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玉凝馨。摄灵殿八成是好日子过够了,不定哪天惹了天怒就遭天谴了。”
一直沉默的那个顿时咳了咳,低声道:“祸从口出!忘了赵顺子怎么死的了?”
那二人闻言,皆噤若寒蝉,不再出声。
花梓本执了酒杯正要继续喝上一杯,就听到那三人口中隐约传来凝馨的名字,她当即站起身朝那三人走去。
窗外一阵冷风乍起,卷着一股潮气直拍上窗棂,片刻功夫,豆大的雨点儿从天而降,暑气一扫而空,竟平添了几丝凉意。
第一百七十六章 追杀
“刚刚你们说的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她声音压得极低,却因着酒力,无半点儿怯意。
一道闪电划破苍穹,那三人微微一怔,竟有些心虚。
狼女手中捧着兔肉,眼睛却扫向花梓这边,时刻注意着那三人的动作。
“姑娘怕是听错了。”那个少言寡语的只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另外二人也随之闭严了嘴巴,默不吭声。
花梓从袖筒里掏出两个银锭,直敲到桌上:“说罢!”
三人依旧面面相觑,不肯吭声。
她又掏出三个银锭,拍到桌上:“只有这么多了,算我求求三位,那姑娘,许是家姐……”
她一急,险些落下泪来,窗外狂风肆虐,大雨瓢泼,雷声隆隆,一阵紧似一阵。
那少言寡语之人隔着黑色帷纱,抬眼望了眼花梓。
他皱了皱眉,抬手将五个银锭没入袖筒,转而轻声道:“那姑娘名叫玉凝馨,被摄灵殿捉去了,至于为什么?我们也不知道。”
此人狷介,只简单说了几句,就又重新闭紧了双唇,不再言语。
这几句话,也淹在翻滚地雷声之中,只有花梓听了个明白。旁人只看到那人的嘴唇翕翕合合,最后抿成一条直线,好似从未开启过。
她捏紧了拳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跑出门去。
大雨如注,直淋得她睁不开眼,她将双手搭在眉骨,四下张望,水气破碎,将长街笼成一团烟雾,恍若隔世。
她仰头,转身,转头,遥望。不停地嘶声呼喊:“白玉曦!白玉曦!你躲在哪呢?白玉曦!你出来啊!白玉曦!”
姐姐性子柔弱,然内里刚强,若被摄灵殿抓去,受了侮辱。她定会宁死不从,自行了断。
花梓心急如焚,刚刚那一杯烈酒,携了火辣辣的热,直涌上四肢百骸。
雨水冰冷,打在身上有些许疼痛,她有些微醺,只觉得浑身麻麻的,竟不觉得难受。
剑花飞转,雨花乍碎。
花梓陡然转身。瞧见数个蒙面人已逼近身前。
她惶然后退,脚步却有些飘忽不定,脸上愈加热起来,浮起两朵酡红。
她沿着长街不住地跑,眼前是铺天盖地的雨水。身后是不断逼近的黑衣人。她头晕目眩,却隔着雨布瞧见狼女带着雪球伏在地上欲朝黑衣人扑去,那黑衣人的剑,正刺向狼女,花梓霍然停住脚步,抽出腰间长鞭直甩向那黑衣人的剑。
然如此一来,黑衣人便成包围之势。将她团团围住。
她虽武功不济,却隐隐能察觉来者不善,且有备而来。
一人难敌四手,她瞧见沐冷尘和琉虞也追了过来。
她锁死了眉头,喝道:“你们走啊!”她不想狼女受伤,她不想欠了沐冷尘的人情。她更不愿琉虞因她受伤。
她并未想到自己,也没心思琢磨这些蒙面人是哪冒出来的。
她见狼女臂上被剑划开一道血痕,不由怒上心头,然虽是醉了,心中却明白。即便几人合力,也不是这些蒙面人的对手,如何是好?只能逃!
她舌头有些发麻,朝着蒙面人吼道:“冲我来啊!”又转身朝镇子外头跑去,回首之际,嘴角倏然扬起。
这些蒙面人果然朝她奔逃的方向追来,只留一人拦住了沐冷尘和狼女,如此,以沐冷尘的功夫,断不会吃什么亏,也必会护得狼女周全。
沐冷尘急于撇开眼前蒙面人,琉虞却好似故意似的,碍手碍脚,那蒙面人一剑刺上琉虞肩膀,他心急如焚,却不能将她丢弃雨中。如此纠缠许久,待那蒙面人转身撤离之时,花梓已不见了踪影,而琉虞和狼女却受了重伤躺在地上,二人皆是面色惨白,血流不止。
他一手扶着狼女,一手扶着琉虞,准备朝医馆走去。
“不用,管我,花梓,救花梓!”狼女抓着沐冷尘的手,欲推开他,却碍于身子虚弱,终于不再挣扎。
琉虞则紧紧抓着沐冷尘的衣衫,喃喃道:“冷尘哥哥,不要走,不能丢下我……”
沐冷尘侧眸瞧了眼她二人,一言不发,加快了步子朝镇里走去。
而镇子外头,雪球顶着瓢泼大雨朝花梓消失的方向奋力奔跑!所踏之处,溅起朵朵泥花儿,污水顺着洁白的绒毛不住滴落……
花梓步子愈加蹒跚不稳,心中却十分诧异,这些黑衣人只象征性在她身上划了几道伤口,却皆不是要害,这会儿明明能追上来,却放慢了步子,反而好似逼着她朝某个方向走似的。
她摇摇晃晃,觉着愈加没了气力。
那些蒙面人只是作势追赶,她忽然想起大成哥赶猪回圈的时候,也是这般情景,只是大成哥配着声音:噜噜噜噜噜……
而这些蒙面人却只偶尔蹦出一个字:“追!”
许是伤口流了不少血,她面上酡红渐渐褪去,然头脑依旧不清不楚,终于连步子也走不稳了,一不留意,一个踉跄跌到泥坑里,溅了满身满脸的泥浆。
那些蒙面人遥遥望了眼,竟不再追赶,驻足片刻,就转身离开了。
然花梓不知,心想,这下只能束手就擒了!不禁懊恼,向来滴酒不沾,今儿是怎么就乱了心绪,一口喝干了一整杯。
这不是找醉受,这是找罪受!
她刚伸手抹去眼前的污水,忽然一阵马蹄声排闼而来,她一睁眼,马蹄溅起的大片污泥朝她脸上飞溅而来,她立时紧闭双目,垂下头去。
天边的乌云仿佛将远处的山峦重重掩埋,冷风携着硕大的雨点儿将大地笼成一片烟雾迷蒙。
黑马才奔出不远,白玉曦勒住缰绳,慢慢扭转马身,黑马显然有些不悦,极力嘶鸣,山峦之上划出一道闪电,将滚滚乌云撕裂开来,一声乍雷穿透云层,随之而来的轰隆作响仿佛贯穿大地,将一片荒野笼罩在天怒之下。
他驱马踱至她身边,动也未动,只高高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瞥了一眼,她抬起头,泥浆和着雨水顺颊而下,泥浆后隐约可见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救我!”她声音混沌不清却十分坚定而喜悦,要找的人就在眼前,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白玉曦微微侧头,斜眄着她一身污泥的衣裙,声音冷的刺骨:“我怕脏了手!”
他话一出口,不可置信的瞧见她眼中泛着笑意,慢慢蔓延到嘴角,那样狼狈凄惨的一张脸挂着笑容,何况又是在这样阴鸷的天气里,看在眼里十分别扭,白玉曦又皱了皱眉,。
大滴大滴的雨点连成一线,将两人笼罩的密密实实,然他穿着蓑衣,她穿着泥浆。
他盯着成线的无根之水打在她肩头,额头,睫毛,嘴唇,袖口,衣角,激起细密的微小水花儿,她似乎撑着最后一口气,站起身来,用肮脏的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朝着几步之遥的溪水晃晃悠悠蹒跚而去。
他翻身下马,眨眼便冲到溪水旁,盯着水中的玉花梓。
她稍显稚嫩的脸上挂着笑,原本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竟微微发青,身上的泥污已被冲去大半。
“这下不脏了,救救我!”她声音颤抖,却透着喜悦。她知道,若黑衣人要追来,这会儿早就追来了,此时,自己安全了。
可是,她依然要他救下自己,最好直接把自己带去摄灵殿,她半合双目,盯着白玉曦,目光里透着半分的理直气壮,他一下便读懂了她的意思:你再没有理由不救我了吧!
她及腰的长发随着冰冷的溪水翻动跳跃,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情绪也没有温度,只短短两个字:“上马!”
花梓依然躺在溪水中,笑容放大了些,声音几乎被湍急的溪水吞噬的干干净净:“我,起不来了。”言罢,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花梓醒来之时,天空游云惨淡,雨声渐弱,却依旧阴霾不散。
她抬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茅草搭成的小亭子里,亭柱简单粗糙。她又朝旁里瞧了瞧,见白玉曦就坐在旁边闭目凝神,这才放下心来,微微一笑。
白玉曦忽然睁开眼,正撞上她盛了笑意的眼。
她连忙坐直了身子,瞧见雪球就蹲在海东青的旁边,像个泥球似的。
她揉揉脑袋,略一低头,见白玉曦递过来的水袋就在眼前,于是接过水袋,仰头就喝了三大口,这才渐渐清醒。
她望望亭子外,雨势渐歇,打落一地残红,是木槿花瓣,铺了一地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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