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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女有疾 (莫采)


  她气得直跺脚,忍不住抱怨道:“就这样不知廉耻的浪荡子,父王为何让我嫁他?他父亲是大将军又如何,难不成我不嫁他,他家就要反了吗?”
  樱柳忙捂住花勿语的嘴巴,低声换了声:“公主……”
  花勿语自知失言,不再言语,桑国都城繁荣鼎盛,处事需谨小慎微,稍有差池便会惹来麻烦,即便她是荣宠一身的长公主。
  嫣红楼的阁楼上,悦灵正望向花勿语笑得灿若桃花,淡粉色长裙与秋日萧瑟格格不入,十分惹眼。
  听到肖泽的脚步声,悦灵立时起身,出门相迎,颦颦婷婷,腰肢轻摆,腰间大大的粉红蝴蝶结轻摇曼舞,衬得悦灵柔若无骨,眼光流转间清波流盼,宛若成了妖的腊月红梅,馨香四溢。
  她玉指抚纱罗,皓腕轻摆,青丝如缎,散落胸前,朱唇微启,眉畔生花,妖媚入骨魅惑三分。楼下的酒客皆抬头仰望,不禁啧啧赞叹。
  肖泽远远望见她,忙拾阶而上,托着她的手便回了屋子。只留楼下众人一片唏嘘,议论纷纷。
  “那人是谁啊?”
  “你不知道?这是肖将军府的大公子。可惹不得的。”
  “难怪这头牌我们整日都见不着,惹不起,惹不起呦。”
  “可别乱嚼舌根,小心惹祸上身!”
  闺房内,肖泽正倚在窗边,悦灵伸手拨弄琴弦,清脆的弦声落地而止。
  “你来我这,她竟然恼你,敢情她对你也有些心思?”悦灵撅着小嘴儿,媚态横生。
  肖泽知道她说的是花勿语,遂鄙夷地轻哼一声:“那又如何?”
  悦灵一甩长袖,起身走来,攀上肖泽的肩,吻上肖泽的唇,低语:“如何?罚你!”
  二人缱绻间,悦灵眼眸斜睨,嘴角划过一丝冰冷的笑。
  她想,于这盛世繁华歌舞升平,她绝不做过客,这花街柳陌也绝非归宿,她不甘。为何她生来便是公主,为何自己就要流落青/楼?
  绝不屈居人下,更不会蜷在小山村,跟着大成哥做一辈子农妇,蹉跎了岁月。她看不起村里的每个人。
  她美得出尘,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为何作践自己过那贫苦日子,若是那般还不若在这嫣红楼活的畅快。
  然富贵二字她只得其一,这贵字却如何都与自己扯不上半点儿关系。
  她是青/楼女子,花街柳巷的轻贱骨头,烟视媚行的无情婊/子。每每想到这里,仿若站在覆满冰雪的山峦之上,寒风瑟瑟,一直冷到骨子里。
  她抓着肖泽,抓着这个既富且贵之人,她要争,争得世间一切的荣耀,那些她从未触碰过的尊荣,她要让所有蔑视自己的人匍匐在面前,仰望她的美貌。
  “你怎么了?”肖泽见她神色有异,忙悉心询问。
  “哦,天凉了,近来有些乏,偶有失神。”说话间,悦灵轻抚额角,若西子捧心。
  肖泽忙扶她上床,叮咛道:“这几日秋雨连绵,凉风四起,已近初冬了,你要小心着身子,多添些衣裳,明日我差人送些衣物与你,你且睡上一觉,我在这里陪你,你安心睡罢。”
  悦灵忽而有些动容,却一闪而逝,转而心底一片凄凉,凡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而恩绝,她又何苦为之动容?过眼浮云罢了。
  此时,花勿语因见着肖泽,触了霉头,仿佛吃了个苍蝇样儿,满脸写着不开心。
  进了花梓的院子,她气鼓鼓坐在院子里,一语不发。
  坐了半晌依旧没有动静,终于坐不住了,她起身进了屋子,见花梓坐在梳妆台的桌前盯着桌上的东西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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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长鞭
更新时间2014-5-10 14:07:07 字数:2138

 花勿语忽而起了玩儿心,将满心不痛快抛至脑后,对着樱柳打个噤声的手势,转而踮着脚尖,蹑手蹑脚蹭到花梓背后,忽然拍上花梓肩膀喊了声:“嗷嗷嗷!”
  “啪嚓!”
  花勿语身侧花瓶碎成好几片,一条长长的鞭子横在她腰间,如一条蓄势待发的长蛇。
  花梓看见花勿语,手一抖,鞭子便落到地上。那鞭子仿佛归西的长蟒,落入眼中,依旧有些骇人。
  “你会武功?”花勿语望着花梓,一脸诧异,转而心底泛起一丝寒意。
  为何要瞒着自己?为何要装出楚楚可怜的样子惹别人怜悯?
  花梓呆呆愣在那里,盯着脚下的长鞭出神。
  花勿语越想越心寒,眼里噙着泪花,极委屈地说了句:“骗子!”便匆匆跑了出去。
  “龙噬苍穹?”花梓并不急着去追花勿语,嘀咕了一句,默默拾起地上长鞭,轻轻一甩,缠过纤腰,鞭尾的菱形铁块并不大,被藤条缠的严严实实,若不留意,乍眼一瞧,仿若墨绿的荷包,悬于腰间。
  “收成团,放成片,收如虫,放如龙,收如鼠,放如虎。”花梓坐在床边,抚着腰间的长鞭如小孩子背三字经一般念叨着。
  忽而她脑中闪过一些画面,漫山遍野的紫罗兰,清凉的河水潺潺流过,大大的蚌就躺在河水里,她轻轻晃着脚丫儿,鱼儿吻着她的脚板,痒得她咯咯笑。
  花梓觉得有些陌生,她竟有过这样的笑声,无忧无虑,融了春风。
  旁边还有个姑娘,一身蓝色碎花小夹袄,她扯着花梓的手,跟着她一起笑,笑声传出老远老远,花梓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样子,忽然又觉得心里委屈难抑,眼泪夺眶而出。
  忽而画面转到一间简陋的村舍,小小的院落只种了些小白菜,这时节长得正好,绿油油铺了一片。面前是位衣着朴素的老妇人,花梓依旧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得她的声音,很慈祥:“丫头,这鞭子给了你,你可莫要糟践它,俗语讲,长鞭讲究收成团,放成片,收如虫,放如龙,收如鼠,放如虎……”
  老妇人的声音越越模糊,渐渐遥不可闻,花梓终于头疼难抑,不敢继续想下去,只好躺在床上轻揉额角,整个身子仿若悬在冰河之上,没了知觉,却慢慢放松下来。
  每每都是如此,头疼之时躺下小憩片刻便舒服许多,慢慢自愈。
  花梓一觉醒来,日头早已偏西。
  她起身坐在床边,穿上白边儿大红小马靴,去瞧了眼哥哥。
  还是一如往常,静静躺在那里。
  她理了理忆起的片段,默默珍藏在心底,她想,总有一日她会把所有事情记起,到时将这些片段一并翻出,就再也不会丢了,定要牢牢记得。
  她走到白玉曦床前,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哥哥并不英俊,也不魁梧,有些瘦,而今满身是伤,更显得有些凄凄然。
  他双目狭长,眉毛浓重,眉峰冷毅,额角有道伤疤,不长却深,这些时日下来,腮边现出短短的胡茬,他肤色不若师傅那样如玉般温润白皙,反而有些黑,隐隐泛着深深的古铜色。
  花梓伸手摸摸白玉曦的眉毛,鼻子,嘴巴,忽而又摸摸自己的脸。
  还记得自己这张脸,对镜梳妆时,映在铜镜中,巴掌大的小脸清白如素,双眸明亮如星,眉清目秀,薄薄两片唇略显苍白,长发垂腰,轻轻挽成流云髻,虽有些清冷寡淡,然依旧隐隐透着一丝灵气。
  花梓回过神来,又望了望白玉曦的脸,低声念道:“为何我们长得一点儿都不像?”
  她沉吟片刻,不由心悸,幸好长得不像,她可不想长得跟他一样黑。
  “定是你长得像父亲,我长得像母亲。哥哥,这几日,我时常学着做些菜式,等你醒来我一样一样做给你吃,你就快点儿醒来吧,我眼睛看得见了,以后,我不需你照顾,我还会照顾你,你很久没有带我去小河边儿了,最近天气越发冷了,你再不醒来,河边的树叶儿都要掉光了。”
  花梓叹口气,继续幽幽地说道:“你这哥哥做的可不如我这妹妹好,我盲了你时不时还冲着我发脾气,你这会儿整日睡在床上,半死不活的,我每日照料你,辛苦着呢,我都不嫌烦。”
  她心里泛酸,掉了一大滴眼泪,遂深深吸口气,擦擦眼泪,继续念叨着:“可是,你若醒了,想骂我就骂我,数落就数落我,只要你醒过来,怎么都好,哥哥……我……就你这么一个亲人,你若再也醒不来……”
  眼泪滴答滴答掉到白玉曦手上,她粗略用手指擦了擦,却没有注意白玉曦微微阖动的眼眸和微微皱起的眉头。
  就听“吱呀”一声门响,她仔细擦了把眼泪,心想定是狼女回来了。
  原本她差狼女去买菜,此时见她空手而归不禁心中不解。
  狼女一闪身,但见萧叶醉提着两个食盒站在狼女身后,笑容满面。
  花梓不禁暗暗感叹,师父当真是罕见的绝色佳人,一笑倾人城啊。
  “怎么?哭了?因为勿语?”萧叶醉见花梓眼睛跟核桃似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便直言询问。
  花梓一愣,遂摸了下腰间长鞭,这才想起花勿语被自己转身挥鞭惊到,想起花勿语说了句骗子哭着跑了出去,想来萧叶醉是知道这事儿了,一时不知怎么办好,心里又担心花勿语去了哪儿。
  “你别担心,我已劝过她,她也觉着误会你了,她一时半会儿出不了家门,托我备些好吃的给你赔罪。”萧叶醉不慌不忙踱步进门,将两个大大的食盒放在桌子上,又瞥了眼花梓腰上的长鞭,不着痕迹地问道:“鞭子是哪找到的?想起什么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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