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仿佛知道云姨在想什么,看着手中的刺绣,头也没抬,话却是对云姨说的,“云姨,还记得娘临终前说过什么吗?”
云姨鼻子一酸,岂能不记得?夫人去时,小姐年方十岁,夫人千叮嘱万嘱咐,让小姐万不可和韩姨娘起冲突,一定要收敛忍耐,只待及笄之后,顺利嫁入步府,就算是熬出头了!
云姨想到步府的婚事,心情不似之前那么沉重,道:“前不久老爷把小姐已经及笄的消息派人送往京城步府,想来过不了多久,步府就会派人前来接小姐去京城完婚了!”
雅霜十分高兴,“小姐嫁入步府,记得要带上奴婢,奴婢要一直伺候小姐,以后再也不用受韩姨娘的气了!”
这番话终于让唐诗停下了手中刺绣,眼眸微沉,陷入沉思,京城步府,步青云,平步青云?
云姨见小姐神色凝重,知道小姐在担忧什么,宽慰道:“京城距离潮阳路途遥远,一去一来要好几个月,老爷两个月前才派人去的,怎么着也要三个月之后才有回音的,小姐再忍耐几个月,忍了这么多年了,不在乎多几个月的!”
云姨是唐诗母亲的贴身丫鬟,作为陪嫁丫鬟进入唐府,母亲过世之后,她就一直跟在唐诗身边!
唐诗莞尔一笑,“云姨说的是!”
雅霜见状打趣道:“云姨,你说这未来姑爷长什么模样?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配得上我们这样小姐这样的美人吗?”
唐诗和云姨一愣,相视一笑,听着雅霜的戏言,云姨却高兴不起来,她到底是见过一些风浪的人物,心思自然比雅霜明白,如今唐府家道中落,门庭凋敝,不比以往了,而步府却如日中天,这门婚事未必会顺利完成,最坏的结果就是步府会找借口退婚,要是婚一退,小姐的名节可就全毁了,以后也再难找到好人家了!
唐诗看着云姨脸上的忧色,放下手中针线,慵懒起身,“别想那么多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雅霜有些迷茫,小姐都快做新娘子了,怎么也不见高兴?云姨想说什么,却见小姐已经起身往外走,连忙吩咐雅霜:“快去陪小姐出去散散心!”
雅霜虽然不明就里,还是点点头,“是!”
唐诗寝居之处是府中一处偏僻阴暗的院子,光线不好,也很破败,娘过世之后,韩姨娘就找了个理由将唐诗遣来了这里居住,如今这院子已陪伴唐诗度过了五年时光!
唐诗沐浴在温暖的惷光中,却意**见了多日不见的父亲,缓缓俯身,“见过父亲!”
唐一鸣看着自己长女,眼眸深处掠过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色彩,淡淡“嗯”了一声,眉头却紧皱!
唐诗看见父亲眉间的深川,微微笑道:“敢问父亲因何事而烦恼?”
唐一鸣冷哼一声,“还不是县衙的案子?”他曾经是京中四品提刑大员,何等风光?如今偏安不毛之地不说,每天还要处理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案子,日日深感怀才不遇,时运不济,冯唐易老,李广难封!
第六章 为父分忧
第六章 为父分忧
唐诗将父亲眉间的不甘看在眼里,心中低叹,就算岁月漫漫,也磨灭不了父亲心中被提携回京的热忱和渴望,低眉道:“如果父亲不嫌女儿年幼无知,不妨说给我听听,纵然不能帮上什么忙,就算能为父亲分忧解闷也好!”
父亲从原来的四品提刑司贬至这种荒凉穷困的地方做县丞已经有五年的时间了,从主管大案要案至现在的一些微不足道的邻里纠纷的小事,心中难免觉得憋屈,这一点,唐诗一直都明白!
唐一鸣因为县衙的事烦闷不已,看见长女站在面前,不由得想起了她的婚事,眼中一丝锐利掠过,真是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当年步府极力促成的婚事如今竟然反过来成了唐府的救命稻草!
不管阿诗怎么在府中不讨喜,可是现在毕竟快出嫁了,在仅剩的不多的时日里,给予她一些好脸色并不为过,再则,阿诗温婉沉懂事,性情柔和,以后嫁进了步府,还要靠她在步府周旋,他才能得以回京,再也不用在这个地方受这些他原本根本看不上的官员的闲气!
想到此,唐一鸣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下来,一丝愧疚涌上心头,“为父公务繁忙,平日没什么空去看你,不知不觉你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唐诗嫣然一笑,“父亲言重了,女儿惶恐,如果能为父亲分忧,是女儿的荣幸!”她并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言,这些年她一直不去计较,不去抗争,是因为记得娘临终前的嘱咐,那个时候那般年幼的她,没有能力与韩姨娘这样有心计的人争斗!
唐一鸣看着明理的长女,心中有些欣慰,可是没欣慰多久,又想起了县衙的案子,脸色又沉了下来,淡淡道:“城中张员外家的二公子前不久要成亲了!”
唐诗应道:“这件事我听说过,张二公子和新娘子是青梅竹马,据说新娘子眉清目秀,是潮阳数得着的美人,两人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这一桩婚事不知道被多少人津津乐道,潮阳这样的小地方,一年到头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张员外府即将大婚一事谁不知道?潮阳地处偏僻,荒凉萧肃,也就没有了京中闺秀们的那些繁文缛节束缚,连唐诗这种深闺小姐也可以经常外出。
唐一鸣闻言,眉头深深拧起,“是啊,本来是一桩喜事,可是谁也没想到,在成亲的前十几天,张二公子突然染了风寒,一病不起,药石无灵,于三天前病逝了!”
唐诗有些意外,“不会吧?”
唐一鸣颔首道:“天有不测风云,听说这张二公子不但一表人才,还聪明能干,现在英年早逝,不但张员外家悲痛欲绝,那张二公子的未婚妻正满怀欣喜地准备做新娘子,可是蓦然听闻张二公子的死讯,当即昏了过去,被救醒之后,连续几天都不吃不喝,要不是家人拦着,只怕是随张二公子去了!”
这倒是个痴情的女子,唐诗心中正在这样想,却看着父亲脸上不耐的神色,心中了然,父亲自从到了潮阳之后,就一直心情抑郁,也无心公务,试探道:“虽然令人悲伤,可也只不过是一件百姓家事,犯不着上县衙吧?”
唐一鸣冷冷道:“历来穷山恶水出刁民,为父在这里五年了,什么样的刁民没有见到过?生老病死更是人之常情,可张员外就是不信,他说他家二公子身体一直很好,怎么会突然染病身亡?会不会是有人在陷害二公子?”
唐诗道:“如果没有任何迹象显示二公子是被人所害,就算张员外告到县衙,父亲也可以不受理这个案子!”
唐一鸣道:“要是普通人家为父早就把人赶回去了,可张员外来头不小,他是知府大人的远亲,知府大人发话,让为父一定要查出二公子的死因,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第七章 善解人意
第七章 善解人意
唐诗听到父亲说起“知府大人”的时候,语气刻意加重,还有着淡淡的不屑,心中猜测只怕父亲平日和知府大人不和,于是安慰道:“父亲,也许是张二公子骤然离去,张家人觉得无法接受,所以提出这个要求,也属人之常情,父亲可曾派人验看过?”
唐一鸣颔首道:“仵作已经验过了,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也派人调查过二公子有没有和什么人结怨,所有衙役和街坊都说二公子平日为人和善,乐善好施,根本就没有什么仇家,不过是天妒英才而已,张员外却坚持不信,依为父看来简直是走火入魔了!”
唐诗知道和这个案子比起来,父亲更加关心如何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平日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淡淡笑道:“父亲不必太过烦恼,时间一久,张家人的悲痛减缓下来,慢慢接受这个事实之后,也就不会再为难父亲了!”
唐一鸣看着眼前的长女,心中盘算,不知不觉,这个女儿已经长大了,还这么善解人意,这么温婉大方,不免期盼着早日她和步府完婚,只要能离开这里,还管他什么张员外李员外的?
可步府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消息,上头的知府大人又限期破案,一定要给张员外家一个交代,一定要把这件事查的水落石出,一想到这事,唐一鸣心中就更加沉郁,现在的知府大人,还是原来他的属下,现在却爬到他的头上耀武扬威了,常年的下属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对于他这种走仕途上的人来说,这种感觉要多憋屈有多憋屈,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愿意往下走?
“老爷!”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唐诗抬眸,韩映之带着几个下人朝这边走来!
韩映之看到老爷居然和唐诗在一起,十分意外,老爷对唐诗一直不闻不问,内院的事情也几乎不怎么关心,今日怎么会和唐诗在一起,看样子,这父女俩还聊得挺投机的,如果老爷不疏远反感唐诗,那她让涵儿取而代之的计划必定会受阻!
韩映之目光飘过唐诗,一抹不易察觉的恼恨在眼底掠过,不过很快就消失于无形,转而对唐一鸣温柔笑道:“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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