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妃是谁?为什么要藏起来偷窥?”
君无念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与温墨峥对视一眼,在得到对方点头应允后才深吸口气,边走边向言离忧介绍那位至关重要的人物。
“芸妃本名不详,是邻国青岳的长公主,封号长芸,数月前主动要求来我大遥联姻——时间大概就在先帝驾崩后不久。皇上将先帝耽于女色误国之事作为警戒,原是不打算过于宠幸哪位嫔妃导致后宫失衡,谁知那长芸公主极其擅长媚术,尽管没有倾国之姿,仍然凭借其妖娆妩媚之态将皇上迷住,从品级极低的贵人连连拔擢至五品妃,更破例享受着一品贵妃待遇。这些都是前话,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在宠幸芸妃后愈发沉迷,最近上朝时间越来越短,留宿后宫时间越来越长,而且几乎都是在芸妃处度过,更有离谱到不上朝的举动。言姑娘应该明白,在青莲王祸国后,百姓和大臣们对媚惑君心的女子可谓恨之入骨、防之如毒,如今芸妃独享君宠,自然让许多人担心皇上重蹈先帝覆辙。”
“所以你们不愿让一个可能再次走错路的人做皇帝,想要寻回玉玺,夺取皇位?”言离忧接过君无念的话进行推测,心中对温墨峥等人的意图总算有了些许了解,沉思半晌,却又皱眉:“皇上与王爷会面,后宫嫔妃本不该掺和,芸妃跑来偷听偷看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想效仿青莲王干涉朝政?”
半天不曾说话的温墨峥长长叹息,皱起的眉心里写满忧思:“怕的就是这样。我和墨疏王兄先前曾向皇上直言进谏,皇上却说自己并没有沉迷女色,还因此大发雷霆斥责我们小人之心,照这样看去,皇上的心怕是已经被芸妃控制了。”
好不容易才盼来乱政终结、天下初定,结果要眼看着备受期待的皇帝又一次上演红颜祸国,稍有爱国之心的人都会着急忧虑,这种心情言离忧可以理解。她看得出温墨峥是真心希望国泰民安,芸妃的出现大概让温墨峥过于恐慌,但这还是解释不了把她从北疆劫掠过来的原因。
“王爷,对言姑娘说明情况的话,还是带上有关她那部分比较好,不然言姑娘是不会往心里去的。”君无念摆摆手抢过话茬,凑近言离忧耳旁,神神秘秘低语,“言姑娘很想知道在北疆追杀你的人是谁吧?”
言离忧浑身一震,想起顾家村无辜丧命的村民,登时一团怒火燃烧于胸口。
“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告诉我,当初追杀我的人是芸妃派出的?”怒火并没有夺走言离忧的理智,在劝说自己冷静的同时,言离忧脑海里思绪飞转,雪亮目光迎向君无念,“我与芸妃无冤无仇,甚至连她是谁都是刚刚从你口中才了解到的,就算她把我错当成青莲王,那也没有必要绞尽脑汁杀一个落魄犯人吧?既然她从青岳国联姻来没多久,那么理应与青莲王素不相识才对。”
君无念摇头:“这些我也不清楚,但不能排除青莲王与芸妃有关的可能,毕竟她的身份本就充满谜团。现在能确定的就只有芸妃派人暗杀你这件事,因为这件事是通过戚将军办的,恰好戚将军又是个酒后乱说话的人,我可是足足耗尽三坛佳酿才诱他说出,代价实在不菲。”
芸妃为什么要与前朝武将勾结去杀害青莲王?这二人以前就认识?言离忧没有理会君无念对那三坛佳酿的抱怨,轻轻咬住下唇沉思。
三人是边走边聊的,聊到关键问题时正走到御书房附近,君无念眼尖,最先看到有一道身影刚刚出了御书房往这边走来,立刻把言离忧拉到一旁,语气陡然急促:“是墨情。”
温墨情回来了?
言离忧几乎是下意识缩起身子躲到温墨峥身后,一双眼透过温墨峥肩头瞄向御书房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总之,不辞而别随君无念离开这件事她不希望温墨情太早发现,如果可以,最后让他蒙在鼓里一辈子。
“那里,快躲去草丛里!”温墨峥也有些慌乱,四周看了一番,指着旁侧膝盖高的草丛向言离忧匆忙道。
君无念侧头看了一眼,哭笑不得:“巴掌大的地方,能藏得下她么?再说墨情内功深厚,周围有个气息混乱的人藏着他能觉察不出来吗?你们也太小看他了。”
“那怎么办?耀武扬威站在他面前还是干脆撕了这张脸让他认不出?”言离忧发急,看着温墨情身影逼近愈发紧张。
“没那么麻烦,以不变应万变。”君无念伸手在言离忧额上弹了一下,从容不迫揭下她的面纱,“你本就经过易容,不仔细看认不出,就装成侍女模样站在一旁好了,只要你不做什么怪异举动,墨情不会注意一个宫里随处可见的侍女。”
君无念不说的话言离忧差点儿就忘了自己已经装扮易容过,至于是否能瞒过温墨情精明目光,她心里没有任何把握,然而再想其他办法根本来不及,才垂下头退到一旁,温墨情已然走到君无念身后,颀长匀称的身姿带着某种无形气势。
“无念,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地方谈一谈?”
开口,仍是温墨情惯有的那份淡漠。
第054章 深宫陷阱
言离忧终是不太敢面对温墨情,四下打量正好见角落里放着清扫工具,索性拿过来装成打扫枯枝残叶的侍女,手上拿着扫帚慢慢扫着枯叶,耳中留神听着温墨情等人对话。
“呀,这不是墨情么?什么时候回帝都的?早些来信知会一声,我还不至于连一桌接风宴都舍不得请。”君无念明显虚情假意的寒暄客套引来温墨情斜视,目光掠过弯腰打扫的“侍女”时并没有多加留意。
温墨峥暗暗松口气,抬手指向西北角水榭:“去那边坐着说吧,我也好久没见过世子了,正想打听打听北边的民情。”
堂兄弟与师兄弟的奇妙组合走向水榭小亭,言离忧跟也不是不跟也不是,眼看三人越走越远,咬咬牙,提着扫帚装作打扫一步步向水榭移动,最后在水榭边月亮门后停住。
“北疆情况稍后再告知,我有话先问无念。”温墨情的声音清晰传来,不同于面对言离忧时惯有的散漫或者冷漠,而是严肃略显急促的语气,“言离忧你藏在哪里了?别跟我说废话遮掩,我知道人是你劫走的。”
君无念早料到温墨情会推测到这一步,抬眸笑笑,悠然自得:“无凭无据的事,就这么跑来质问实在太没礼貌了。我说过吧,墨情?你我各为其主、各尽其职,若想要同一样东西就公平竞争。如今言姑娘牵系到许多利害关系,你想得到她,我和王爷也想,如此一来就要看谁的手段高明,能让她心甘情愿归顺了。”
“她那野猴子似的性格怎可能心甘情愿归附于谁?少蒙我。”
君无念摊手:“好歹王爷在这里呢,你就不能心平气和好好说话?反正该说的我都告诉你了,剩下的你自己随意怎么猜测,想要得到言姑娘你可以凭自己能力把她找出来——她就好比我藏起来的金银票据,让我双手奉上交给你,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躲在月亮门后的言离忧闭着眼深呼吸,睁眼时眸中一丝无可奈何流过。
她没想到君无念会如对温墨情全部坦白,现在可好,温墨情知道她是在没有任何人胁迫下主动跟随君无念离开并抛弃他不辞而别的,这梁子可要结深了。
一会儿是青莲宫里冷酷杀戮的侩子手,一会儿是肩负皇帝重托的朝廷重臣,一会儿又是身份神秘的江湖人士,对言离忧而言温墨情是迷雾更是危险的代表,如果把他惹火,说不准那天见面时又会上演在青莲宫里的凶残一幕。
自傲如他,定然不能接受被言离忧隐瞒欺骗、狠狠摆了一道的事实。
温墨情并没有与二人交谈太久,才说几句话就被温敬元遣来的小太监叫走,君无念仍旧把言离忧带回那间宅院,只不过,这次是回来收拾东西的。
“祭祖大典结束前王爷要在宫里居住,你也跟着去吧,正好给你机会和心上人见面。”君无念悠悠闲闲泡着茶,目光触及言离忧不自然脸色,挑起嘴角似笑非笑,“别以为我是要成全你如何,只是想让你明白,你跟永鄯王根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他那人温柔惯了,对谁都是如此,你可别有什么误会,闹到最后无法收场。”
言离忧默默收拾东西没有吭声,面上装作满不在乎,心里却被那番话搅得一团混乱。
她都不知道自己对温墨疏抱有怎样的感情,怎么君无念就敢跳出来说什么心上人的?是她无意中表现得过于露骨,还是君无念心术不正非要往那种事上想?
至于对温墨疏究竟有没有那种心思,言离忧自己也说不清楚。
温墨峥换了身衣服才又出现在言离忧面前,脸上带着不甘愿的表情:“一进宫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几个人凑在一起整天谈论些毫无意义的事,要么就是听小曲儿、看舞姬,根本没人理会百姓死活。”
“这几个月查办那么多贪官又解决了柴郡洪灾的事,王爷也该休息一下了,借这机会和其他王爷打听打听各郡县情况不是很好吗?”君无念将一包茶饼递给温墨峥,微微有些歉意道,“只可惜我要照看宣冉楼不能同去,王爷只能喝些粗泡的香茗,等回来后我再为王爷泡壶好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