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墨情?!”看着收剑入鞘从容走来的解围者,言离忧不禁低低惊呼。
“别叫我名字,听着别扭。”温墨情不满皱眉,“算你走运,我赶来的及时,不然你就要成为这山林里的一堆无名白骨了。”
温墨情的语气轻松慵懒,与脸色苍白的言离忧恰成反比,悠闲得完全不像刚经历一场战斗。
从刚才转眼间击溃追击者的情况看,言离忧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温墨情可以做一次救世主,于是不等他走近,言离忧抬脚匆匆迎上前,伸手直指顾家村方向:“救救那些村民!村子里还有十多个人!”
“你以为我真的是天神,面对多少人都能眉头不皱、战无不胜?”温墨情嗤笑,随手把一样东西塞到言离忧怀里,“单是找你就让我绞尽脑汁累个半死,别再给我派任务,再说那些村民又不是笨蛋,见到有人行凶打不过还不会跑么?夜将军的人随后就到,救人,交给他们吧。”
言离忧低头,看着怀里干干净净的煌承剑。
那天如果不是她头脑发昏自己跳下河,她就不会被顾连山从河中救起,顾家村也不会因她而遭厄运,说到底,是她连累了安宁幸福的小村。
“你不去的话,我去,大不了就是个死,总好过被人骂见死不救、没有人性。”握紧煌承剑倒提手中,言离忧倔劲儿上泛,仰头与温墨情对视,明亮眼眸中的坚持不容置疑。
假如她的利用价值如温墨情所说那样大,那么他不会任由她去送死吧?言离忧抱着小小心思等待温墨情回答,不料,温墨情并没有如她所愿被迫去救人,而是皱起眉头,表情凝重。
“你知不知道你的脑袋关系着多少黎民百姓性命?让你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中,很可能会有成千上万无辜苍生要遭受人祸,我不想做背负万千血债的罪人。”
“你去救人我不就不用去了吗?又不是说我想送死。”
言离忧徒劳辩解,温墨情目光淡淡一扫,而后不由分说拉着她往密林外走。
似乎情况总是这样,无论她是否愿意,温墨情都由着他的想法做任何事情,从不理会她如何。嘴里说着为天下为苍生的,可他救过谁?除了把她当做工具几次帮忙外,言离忧从没见过温墨情真正挽救过什么,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大义,她实在无法理解。
手掌被突然甩开让温墨情讶然意外,停下脚步回头,言离忧以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表情面对着,眉梢平静,却敛起锋芒锐利。
“要救天下是你的事,我没那么高尚,我只知道在村子里的人他们救过我,并且为了保护我在遭受屠戮,如果不去救他们而独自逃走,那么我也没有脸面在世上活下去了。”
煌承剑在手中慢慢出鞘,言离忧转身背对温墨情,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朝着顾家村的方向。
温墨情在原地静静站了片刻,看着言离忧迈着坚定脚步头也不回,眸中一丝异样光泽闪过,而后一声低叹,大步流星追了上去。
“去那边找个草丛躲着,我回来之前哪里都不许去。”压着言离忧手腕轻轻一翻,煌承剑又被收回鞘中,安稳地悬挂于言离忧腰际。温墨情紧了紧袖口,眼眸微眯,微挑唇角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浅淡笑意:“你欠我个人情,且先记着。还有,我不知道山中是否另有敌人,藏好你自己,这是我帮你救人的唯一条件。”
言离忧用力点头,第一次认真地对温墨情流露出感激之色。
她忽然想到,也许他并不似想象中那样冷血无情。
温墨情离开后,言离忧依照约定躲进潮湿密集的草丛中,借着大树和丛生杂草的掩护抱膝而坐,视线始终锁定在温墨情离去的方向。那之后又有几道人影在距离不远处疾行而过,看衣着与追击言离忧的人相同,好在言离忧藏得深,没有被他们发现。
制造瘟疫、在军营外企图引她入死地、追踪她来到顾家村的都是什么人?是一路的,还是各为其主?
青莲王错综复杂的身份关系让言离忧逐渐适应了危险随时降临的生活,躲在林中时她最多的感觉不是害怕,而是好奇,一个被撤去王位并发配流放的女王爷,有什么必要让许多人还追着她不放?仅仅因为仇恨,还是如温墨情一般,为了名册等等她尚不知情的东西?
看来她的生活,注定与安宁无缘。
数个时辰光阴流转,顾家村重归平静时,满村狼藉让人看着心酸。顾连山带着村民清点了一下尸首和伤者,不幸中的万幸,顾家村村民只有四个不幸殒命,其他都只是或轻或重受了些伤,对比几乎尽数死亡的行凶者,可算是折损极轻了。
“多谢大侠相助,顾家村一百二十九口定铭记大侠恩德,永世不忘!”顾连山捧着摔伤的胳膊想要跪下磕头,膝盖还未着地便被温墨情拦住。
“不用谢我,我也是被逼来救人的。”扫视一眼伤痕累累的村迷们,温墨情压低声音,轻得只容顾连山听到,“言离忧我带走了,她不该留在这里,你们就当她从未来过。”
顾连山身子一颤,声音竟有些颤抖:“可是她喜欢这里!不管出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她!”
“你保护得了么?用什么保护?这一村老老小小性命?”并非嘲讽的语气有些冷淡,温墨情扯下腰间银袋交给顾连山,“她自有她该做的事、该去的地方,能够保护她安全的人也不是你。好自为之。”
转身欲行,身后顾连山忽然伸手,紧紧拉住温墨情胳膊:“那……你会保护她吗?”
若论功夫,温墨情远在言离忧之上,连那么多凶徒都能制服,在顾连山眼中他自然是保护她的最佳人选,然而即便是憨厚老实的顾连山也看得出,温墨情与言离忧的关系似乎并不那么亲近。
他会保护她,应该保护她么?
温墨情微愣,旋即哑笑。
“谁知道呢?不过至少,我不希望她死。”
第046章 人情关系
言离忧藏在潮湿茂密的树林中,一直等到下午才见温墨情归来,看那袭浅色长衫上溅满血迹,似是经历了一场惨烈厮杀,原想问问他情况如何,然而温墨情根本不看她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凭温墨情的功夫想要摆平那些追击者根本不成问题,是而言离忧并不过于担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枯叶,紧跟在温墨情身后。
没有马车,没有大队人马等候,温墨情带言离忧离开的代步工具仅是一匹疲惫瘦马而已,言离忧还想着温墨情会不会发扬风度为她牵马,谁知温墨情毫不犹豫翻身上马,而后很认真地低头问道:“我慢些骑,能跟得上吧?”
言离忧觉得这种时候自己该怒目而视,多多少少表现出一丝不满,可不知为什么,看见温墨情衣衫上干涸血迹她便没了争执之心,竟然真的低下头,默默跟在马后。
“……我在跟你开玩笑。”言离忧的表现反而让温墨情有些意外,扬了扬眉梢,把手伸向言离忧,“上来,还要赶时间与夜将军他们汇合。”
“你这种人也会开玩笑?这才是天大的玩笑。”瞥了一眼颇为无奈的温墨情,言离忧倔强地不肯接受帮忙,费了半天劲才爬上马背坐在温墨情身后。言离忧不知道那样说会不会让温墨情尴尬或是不痛快,不过她并不认为自己说得过分,自打相识以来,温墨情给她的感觉总是冷漠无情的,至少对她一直如此。
马匹大概是经历了几天的奔波过于劳累,言离忧也上马后速度明显下降许多,缓慢颠簸中,言离忧渐生困意,摇摇晃晃双眼朦胧。
某处颠簸过后,温墨情感到背上一沉,有什么温热东西紧贴。
“别跟我说你在马上也能睡着。”沉下脸低问一声,背后没人答话,于是温墨情的脸色更差,想要动动身子弄醒不知好歹的女人,却在刚刚动了下肩膀后停下。
这半年多时间里,每次见到言离忧都会发现她瘦了些,这次相见那种感觉更加明显。回想在青莲宫地宫里丰腴圆润的**肩背,温墨情实在难以把现在的言离忧与当时的“青莲王”关联起来,无论是身形表情,还是隐藏在皮囊之下的其他东西。
如果她真的不是青莲王,那么这半年定然过得很辛苦。
平静河边,茵茵草上,棕色瘦马前行速度比先前更加缓慢,马上男人微微弓着背,保持着同一姿势许久不动。这样会很累,但靠在背上熟睡的人会舒服一些,那张白皙脸颊上挂起的一丝无知无觉的安稳笑意,正是最好证明。
“夜将军!姑奶奶!定远王世子带红莲姑娘回来了!”传信兵离老远就看见温墨情二人,惊喜地冲进营帐向夜皓川兄妹报喜,夜皓川刚露出傻笑,夜凌郗已经嗖地窜出大营,直向远处悠闲马匹奔去。
“离——”
看着夜凌郗飞快跑来,温墨情在她开口叫喊前竖起手指放在唇边,轻轻摇了摇头:“别喊,睡着呢。”
言离忧吐了吐舌头,轻手轻脚靠近,看着言离忧宁静睡容,无声长出口气。
在言离忧失踪的半个多月里,戍边军整整百人被派出沿着河下游搜索,夜皓川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夜凌郗也因伤口未愈不能同去,整日憋在营中更加难熬。现在看言离忧平安无事归来,总算能放下心口大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