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小子就是有本事,能够轻易挑起人的怒火。
永宁郡王将佟璋的所作所为说了一遍。
朱瑾萱听后,抿唇静默了一瞬,道:“父王。我可否见他一面,之后一切任凭父王做主。”
永宁郡王深深地看了爱女一眼,终究叹着气,点点头。
佟璋换上一身灰不溜秋的棉衣, 出现在了朱瑾萱面前。
“你们都下去吧。”朱瑾萱神色有些倦怠地道。
明明只是个尚未及笄的少女。褪去面上那股急躁之色,也是个沉静温婉的美人儿。
这一个月卧在床上养伤,不仅磨练了她的性子,也让她想明白了许多事情。
人这一生,何其短暂,何苦要和自己过不去,选择用惩罚他人来使自己不快?
朱瑾萱面色平静地请佟璋坐了,心平气和地问道:“你考虑清楚了,果真要退婚?”
佟璋点点头,面露愧色,“佟某有负县主,日后县主若需帮助,佟某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朱瑾萱忍不住嗤笑出声,“你觉得解除婚约后,我们今生还有再见的可能么?”
佟璋愣了一愣,没料她会这般问。
“我们定会老死不相往来!”朱瑾萱平静地看入他的双眼里,“就当以前是我哦看走了眼,你这般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一个,又怎么配地上我!”
佟璋忽而轻笑,“县主所言极是。”
“那我们便好聚好散吧。日后可别再见了。”朱瑾萱语气平淡道。
有时候,放过别人,更是放过自己。
她该庆幸,自己在很早的时候,就参透了这个道理。
佟璋亦抱拳,“后会无期,佟某告退。”
第二日,整个上京城便传遍了平江县主与定远侯府二公子佟璋解除婚约的消息。
众人对此反应不一,然而当事的二人心里却俱松了口气。
白苍是从铃兰处得知的这个消息。
她面色有些复杂地看着一脸愣怔的白浅薇,白浅薇也正茫然无措地回望着她。
谁也没想到,佟璋竟说到做到,真将这婚事给退了。
那接下来,若他再纠缠上来,她该怎么办呢?
白浅薇有些头疼地揉了揉两侧的太阳穴。
白苍心里亦乱着,用力扯了扯头发。
然而她还是出声安慰道:“二妹莫担心。儿女婚事自古便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佟璋他若真在乎你,想娶你做正妻,定要过定远侯和宫里的佟贵妃这两关。”
定远侯府在京城一众世家望族中并不十分起眼,白府的当家人更是个芝麻绿豆饼般的小官。
白浅薇闻言,忽而笑着道:“我知!”
二人在身份地位上, 分明隔着一道天堑。
再者。白爹也不会允许他的宝贝疙瘩,嫁给一个大纨绔。
转眼便过了年,出了月半。
莫熙宁离京,也一个月了。
期间。他不曾传给白苍任何消息。
白苍也不知他是死是活。
更不知两个孩子身在何处,是否安好。
倒是上京城又出了件颇为轰动的事,贞静郡主的丈夫在雪天骑马时,不幸坠马,摔成重伤,不治身亡。
贞群郡主年方十八,正是花朵般的年纪,却忽然成了寡妇。
上京城的人们得知这个消息时,无不唏嘘一声。
永安王怜惜爱女,在贞静县主的宜傧下葬。百日后,便特将她从婆家接回永安王府。
冰雪渐渐消融,天气开始回暖,上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处处透露出春天将要到来的消息。
十六这日。韩氏领着三个孩子,到韩氏医馆探望韩老大夫。
白苍见到了活蹦乱跳的小茂。
他不知何时与白晗已经变得极熟,两个年级相仿的小男孩儿聚在一块儿,似乎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用韩氏担心,寻个角落,说着悄悄话。
白苍看着两个凑在一起的小脑袋瓜。对韩氏道,“过了年,六弟也八岁了。娘亲该给他寻个正经的小厮和书童了吧?”
韩氏点点头。
先前因为白晗年纪小,加之性子极度自闭,他身边也没有一个固定服侍的人。
韩氏在听了白苍的话后,也将目光放在了小茂身上。
然而这孩子先前干的又是那种勾当。俗话说得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白苍却不知韩氏心中的纠结,她在很久在前下定决心,要将小茂培养成白晗的贴身心腹。反倒忽略了韩氏所担心的问题。
“母亲觉得小茂这孩子如何?”白苍边吃着点心果子,便问道。
“不行不行,太淘气了,且不管教,将六弟性子带野了可就不好了!”白浅薇在一旁急忙出声反对。
韩氏也斟酌用词道,“晗儿年纪小, 易受人影响,我看还是在家生子里寻个老实可靠,稳重可信的。”
白苍见推荐小茂无望,便又道,“那不知外公可否收留这孩子在医馆当个帮手也好。让他能够每日果腹便可。”
“如此,倒是不难。”韩氏面上带着笑意对长女道。
白苍这才松了口气。
母子四人直待到天色灰暗,方告辞离去。
走向马车的时候,忽然起了一阵风。
白浅薇原就不耐烦罩帷幕。
被风一吹,整张脸露到黑纱外面。
被远处一个歪歪扭扭的身影看了个正着。
“小苍耳!”那人“晃荡”一声扔了酒叹,忽然马腿往马车的方向跑过来。
然而他不知喝了多少酒,没抬几步,便双腿发软,身子摇摇晃晃,似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白苍的脊背僵直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爬上了马车。
白浅薇却回头,神色好奇地回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倒在泥泞的泥水地里,旁边蹲着一个小厮, 正吃力地将他扶起。
“小苍耳!”那人双眼迷离地看着她,忽然裂开嘴,极为开心地笑了。
原来是个酒鬼。
白浅薇摇了摇头,将帷幕带好,随即爬上马车,放下车帘子。
“小苍耳, 你要去何处,等等我,别走!”身后传来那人有些凄厉的呼唤,听着怪渗人的。
白浅薇忍不住想要掀开车帘子往外看。
却被白苍制止了。
☆、第一百二十一人 夜探
“那人瞧着像个酒鬼,可别惹出麻烦。”白苍出声道。
白浅薇点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雪化后,爹爹也该启程回京了!”白浅薇面上透出期待之色,“到时我央了爹爹,和姐姐一块儿去关北可好?”
白苍显然还沉浸在巧遇莫熙廷的震惊当中。
不过几个月没见,当初那个意气风发、一往情深的少年郎,竟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嘿嘿!北地气候恶劣,还是待在京城舒适。”见白苍迟迟不应,白浅薇以为是她心里不愿,自言自语道。
白苍这才回过神,对着她浅浅一笑。
“北地与上京城各有各的好,然而待在何处,却不是你我能做得了主的。”
白浅薇面上的笑容缓了下去。
将身子侧过去靠到白苍肩膀上,手挽着她的胳膊,极为依赖地道:“无论身在何处,我定不会丢下长姐不管的!”
白苍忍不住失笑,手点着她的额头,“你少给我惹点麻烦,我就谢天谢地了!”
白浅薇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下次定不会了!”
“还有下次?”白苍眉梢一挑。
白浅薇急忙摆手,“没有了,绝对没有了。”
姐妹俩目光在空中相遇,忽然“扑哧”一声笑了。
回到府里,众人用了晚膳,早早歇下。
第二日,白老太太亲自遣了董妈妈叫来韩氏到静安堂。
因为上次要送走白苍的事,韩氏与白老太太起了争执,老太太一怒之下,命人将韩氏软禁。
虽然第二日就因定远侯夫人来访,而将韩氏放了出来。
但这儿媳二人之间的不和,已弄得阖府皆知。
白老太太极想治韩氏一个不孝不敬之罪,然而白浅薇攀上了那样的门第,加之白三爷又回京在即。她又真不能对韩氏怎么样,不然日后,即便白浅薇嫁到定远侯府去,只怕白府众人也捞不到一丁点好处。如此岂不是白费了她一番苦心。
“你坐!”老太太主动招呼韩氏,难得先服了软。
韩氏依言坐下,将脊背挺得笔直,面上无甚表情地道,“不知母亲叫儿媳前来,所谓何事?”
“眼见已过了年,三儿也快回来了,五丫头的手又曾受了伤,我想着,是不是该将文姨娘从家庙里接回来?”
“此事有母亲做主便可。”反正她的意见对于结果不会有丝毫改变。韩氏硬邦邦地道。
白老太太颇看不惯儿媳这副目中无人的模样。但又不好出言斥责,便只有将这气生生咽到肚子里。
“如此我明日便遣了婆子去将她接回府。”
“若无其他事,儿媳告退。”韩氏站起身道。
白老抿唇“嗯”了一声,面露不快之色。
然而韩氏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径自走了出去。
“她这个样子。哪有将我这个婆婆放在眼里!”待人走出去,白老太太对侍奉在一旁的董妈妈道。
董妈妈知道白老太太正在气头上,连连劝道:“三夫人历来便是这个脾气。”指望她一时半会儿给过来是不可能的。
何况老太太行事确实极不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