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江山 (蔷薇柠檬)

在初春凌晨清冷的空气里，一个披着残旧狐裘的小女孩，怀抱着襁褓中的弟弟于山林间孑然独行。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伤都在呼喊着“好痛、好痛”，但她不吭一声，默默忍受着身体的痛苦，往密林更深处走去。
天色大亮的时候，云耀醒了过来。
“姐姐……这是，哪里？”
才一岁大的小云耀，睁着无辜的大眼，不解地看向他面前这荒凉的世界。
云若辰苦笑着说：“我也不知道。”

第一百二十三章 聚首

云若辰没骗弟弟，对于他们目前所在何处，她的确也与他一般茫然。
她并非不懂辨别方向，也不是缺乏在野外生存的能力，而是一直忙着逃跑没空停下来确认二人的位置。
根据她的记忆，她如今所选择的和昨晚郭铮带他们逃走的是同一个方向。如果敌人力量够强，那正面通往京城的道路已经被封住了，她贸贸然带着云耀跑过去不过是自投罗网。
先从山林背后突围，再想法子绕路回京城吧——前提是京城还没陷落的话。
她这时也想不到太远的事，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姐姐，饿。”
云耀吮吸着脏脏的小手指，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还没等到她的回应，他索性把手里那只碧玉指环塞进了嘴里。
幸好云若辰眼明手快地把他吞了一半的指环抠了出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星儿，这东西不能乱吃的！”
她把指环戴回手指上，将云耀放下来，叮嘱他别乱跑，也不能高声叫唤。
“姐姐？”
云耀的表达能力还不是很好。他疑惑地看着姐姐把他放下后，在附近草丛里翻来翻去，心想姐姐在做什么呢？
云若辰是在找能吃的东西，但结果让她很失望。
如今才立春，冬雪融化不久，树林里的草儿都是新生的，枝桠上根本没挂果。除非啃草皮，否则还真是没有什么能吃的东西！
“星儿别急，咱们先走着，一面走一面找吃的啊。”
云若辰其实也才十岁，身子又弱，抱着二十斤重的弟弟逃了半晚上，胳膊都疼得抬不起来了。可云耀刚学走路不久，步子蹒跚，没走两步就喊着要姐姐抱抱。
“星儿，姐姐抱不动你了。你是男子汉，自己走好不好？”
云若辰很无奈，她实在是有心无力，连自己走路都困难。云耀扁了扁嘴，居然没有苦恼，吸吸量子后说：“好，星儿是男子汉。”
“星儿真乖！”
云若辰感动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弟弟真是个好孩子！她一定要想办法带他离开这里。
姐弟俩慢吞吞地在根本找不到路的密林间穿行着，期间云若辰试图找过几次食物，都以失败告终。刚从冬眠中醒来的森林，想找到能吃饱的食物真是太难了！
云若辰同时也关注着附近的敌情，但半天下来也没听到马嘶与兵器交击的声音，或许敌我双方都已离开了这密林也说不定？
“姐姐，饿饿呀……”
云耀再懂事，也只是个一岁幼童。忍耐了小半天，终于到了他的极限，他哭咽着拉扯着云若辰的衣角：“姐姐，饿，走不动。”
“星儿乖，那星儿在这等一下，姐姐再去给你找吃的好吗？”
云若辰忙不迭从怀里掏出帕子给他擦拭眼泪鼻涕，发现云耀额头还是挺烫。也难怪他哭呢，这么小的孩子，又发烧又挨饿，还得自个走路，云耀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相当了不起了！
“好。”
云耀很乖地点点头，马上就趴在草地上不走了。云若辰还是不放心，从头上拔下一根金簪子画了个小小的辟邪阵。虽然抵御不了什么强敌，蛇虫鼠蚁之类的小东西还是能挡在外头的。
安顿好弟弟，她转身赶紧找食物去了。
“我平时虽然大鱼大肉，好歹也没浪费粮食啊，不要这样对我吧老天爷。”
云若辰苦苦搜了半天，只挖到一根生竹笋。她本想打只野兔野鸡之类的活物，但不知是不是昨晚山林里战况激烈惊走了林子里的动物们，这一上午也没见到什么小动物出现过。
而且，出现了她未必就能猎得找啊……
云若辰沮丧地叹了口气，正想转回头，忽然听见了弟弟的叫声！
“星儿！”
云若辰疲倦之下，警惕性大减，对气息的感应也迟钝起来。要是在平时，有人走进她周围数丈的范围，她早就察觉到了。这会儿却只能急慌慌地往回跑！
“星儿……呀！”
当云若辰冲到云耀趴着的地方，才发现有个她很熟悉的人站在云耀面前，也正惊喜地看向她！
“郡主，可算找到你了！”
叶慎言欣喜若狂地一把拉住云若辰的手，追问她：“你受伤了吗？没事吧？”
“还好。”
居然是叶慎言。
她被叶慎言握着的手腕，传来温热的触感，有轻微的疼痛。叶慎言浑然不觉自己握得太紧，心疼地看着浑身尘土草根的云若辰。
云若辰没有挣脱他的手，只觉得有股暖流从他的手心缓缓流向她的心口。
她怔怔看着眼前的少年，才发觉他早就比她高出了一截，手脚身材都变得很结实。这个被她“捡到”身边的男孩子，早就不是那深夜偷鸡的小乞丐。
他已变成了一个，能让她在绝境中感到安心的亲人……
“慎言……”
云若辰刚吐出这两个宇，眼前却瞬间模糊起来。昏迷前最后的记忆，是她软倒在叶慎言的怀里，但她却放任了自己的松懈，安然睡去。
有他在，自己大概不用撑得那么辛苦了吧……弟弟，就拜托你了……
当云若辰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睡在一个小山洞里，身下是厚厚的树枝与干草堆成的“草褥子”，她那袭破烂的狐裘就盖在身上。
而她一侧头，就看见弟弟的大头紧挨着自己睡得好香，嘟起的小嘴上流着一道浅浅的口水。
山洞里很暗，从她的角度看去看不见洞口，只看到不远处燃起的火堆。叶慎言背靠着她坐在火堆旁，不知在鼓捣着些什么。
云若辰努力克服身上的酸痛，强撑着坐起来，鼻端突然闻到一阵阵浓烈的肉香。
“醒了？”
叶慎言回头对她笑笑：“饿了吧？来吃我做的烤山鸡！”
有鸡吃！
云若辰开心极了，小心地从草褥子上挪动下来不敢惊动小弟，三两步就坐到了火堆边。
“吃鸡腿。仔细烫嘴。”
叶慎言嘻嘻笑着，把刚烤好的鸡腿递给她。热乎乎的鸡腿被火烤得焦香，薄薄的鸡皮呈金黄色，油滋滋的别提多诱人！
云若辰早把什么规矩啊吃相啊丢到了爪哇国，两手齐上阵撕扯开鸡肉就往嘴里塞。好香，好香，好好吃！
“你居然还带着盐巴啊？”
吃了好几口，云若辰才腾出嘴来和叶慎言说话。她刚才还在担心山鸡生烤没味道会不会有些寡淡，没想到鸡腿上均匀的抹着盐，简直太好吃了，人间美味啊！
自认是个老饕的云若辰，平生吃过很多好东西，在宫里更是日日山珍海味。可此时，她觉得没有什么美味比得上她手里的这只烤鸡腿。
直到很多年后，她还记得这烤鸡腿的香气与味道。
大概也就是从这天起，她不再将叶慎言当成一个悟懂调皮的小男孩，而是与她并肩而坐同分吃一只烤鸡的伙伴。
她的慎言长大了。
“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啊。”
叶慎言自己不忙着吃，看云若辰吃完了鸡腿，又把另一根鸡腿也递了过去。“昨晚他们冲击大营的时候，我就出来找你了，可惜你们是坐大车，我的轻功又没练好，跑不快……”
“幸好白夜师父教了我秘法，我还是能够感应到你在附近，找了好久好久……”
云若辰明白有些追踪的法门，是可以单独追踪到某个特定对象的。叶慎言功夫并不算强，但聂深培养他的方向就是让他成为云若辰的帮手，肯定要教会他如何随时找到云若辰。
“你刚才昏倒了，小世子又哭得厉害，我就先把你们放到这个山洞里来。”叶慎言说：“我走惯山路，找山洞啊架火堆啊这种事常常在做啦。盐巴肯定得带着呀，出任务的时候常常要自己在野外弄吃的，不带着盐巴哪行？”
“……看来你在听雨楼真的学了很多东西呢。”
吃了两条鸡腿，云若辰心情大好。她回头看了看熟睡的云耀，叶慎言又说：“放心吧郡主，我给小世子吃了一块我身上带的干饼子，他吃饱就睡着了。”
云若辰苦笑道：“他那么小，真是遭罪……唉。”
忽然想起叶慎言从出生起就在乞丐堆里长大，她便不好说什么了。云耀再苦，也只是受了点惊吓，好歹还有她这姐姐护着。而叶慎言……
“慎言，谢谢你。”
“为什么要谢我？”叶慎言很奇怪：“我肯定要找到你的呀。”
守护她，是他的任务。
白夜师父是这么说的，他也是这样认为的。小郡主需要他，所以才会收督他，把他送到听雨楼。
她是他生活的意义，他觉得这样很好。
“咦？”
云若辰忽然站了起来，急道：“有人在靠近！”
“什么？”
叶慎言一惊，迅速趴到地面上听着附近的动静。片刻后，他说：“对方好像……是骑马？只有一匹马，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