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慧在他怀中瑟瑟发抖,指着地上,口中喃喃道,“死了,死了!”
慕锦毅顺着她的手指往下一看,却见他的母亲夏氏满头鲜血,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
他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到地上,亏得刘通手快将他扶住了。
燕容与纪芳几步上前,从他怀里接过楚明慧,慕锦毅这才颤抖着蹲下身子,白着脸,颤颤蘶蘶地伸出手去,将夏氏脸上了几道发丝抹去,再将手慢慢朝着她鼻子下方探过去……
他一下跌倒在地,痛苦地闭上双眼!
慕国公夫人夏氏死了!
侍候她的婢女跪了满地,包括绿屏与绿芬……
慕锦毅强自压下心中哀痛,镇定地指挥护卫封锁消息。
“说吧,发生了什么事?为何夫人,夫人会突然,突然过世!”
“禀世子,夫人用了晚膳之后本也好好的,奴婢吩咐丫头准备热水回来之后,却见屋里乱作一团,夫人,夫人大喊大叫着要,要……”绿屏迟疑着不敢再说。
“要什么?夫人大喊大叫着要做什么!”慕锦毅勃然大怒,一掌拍在桌上,厚实的圆木桌摇晃了几下,便‘哗啦啦’的倒了下去。
绿屏吓得身子一缩,“要要替三小姐报仇!”
慕锦毅一僵,颤声道,“替,替三小姐报仇?”
“奴婢不敢有瞒,夫人像是突然,突然疯了一般,见人便抓,口中嚷嚷着‘杀了你替我女儿报仇’,奴婢出于无奈,便,便打晕了她,再命人去请大夫,而绿芬则去前面通知少夫人,而奴婢则一直守着夫人,却,却并不知道,怎的,怎的就会晕了过去,醒来,醒来便听到少夫人的尖叫声!”
“为何屋里却只得夫人与少夫人两个,其他人呢?”
“奴婢不知!”
“是奴婢去请的少夫人,也是奴婢与少夫人一起进这屋里的,可,可是奴婢走了门没多久就觉得头晕,醒来之时却是在屋外!”绿芬亦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事情道来。
“是谁侍候夫人用晚膳的?”慕锦毅又问。
“是,是陈姑娘,往日奴婢们侍候夫人用膳,夫人都用不到半碗,自从陈姑娘来了之后,夫人便能多用半碗,后,后来陈姑娘便每日过来侍候夫人用膳。”绿屏低声回道。
陈姑娘,陈冰月?
慕锦毅眼神一冷,正欲叫人去请陈冰月,便见纪芳一脸凝重地走了进来,伏到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慕锦毅脸色越来越沉,眼中一片狠厉的杀意。
“请陈姑娘来!”
“不必了,我已经来了!”一身异族打扮的陈冰月迎着月光款款而来,脸上却是带着一丝欢喜的笑容。
慕锦毅满脸杀气地望着她,片刻才冷笑道,“本世子到底该称呼你为陈姑娘呢,还是应该叫你左相府八小姐,抑或是北院王七夫人?”
陈冰月轻笑,“其实我倒是很喜欢别人唤我程月。”
“今晚此事,是你做的?”
陈冰月咯咯娇笑,“是,也不是!”
顿了一下,便歪着脑袋娇俏地道,“丫头们是我迷晕的,可你母亲却不是我杀的,杀她之人,正是你的好妻子!嘻嘻,至爱的妻子杀了你亲生母亲,慕世子,你又会怎么做呢?是不是很痛苦?嗯,这一辈子都会很痛苦吧!”
慕锦毅心中一突,瞬间便平复了下来,阴狠地盯着笑得如怒放的鲜花般的陈冰月,“你倒会反咬一口,你以为这样便能推卸你的罪责了?”
陈冰月笑笑着道,“我既然敢主动站出来,又何惧什么罪责?你母亲突然发病,逢人便打,世子夫人惊慌之下失手误杀了她也是有可能的。”
慕锦毅心脏急剧乱跳,但面上却仍是无甚表情,只是冷冰冰地望着她。
陈冰月捊了捊垂下来的发丝,轻笑着道,“你母亲,曾经中过息魂香,啧啧,也不知得罪了什么人!更可怜的便是你母亲一边每日喝着安神药,一边闻着息魂香,唉,本来息魂香嘛,若是中的日子尚浅,停下一段日子便会慢慢康复的,但若是同时服用过安神药物,纵是断了息魂香,人依旧会恍如失魂落魄一般。”
慕锦毅一惊,母亲曾中过息魂香?他倒是知道夏氏一直喝着安神药,倒不知道她曾经在喝药的同时中过息魂香!
“至于国公夫人为何今晚会突然发作,我也不瞒你,那是我的杰作!”陈冰月坦然。
慕锦毅杀气顿现,“你到底有何目的?本世子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如此费尽心机害我家人,又是为何?”
“往日无冤?近日无仇?”陈冰月猛地收起笑容,恶狠狠地瞪着他。
“若不是你,我又怎会落到今日此等地步!若不是你,他又怎会死!两次,你毁了我的幸福两次!让我此生都活在痛苦当中,我又怎能让你好过!”
☆、第二十一章
慕锦毅望着她瞬间变得狰狞的脸,突然冷冷地道,“西尔图将军若是知晓他的意中人竟是如此心狠手辣,滥杀无辜的女子,只怕会懊悔他自己有眼无珠吧!”
“住口!你不配提他的名字!”陈冰月双眼喷火,满身煞气。
慕锦毅见她如此反应,心中明了,果然如此,陈冰月的意中人果然是西尔图!
昨日便有下属来禀,说是查明了刺杀金燕的那自尽了的黑衣人身份,竟是过世了的西其将军西尔图身边的近身护卫!
他当时第一反应便是西尔图的下属来寻他报仇,可转念一想,若是他们来报仇,大可直接冲着他来,又何必转弯抹角去为难妇道人家?
再深想一层,想到前世胭脂自尽前说过的那番话,他又思量着难不成胭脂的意中人竟是西尔图?
未等他从深思中回转,便又听燕容急切来禀,说是金燕想起了胭脂的身份,那胭脂真名紫烟,原是西其国左相府八小姐身边的婢女!
慕锦毅大惊,猛然想起了西尔图的生平,他原就是西其国左相哈玛府上一员护卫,后来机缘巧合入了如今的西其王,当时的南院王之眼,哈玛便将他转送给了南院王。
南院王即位后,西尔图便青云直上,从原本的御前侍卫一路升至大将军,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是西其王身边第一得意人,直至在两年前那场战争中被杀。
西尔图终身未娶,后继无人,难道他当时在左相府便与那位八小姐或者是那八小姐身边的丫头看对了眼?
方才纪芳又来报,说是今晚有两名黑衣人夜探地牢,妄图救走胭脂,最终却是被擒获,同时派去向西其国王赠送给大商国的西其美人处打探消息的人亦有消息传回,说是曾经的西其左相府八小姐,后来却是被左相哈玛送给了北院王作第七房小妾,而北院王意外身亡后,西其国曾有传言说大将军西尔图向北院王七夫人求亲!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陈冰月的意中人便是西尔图,而胭脂,只不过是她的婢女!那两名黑衣人,包括死去的那个,均是西尔图生前的近身护卫!
左相哈玛名下子女众多,陈冰月既然能被他转手送人,可见她在左相府中并没有多少地位,而北院王妻妾成群,陈冰月又心有所属,未必会心甘情愿放低身段曲意讨好,如此一来,她在北院王府的日子想必也舒心不到哪里去。
陈冰月怨恨地死死盯着慕锦毅,“当年你便毁了我终身幸福一次,却是没想到事隔多年你又毁了我此生唯一的希望!”
慕锦毅始终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也不出声打扰,任由她发泄心中怨恨。
“当年父亲便说过,只要他能将大商国勇士全部打败,扬我西其国威,那他便会同意我们的亲事。没想到,他,他最终却是败在了你手上!”想到那段过往,陈冰月又恨又痛。
她在府中如同隐形人一般,生母是大商国人,年轻时与微服潜入大商国的父亲看对了眼,便私下许婚,跟着父亲到了西其。可哪想到父亲彼时已经有了一妻五妾,她一个异族女子,又怎能争得过她们?终是在陈冰月六岁那年郁郁而终了,临终前交待她将来若是有机会,便代她回到大商国,替她在外祖母跟前尽孝。
她的生母,本姓程,闺名一个冰字,月字是她母亲替她所取的名字,她的汉名,便是程月。
一直以来,西尔图也只叫她这个名字,她也只承认这个名字。
在她十三岁那年,西尔图向父亲跪求迎娶她为妻子,可父亲却说只要他跟着王子出使,将大商国勇士打趴下,他便会同意这门亲事。
只可惜,最终,西尔图却是败在了当时年仅十三岁的慕国公世子慕锦毅手上!而她,也被父亲转手送给了北院王!
想到在北院王府那几年生不如死的生活,陈冰月心中一片深切的恨意,那个衣冠禽兽!
好不容易北院王终于死在了彼时的南院王,如今的西其王暗杀中,她才松了口气。
大概上苍怜惜她多年的不易,身居高位的西尔图竟然对她情深不改,也不嫌弃她嫁过人,愿意迎娶她为妻子,她望着跪在她面前,一脸真诚恳切的意中人,潸然泪下,只觉得若是前半生的悲苦是为了如今的幸福,那所有的一切便也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