犯口舌……名字要压一压,就叫慎言吧。”犯口舌是什么意思?他又听不懂她说的话了。就像什么,九宫八卦阵?
年少的叶慎言不曾想到,他的余生都会与这为自己取名的少女,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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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郡主,为何要留下那孩子?”
聂深这回并不赞同云若辰的做法。他对于靖王目前的境遇也很清楚,这种敏感时期,郡主将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子收在家里真的好吗?
云若辰正在翻看着母亲留下的那几本术数书。她答非所问地指了指书本,看向聂深:“聂叔,这些书都是我母妃生前爱看的吗?”
“……小人不知。”
聂深愣了愣,随后微微低下了头。郡主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
“不知吗?”云若辰玩味地看了看聂深,从这个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
聂深还以为云若辰故意转移话题,是不想回答自己的询问了。没想到云若辰却说:“聂叔,我留下那孩子有用。”
若她没有看错的话,他或许就是能填补她先天绝脉的“药人”呢……
第五章:赈灾
几天后,山庄难得来了客人。
云若辰正在陪黄侧妃说话,听下人禀报说城里来人了,也没太往心里去。出了黄侧妃的院子,她恰好在后院里遇上指挥家丁们加固围墙的聂深,顺口问了句客人的身份。
得知来着是靖王的老师、内阁大学士之一的顾原时,她才真正上了心。
庆朝不设宰相,内阁便是朝廷最核心的中枢部门,几位大学士都是国之重臣。顾原过去曾是靖王府的讲师,也是靖王一系在朝中地位最高的大臣,云若辰是知道的。
却不晓得顾阁老百忙中跑到京郊来找靖王,是要商议什么事?
云若辰看向外书房的方向,右手藏在袖中暗捏指诀算了一卦,结果却是模模糊糊。
她不由得苦笑起来,自己身上灵气全无,想要窥视天机可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好郁闷啊!
这让她想要修补自身绝脉的渴望越发强烈了。
她将目光投向正在混在小厮队伍里给家丁们打下手的叶慎言。这小男孩是个机灵鬼,虽说进府的经历很不光彩,但眼下却和周围的同伴混得很熟的样子了呢。
午间云若辰到前厅陪靖王用餐时,发现父亲脸上的阴郁又重聚起来。
“父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用完午膳,云若辰看靖王还是心不在焉,思量着肯定和早上顾阁老的到访有关。
靖王摇摇头,看了云若辰一眼,又叹口气说:“没事,说了你也不懂的。”
“父王又小看人家!”
云若辰知道靖王极宠爱她,便撒着娇说:“辰儿已经长大了呀,也想为父王解忧呢!”
“呵呵,好好好,我的小辰儿最乖巧了。”
靖王怜爱地拍拍女儿的脸颊,勉强笑了笑,却还是没说自己在为什么事伤神。
对于靖王的敷衍,云若辰也能理解。自己不过是个八岁的小女孩,哪个大人会认真和她说事?也就靖王脾气好,别的父亲还未必有这耐心敷衍自己的女儿呢。
但云若辰知道靖王并不被大臣们看好,几乎没什么幕僚班底,顶多也就是他府里原来那几位被宫里指来教导他读书的先生和他亲近点,比如顾原。别看他贵为亲王,却因为皇父不待见,人缘不是一般的差。
所以云若辰还是想知道,靖王到底在为什么事情烦心,说不定自己能帮着出点主意呢?
“父王,您就说说嘛,辰儿真的想知道。”
反正她是个小孩子,胡搅蛮缠任性撒娇什么的尽管使出来好了。被女儿磨得没法子,靖王只得说:“唉,还不是为了最近灾民的事?”
灾民?
云若辰侧头想了想,好像她这两天和叶慎言聊天的时候,他也说到了外头灾民的事情。难道情况恶化了吗?
据说今年黄河水灾特别严重,中原一带许多府城县村都遭了殃,灾民多达数十万人。如今聚集在京城附近的灾民就有近十万,朝廷正为这头痛呢。
庆朝并不是个特别富裕强盛的王朝,北有草原上的胡人虎视眈眈经常扰边,西有蛮夷部族不服朝廷辖制蠢蠢欲动,东南沿海时有海盗上岸烧杀掠夺,而且中原本土连年天灾不断。再加上三百年的统治下来,统治阶级早已腐朽堕落,百姓们生活苦不堪言……
关于庆朝的史料,云若辰当年就只看过笼统的一星半点。不过在学术界中,大多数人是否认庆朝存在的,因为根本找不到这王朝前后的传承……
现在想来,或许是因为庆朝与她原本所处的世界,根本不在一个时空吧?她所看到的,说不定是某个和她一样误入这时空的灵魂流浪儿记下的也说不定。
这位前辈为什么不好事做到底,把庆朝所有的皇帝罗列个遍,好让她多点剧透在手啊!
既然打开了话头,靖王平时其实也没什么人可说话,索性继续说了下去。
“如今灾民围在京城外,饿殍遍地,朝廷虽然已尽力赈灾,但也只能做到一天两顿稀饭,再多也不能了。可各地的灾民还在源源不断地赶来,内阁委实犯难……”
由于老皇帝对这两个亲儿子都很冷漠,基本上可以说是无视了,所以他们并没有入朝观政。但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对朝政不上心,每日里朝廷发生什么大事,还是会有人整理好送进王府的。
元启帝为何对儿子们是这种态度,云若辰倒是知道一些原委,这也是她看过的史料中为数不多的记载。但她的心思暂时不在这上面,只是顺着父亲的话说:“内阁的阁老们也犯难了?”
“是呀!”靖王又叹气说:“去年本来就不是好年景,京城附近的粮仓才填满了一半呢。再多灾民过来,朝廷就负担不起了。”
听起来是很严重,不过她的父王有这么忧国忧民吗,为了外头饿死的灾民们如此抑郁?
她试探着问:“那其他的大臣们呢,就没有什么好提议啊?”
靖王迟疑了一下,才说:“顾阁老说,内阁这些天都鼓励百官上书,看看谁能拿出更好的主意来。”
集思广益,这思路也没错啦。云若辰观察着靖王的表情,突然问道:“只是百官吗?勋贵们有没有参与啊……比如,诚王叔是不是也上书了?”
“你怎么知道?”
靖王惊讶地看着年幼的女儿。
她就知道!
能让国务缠身的顾阁老丢下公务亲自过来商议的事情,要说和两王夺嫡无关她就不信了。
作为靖王派的中流砥柱,顾阁老肯定是希望靖王最终上位的。而能让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儿子出生的靖王如此抑郁的,除了是诚王的事还能有啥。
不用说,那位据称有“贤王”之名却热爱私下玩阴招的诚王殿下,肯定提出了某些引起关注的建议,所以顾阁老才坐不住了。
“我猜的呀!”
云若辰才不会傻傻地编造一套说辞来解释,有句话叫“解释就是掩饰”,说得越多越容易惹人疑心。反而像她这么坦然直陈自己是“猜的”更容易取信于人。
“猜的?”靖王将信将疑地上下打量了女儿几眼,就在云若辰以为他要往下追问的时候,他却轻轻摩挲着云若辰的头叹息说:“唉,辰儿真聪明!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
“父王!您不是说,即使辰儿是女孩儿,您也会一直疼爱辰儿的吗!”
云若辰不满地嘟起嘴,惹得靖王嘴角浮起了几分真心的笑意:“是呀是呀,父王当然最疼辰儿了。”
“那诚王叔到底说了什么建议啊?”
打着撒娇的烟雾弹,云若辰继续探究她感兴趣的问题。
诚王这回又出了什么招呢?
听到“诚王”二字,靖王的双眼又黯淡下来。
在靖王的“你小孩子不懂这些”与云若辰“父王说嘛说嘛”重复拉锯数次后,云若辰终于将诚王的建议听了个大概。
其实诚王的建议最重要的就是一条,提前收税!
国库紧张,虽然现在还只是夏天,朝廷可是早把今年的秋税都收上来了。诚王的建议是,继续寅支卯粮,把明年的春税先提前征收了用来救急。
当然,诚王也不只是提了这点建议而已,他还有另外两点补充——向大户借粮,将北疆边防粮仓的军粮先调回京城赈灾。
靖王自顾说着,也没指望女儿能听懂。云若辰听在耳中,却开始分析诚王提出这三条建议的背景。
提前收税,这点做法一点也不新鲜,但也不是人人都敢提的。因为大臣们都很看重自己的名声,不想在百姓中留下“施行苛政”的印象,所以往往不会公开提议加税或提前收税。私下里嘛……就难说了。
但诚王显然没有这方面的顾忌,他上位的支持者从来不会是底层百姓而是上层势力。而且他这么干了,可能还会给老皇帝一个“不想收买人心”的好印象——就算是亲儿子,老皇帝也不会愿意看到他们向百姓卖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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