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明禹面色阴沉,虑的却不是这一层,“禁宫之中,竟有人敢对宫妃明目张胆的下手!哪一日想对你我不利,岂不是易如反掌?”他不自觉地抓紧了青樱。
***
穆可儿只是从五品的充华,并不能居于一宫的主殿,现下是和洛婕妤同住钟粹宫,她住在怡兰轩,洛婕妤是正四品,则住在翠微阁中,因着皇上登基不久,宫中妃嫔尚不算很多,钟粹宫只住了她们两人。
一路上,青樱便先疑到洛婕妤身上。明禹拍拍她的手宽慰道:“不管是谁,只要查出来我必定严惩不贷。你信我。”
青樱又惊又急,口不择言道:“如果是励妃呢?”
话一出口便已后悔,励妃背后是兰陵王,只要他现在还在皇位上坐着,就不能不顾及西北的安危,她并非不知他的苦衷,又何必这样说刺伤他呢?
明禹果然一颤,然而眸中星光一闪似冷似坚定道:“凭他是谁,可能对我们不利的,绝不能留。”
他语气森然,青樱蓦地觉得亲近了许多,好像重又回到了他们携手戎马倥偬的岁月一样,中间少了那些美丽娇俏的脸,少了婴儿粉嫩的小手……可是,如何又再回得去?时光只会往前走。
很快到了钟粹宫,洛婕妤饶是有着身孕,还是出来迎驾了。青樱反而有些不甚自然,见她出来下意识地想往明禹身后躲,毕竟人家怀着身孕,皇上匆匆离去却是去看她,洛婕妤若是有气脸上不好看也是情理之中。
司马明禹却似全然不觉,他从宫车上下来后便紧紧牵着她的手,即便此刻钟粹宫灯火通明无数宫人来往行走也毫不避人。
确有不经事的宫女惊诧地看着两人,然而洛婕妤面上却十分平静,依例向青樱请了安,全无半分妒忌怨恨之色,倒叫青樱心中踌躇起来,若不是此人真的贞静,便是城府极深。
司马明禹因着她有孕在身免了她跪礼,她依然跪下回道:“穆充华回来的时候受了些惊吓,臣妾已经迅速请人传了太医,现下正在里头诊治,似乎并没有受外伤,皇上和贵嫔娘娘安心。”
明禹嗯了一声,对她的处置还算满意,转而又问道:“可遣人告诉了皇后?”皇后是六宫之主,他虽然不亲近,该有的礼数却是不偏废的。
洛婕妤答道:“已经遣人去过了,皇后娘娘睡下了,臣妾不敢惊动,所以才斗胆请了素若姑姑派人回禀皇上。”
明禹点了点头亲自伸手扶她起来,由她带路直往穆可儿所居的怡兰轩去。
怡兰轩是钟粹宫的侧殿,本不算大,妙在后面有一片兰圃,兰花若开景致便极好,即便不开亦有幽静之意。此刻怡兰轩中的丫鬟和太医见明禹进来,慌忙跪下行礼,青樱着急先问道:“穆充华可怎么样?”她往床榻上望去,只见穆可儿面色惨白,虽然睁着双眼,目光却发直。
青樱上前去连叫了她几声,也不见她应,摸了摸她的手心,也是凉多热少,一时急得眼圈都红了。司马明禹知她心中所想,对当值的太医院院正宓太医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何受了袭?”
宓太医说话滴水不漏,此时本来已经把过脉了,立时回道:“据充华的症状来看,目前是因为受了惊吓之后气滞,所以有些人事不省的症状,待微臣开几副安神的汤药服下去好好歇上几天便可有改善。”停了半刻道:“至于如何受袭,微臣却看不出来,毕竟充华身上并无外伤。”
他是正本清源的悬壶世家出身,既不懂武功当然也无法看出内伤,青樱担忧穆可儿的情况,顾不得许多只好求道:“那么是否有内伤皇上可否容臣妾一看?”
司马明禹迟疑了一刻道:“你去吧。”
青樱马上从他手中抽出,上前去一探穆可儿的心脉,无异常!三指又按肺经,仍然无事!再探,三焦经——不管哪里受了创,这里一定会有反应,然而依然平静如波。青樱转头迷惑地看了眼明禹,他立刻会意也上前来伸手一探,十分肯定地道:“没有内伤。”
他们二人都可算是高手,青樱纵然武功争锋上要弱一些,对于身体经络的气息行走却是当年林轶侍女段思烟亲自指点的,断不会错。
如此青樱也算松了一口气,没有伤到内里总是好的,受了惊吓慢慢调理就是。只是心中总存了一份的疑窦,却是什么能让她惊吓至此呢?宫中防卫森严,要说混入什么刺客虽然不是没有可能,可是既然冒着生命危险入宫行刺,目标难道不应该是皇上皇后?再就是自己,穆可儿这个入宫后至今无宠的小小充华能惹了谁?
莫非宫中有鬼怪?念头刚起顿时灭了下去,从前在山上的时候,先生曾经讲过精气聚而为魂魄,散而消弭,世上断无鬼怪一说。先生通天彻地,他说没有自然便是没有,青樱是深信不疑的。
此事必有蹊跷。
司马明禹存了同她一样的心思,见太医无法诊治更多,只吩咐了叫宓太医下去开好方子便可退下,由怡兰轩服侍的人自行煎药。
内堂当中不多会便只剩下他们几个人,洛婕妤看起来真是细心聪明,深知英贵嫔与皇上感情非比寻常,而她却并不是好奇的时候,轻声地向明禹与青樱行过礼便退了下去。
青樱无暇顾及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目光只在床上的穆可儿身上。只见她睫毛微微地颤动着,眼珠却一动不动,素日里的秀色失去了大半,大约是此时屋里喧闹渐渐褪去,她自己也感知到安全,嘴唇才开始微微翕动。
司马明禹十分冷静,叫来怡兰轩服侍的丫鬟乐茵问道:“你家充华是怎么遇袭的?在哪里遇袭的?你可瞧见了什么没有?”
乐茵是穆可儿从府里带来的丫鬟,自然是可靠的。然而她此刻吓得浑身发抖,黑漆漆的眼珠直转,几乎要哭出来道:“奴婢不知……”
“胡说!你不知道谁还能知道?”青樱喝道,向来宫中后妃没有个独自出门的规矩,必要有人服侍着同往,况且又是晚上。
乐茵慌得连忙跪下泣涕泫下道:“奴婢不敢欺瞒。实是因为充华说要去上林苑散心,奴婢便陪着前往,一直待到天黑,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了肖昭容和励妃娘娘,励妃娘娘说有瞧见充华很喜欢,有东西要赏给充华,叫奴婢跟她去取。奴婢本来不放心充华一人留下,但是肖昭容说她便和充华说话等奴婢回来,奴婢不敢不依……”她虽然激愤害怕,人还算机灵,抬头看了眼明禹的脸色,见阴冷如冰,登时吓得不敢再往下说。
此事牵扯到励妃和肖昭容,青樱心中一紧,只怕不是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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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荷包求鲜花,夏天了,写起来总有一种虚空感
☆、第一百二十章 别有幽怨暗夜生
她正想要说话,外面忽然报励妃到了。
呵,她还真是巧,来的是时候,她也真是勤勉,皇后都歇下了,她此刻前来竟然衣衫钗环整齐,连妆也未卸。不过为了平衡后宫朝内朝外的两大势力,除了皇后拓跋莹心手中掌有凤印以外,励妃李芳旭手中也被授予了鹤印,襄助皇后协理后宫。是以此刻皇后不到,她来也算名正言顺。
青樱看了一眼司马明禹,他脸上并无特别的神色。励妃进来见青樱也在,眼中不易觉察地闪过一丝不屑和轻蔑,继而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只向着明禹道:“臣妾见过皇上。”端的是巧笑倩兮。
青樱位份比她低,也向她福道:“励妃娘娘万安。”她双膝只微微一屈,明禹已然蹙眉将她拉起来,励妃见状便笑道:“妹妹往后可不要这样,皇上都下了口谕免你合宫之中的礼数,再这样可不是故意折损我么?”
青樱亦笑道:“励妃娘娘是有福之人,任谁也折不了。”励妃嗤笑道:“贵嫔太会说话了,难怪得皇上恩宠最多。”她刻意咬重说话二字,暗指青樱不过也只是凭着讨好奉承罢了,而她却是助皇上登基功劳最大的兰陵王之女。
宫中人口里的一句话,颠来倒去能品出几种意思铄。
司马明禹截住她的话头道:“这么晚你怎么还没歇下?”
励妃方才明艳的笑容忽地一收,叹道:“臣妾天擦黑的时候还在从上林苑回来的路上遇见过穆充华的,瞧她那时气色比之前已经好了许多了,不想怎的方才听说穆充华遇袭,这还了得?宫中戒备森严,有谁如此大胆呢?臣妾越想越觉得心焦,必要先来探视一番,也不枉皇上赐鹤印的苦心。”
她说起话来一篇一篇的,只是目光却有那么一小段时间给瞟向跪在地上的乐茵的。
青樱亦是习武之人,虽然不及励妃,但是这种目光的细微之处怎么瞒得过她?本来刚才乐茵所说就颇为蹊跷,语意未尽,既然是肖昭容带着丫鬟陪着可儿在说话,这中间又是什么时候可儿落单才有被袭击的机会呢?
司马明禹闻言,目光冷厉地停留在励妃脸上很久,继而又移到乐茵脸上。半晌才道:“朕听说,你今日从上林苑回来时遇见过穆充华?”
励妃明显一惊,笑容僵在脸上,然而转瞬即逝,似是被这样问起十分诧异道:“确实遇到过,只不过是臣妾回宫的路上正好遇到了穆充华,实在喜欢她这个模样性情,想起前儿刚得了一柄佛手腊油冻,赏给她岂不是好?只是充华妹妹许是在上林苑中已经走了许多的路,臣妾体谅她劳累,便叫她的丫鬟跟着臣妾去宫中取。就是这个宫女。”她说着一指乐茵,反问道:“你拿了腊油冻后可有即刻回去陪你家充华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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