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纱美人谋 (珈梦)

　　她转头看向别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來.她咬着嘴唇.让自己不要哭出來.“这样.奴婢就会很满足了.”
　　云苏看着她的样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放心吧.”
　　放心什么.她也不知道.她也只是想说这句话而已.安慰的话.她只能想出这句了.别的.似乎都沒有什么意义.
　　流灵擦了擦眼泪.然后抬起头來.直视着云苏.“既然这样.那奴婢还能奢求什么.奴婢不能那么自私.因为奴婢的私心想法就不让小姐嫁人.”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过了半响.又悄悄的抬起头來.“容公子很好.小姐嫁给他.奴婢替小姐开心.”
　　云苏哭笑不得.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嫁过去就一定会过的很好.”
　　“难道不是么.”流灵咬了咬嘴唇.有些疑惑的看着云苏.“咱们懿国.几乎所有的人都想嫁给容公子.容公子那么优秀的一个人.”她皱着眉头看向云苏.“小姐不喜欢他么.”
　　云苏哑然.半晌才憋出一句话來.“你想嫁给容公子.”
　　“奴婢不想.”流灵急急忙忙的挥着小手.看了看怀中司马淳的画像.“奴婢这一辈子.只喜欢少爷一个.”
　　“那不就得了.”云苏看着她摊了摊手.“你是这样的.我也是这样的.”
　　“这么说.小姐您也有自己喜欢的人了.是谁.不是容公子么.您不是说.自己一直就有喜欢的人.就是容公子么.”流灵说道最后.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的不对.声音越來越小.就像是蚊子哼哼.
　　云苏实在是不想跟她解释这个问題了.即使她愿意解释.流灵那简单的小脑袋.她听得懂么.说不定讲到了明天.她还会是这样一脸茫然的样子.
　　为了能提早结束这个问題.云苏就抛出了一个十分深奥但是可能又很易懂的理论.“流灵.有时候我们做一件事情.它会有很多的原因.比如说你吃一个苹果.有时候并不是因为它可口.也可能是因为你很渴.所以我不愿意嫁给容家.这就像是吃苹果一样.不一定是因为我不喜欢容淇.也可能是因为这个苹果并不是我原先想要的那个.”
　　流灵瞪大了眼睛看了她半晌.就在云苏以为她终于要终结这个话題的时候.她突然低声细气的说了几句.“那小姐还是喜欢容公子了.”
　　云苏有些讶然的看着她.她又低头小声的加了一句.“那为什么不想嫁到容家去.”
　　把手扶到额头之上.云苏终于意识到.她试图去解释这个问題.那是一个多么愚蠢的做法.
　　流灵说的沒错.在天还沒亮的时候.就有嬷嬷到了她的房间來.云苏从床上起來的时候.看着站立在自己面前的那个非常高大强壮的嬷嬷.嘴角抽搐了几下.她大概能想到为什么这个有这个嬷嬷在的大婚.新人都生活的极为幸福了.那是因为不再想见到这个嬷嬷了.而且见到这个嬷嬷之后.就会觉得所有的人都很好.恩.是非常非常的好.
　　嬷嬷拿眼皮瞟了她几眼.声音淡定的像面对一颗大白菜.“新人起床了.老身会为你梳洗.”
　　云苏迅速从床上爬了起來.看着自己身上穿着的丝质的睡衣.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嬷嬷.然后陪着笑问道.“嬷嬷.您可以先出去一下么.我想先换好衣服.”
　　“不用了.即将要嫁人的人.害羞个什么劲.老身就在这里.新人赶快换衣服.换好了老身会帮你穿好喜服.然后为你梳妆.时间不早了.就不要再磨蹭了.”嬷嬷依旧拿着眼皮看她.声音淡的都要滴出水來.云苏舔了舔舌头.起身把已经被拉开的窗帘重新拉上.然后钻到被子里窸窸窣窣的换好了衣服.
　　期间这位嬷嬷一直尽职尽责的站在帐外.烛光下应在窗帘上的影子就像是峭壁上那坚强的树一样.一动不动.万分坚定.
　　穿好衣服下了床.云苏探了个头去.看了外面的嬷嬷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看了看周围.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嬷嬷.我的丫鬟呢.怎么不见她进來.”
　　“你的丫鬟和你八字不合.新婚之际不能在你的身边.会冲撞了喜事.”嬷嬷站在远处.淡淡的说道.深蓝色的袍子让她看起來非常有说服力.淡然的脸色.沒有一点是在说谎的样子.云苏很有眼色的闭了嘴.
　　大红的嫁衣很是繁琐.上面横横竖竖的挂着各色各样的流苏.锃亮的垂了一地.嬷嬷帮她穿衣的时候.就听到那流苏不停的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叮叮当当的在她的耳边响着.
　　云苏抿着嘴不敢动.任由那嬷嬷摆弄她.穿了大约一个时辰.才穿戴整齐.嬷嬷让云苏转了一圈.在后面看着.淡淡的神色终于有了一点松动.
　　她上前把因为云苏转圈又混乱了的流苏弄好.然后又抬头看着云苏.就像在看着一件工艺品.出乎云苏意料的赞扬道.“小姐天生丽质.穿什么都好看.”
　　云苏僵硬的笑了一笑.嬷嬷指着梳妆台前的椅子说道.“坐下吧.接下來就要替你挽头了.”
　　云苏的眼光不经意的看向门外.关紧的房门却横亘在她的面前.她有些失落的低了头.到梳妆台前坐下.抬头看着镜中的自己.大红的衣衫.看起來熟悉又陌生.
　　嬷嬷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雕花木梳.一下一下的替她梳着她.她梳头的手法十分娴熟.轻轻柔柔的在头发上拂过.手指在云苏的头顶轻轻的按着.舒适的云苏不知不觉就想昏睡.
　　“小姐可是想父母了.”嬷嬷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带着哑哑的声线.好听的钻到云苏的耳朵中去.云苏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浮起一个淡淡的笑來.“沒有.只是一个人.有些不适应罢了.”
　　“还有嬷嬷在呐.又怎么能说是一个人.”嬷嬷轻声笑了.“小姐明显是沒有把老身放在心上.”
　　“嬷嬷误解我了.”云苏急忙解释道.从铜镜中瞥到那嬷嬷嘴角含笑的样子.才意识到嬷嬷是在跟她开玩笑.不由嗔道.“嬷嬷何苦开我这个小女子的玩笑.”
　　嬷嬷脸上的笑逐渐淡去.手指灵活的在她的头上挽着.“其实将要离家了.谁又会不想自己的父母在身边呢.”
　　“可是这规矩是老祖宗传下來.老祖宗给了咱们这么多东西.有的还在被继承了.有些却已经荒废了.这规矩既然能流传到现在.那就说明.它是有用的.”嬷嬷一边用心的替云苏挽着头发.一边淡淡的说着话.她的声音轻柔.缓缓说着.倒也不觉得厌恶.云苏微微眯着眼睛.沒有答话.
　　“身为女子.总要离开家门.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而其实从老身进门开始.您就已经不是本家人了.既然这样.那又何必见父母.从老身进门开始.您现在的父母.已经不是你现在的父母亲了.他们可能还关心你.但是他们能为你做的.微乎其微.”
　　“到了另外的一个家庭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崭新的.崭新的亲人.还有一个会跟你过一辈子的夫君.我们是女子.所以忍不住就会害怕.害怕的时候啊.就会做出各种比较偏激的事情.可是到了那个时候.你的心情是沒人能够理解的.夫家会觉得新來的媳妇泼辣难以相处.不是一个好妻子.”
　　嬷嬷抿了抿嘴.“可是那时.一个人在那个地方.又能做什么呢.既然已经嫁过去了.难道还能回到家中不成.虽然我们懿国民风开放.但是沒有几个人会接受被休回家的女子.这样.慢慢的.一点一点.变成了一个性格古怪的老人.”
　　云苏有些呆愣.特别实在听到性格古怪和老人的时候.她微微张大了眼睛.
　　“为了避免这种惨象.为了自己.也算是为了本家.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即使看夫君不顺眼.但是也要思虑周全了再做出决定.就像你刚刚见到嬷嬷的时候.看老身如此的丑陋.如此的不懂得你的心思.便就不想再去了解老身真正的样子么.”嬷嬷轻轻的说着.说到这里.云苏的头发已经被挽起來了.有了个大致的形状.少了平常的清丽.多了几分女子的妩媚.　

☆、第三十九章 大婚之日

　　云苏看着镜中与自己以前完全不同的样子.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然后看着嬷嬷说道.“嬷嬷懂得很多.是个哲人.”
　　那嬷嬷轻声笑了笑.拿起放置在梳妆台之上的唇纸递给了云苏.“到了夫家.一切都要小心谨慎.当你觉得夫家的人真正接受了自己之后.才可以闹些小脾气.”
　　云苏的唇印在唇纸之上印了下去.听到嬷嬷的话.嘴角露出一抹笑來.“嬷嬷说的生活.就是要忍气吞声的么.”
　　“忍气吞声.”嬷嬷似乎有些意外她说出的话.“是隐忍.”
　　“让嬷嬷送喜的都是些大家族的姑娘.可能会嚣张跋扈.嬷嬷说的也沒有错.”云苏轻声笑笑.“但是对于那些自身就很是善良懦弱的姑娘.嬷嬷这些话就不适宜了.可能在外人看來.她们过的很是幸福快乐.但是遇到个好的夫君还好.遇到不好的.岂不是要受一辈子的苦楚.”
　　她笑着看向那个嬷嬷.“其实啊.遇到不好的人.身为大家族的女儿.自然有那个离开的能力.与其在夫家和不喜欢的人呆在一起.倒不如潇洒的离开.”
　　嬷嬷想了想.脸色有点沉凝.许久才说道.“世事无常.不能两者兼得.”
　　云苏看着自己头上的凤冠被一点一点的穿戴整齐.眼睛中有些迷蒙.“是.两个不可兼得.但是嬷嬷却选择了让女子隐忍.其实.”她笑了笑.星眸中亮光闪烁.“与其两个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强忍着过日子.倒不如离开.即使会承受骂名.但是对两个人都好不是么.”
　　“小姐想的周全.”看着镜子中眸光闪烁的云苏.嬷嬷的眼神有些复杂.“或许.我应该仔细考虑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