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姐,你说的是真的?”
柳雁飞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是说,你想一直跟着我?”
柳青荣慌忙摇头,岔笑着:“不、不……没有……姐,你就去送殿下回宫吧!我、我、我就……就先回家了!”柳青荣兴奋地连说谎的本领都差了许多,竟说什么“先回家”,那张假的要死的脸上,谁人看不出他就是有所谓的急事要办。柳青荣一步步朝门边走去,还时不时地瞥眼瞧向柳雁飞,只见柳雁飞脸上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他才打开了门,一溜烟地窜出门去,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柳青荣出了门去,柳雁飞的脸上才有了变化。她此刻的表情,若被柳青荣见着,那小子指不定就吓得浑身发抖,弄不好立时就取消了他今日的计划也不定。柳雁飞眉眼上挑,嘴角一抹讽笑,脸上尽是野兽逮捕猎物时才会有的狠戾。柳雁飞十指捏得“咯咯”响:“死小子,给你机会你不要,这回我如果没能让你去地狱里遛一圈再回来,我就不叫柳雁飞!”说着,柳雁飞就大步朝门外走去,唤过了站在外头随时等待召唤的柳小五,命他即刻跟上柳青荣,瞧瞧这小子究竟是要跑去哪里。
柳小五面露难色,说道:“这……跟踪三少爷,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
柳雁飞一掌拍上他的脑袋,道:“那小子憋了这么久,早就‘馋狗等骨头’,急得跟什么似的,恐是一路狂奔,根本就顾不上什么了!还不快去,他此刻定才刚到楼下,你若把人给跟丢了,看我怎么责罚你!”
柳小五这才吼了声“是”,急匆匆地朝楼下冲了去。
柳雁飞想着柳青荣这家伙定是与人约好了在今日聚赌,否则岂会这样猴急。这人哪,若染上了赌瘾,哪有那么容易戒掉的。柳青荣虽与常青住一个院子,但常青平日里也是有工作的,怎可时时盯着他。柳雁飞特地找上爷爷,请爷爷为柳青荣找上一名品格优良的家丁做随从,这位家丁就肩负起了劝谏阻止的任务,柳青荣一开始还无视这个家丁,趁着平日里无人管教,溜去赌上几把,但这寸步不离的家丁,只要他一赌博,就上报给常青,常青当晚就对他实施严格的军事惩罚措施,更勿论后来他被柳雁飞吊着打却无人救他了,柳青荣渐渐的不敢再去赌博,近两个月来倒安分了不少。可是,这种安分只是表象,嗜赌的性情被压抑过久,终会爆发出来,这不,今日他就把那明显的不耐表露在脸上,在柳雁飞面前,竟连个掩饰都忘了,一心只想着去做“自己的事”,连事情万一暴露了自己会遭受到何种悲惨的惩罚都抛到了脑后。
“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小子!”柳雁飞暗骂着自己的弟弟。她垂下眉眼,其实她本来想的是,等到那小子忍到快受不了的时候,放他走,然后她跟在后头,待他和一群狐朋狗友们开始聚赌的时候,她再从天而降,把他抓个正着。结果……
柳雁飞看了看驻守楼道两边的四个侍卫,他们是皇太孙江桥带来的,此时空荡荡的楼道里也仅有他们四人。常青想必是先送石澈回齐国公府了。那四个侍卫目不斜视,对站在门边一脸无奈的柳雁飞熟视无睹,犹如四个木桩,非常尽职地做好守卫的本职工作。柳雁飞顿觉头好疼。
正想着江桥喝醉了酒后,怎会突然奇想要她送他回去,那站在桌子边上的江桥许是见着柳雁飞站在门口久久没有动静,竟就一摇一晃地慢慢走过来了。柳雁飞转身看向他。他也走到了门边,靠在了门框上,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睁开惺忪醉眼后,开口的第一句居然是:“你在为你那弟弟烦恼?”
“诶?”柳雁飞一愣。
只见江桥笑道:“这有何难,今年他也十六岁了吧,如果你们鲁国公府愿意的话,可以把他放在我身边做个侍卫。”
“啊?”
“宫中侍卫本就不少是享荫封子的。虽说我身边的都是二等侍卫,但破格用一个四等侍卫也是没有关系的。”江桥道。
却是柳雁飞看着他,眉头不由地微微皱起。宫中侍卫有不少是享荫封子的,这没有错,但柳青荣不过是个庶子,而且他们的父亲柳书诚迄今没有为朝廷立下什么汗马功劳,若真要享荫封子的话,这个名额也该落在大伯留下的唯一的儿子柳青扬身上。再说了,皇储身边配备二等侍卫,这是一直以来的规矩吧,哪里能随随便便就更改的。柳雁飞便就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皇太孙殿下,真是醉得厉害了。
“你以为我醉了?”江桥却突然这么说道,他简直就对柳雁飞了如指掌,知晓她心中所想似的。
柳雁飞笑了笑,没有言语。
江桥道:“我知道我醉了,可是,”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一直很清醒。”他笑说,“你必是想着年后送你的弟弟去军中吧!”
柳雁飞一听,愕然抬头。这个江桥,真的把她心中所想猜得个一清二楚!她还真是这么打算的,一个嗜赌的官家子弟,把他扔到军纪最为严明的一支队伍里,不死也会被扒层皮,待他回来,必是脱胎换骨。柳雁飞原打算年后就将柳青荣送去边关,扔到王宗放父亲所带领的军队里,托那王叔叔好生“照顾照顾”他。
只听江桥道:“何必把他送到军营里去,送了过去,你父母必是忧心,你十年才归家,一归来就替他们做下这等决定,纵有鲁国公老爷子做你后盾,你也徒给他们留下不好印象,影响感情。把他放到我身边,由我看着,甚至我还能替他找来先生教他学问,岂不更好?”
“……”柳雁飞只不语中。看来江桥确是为她着想,但是,他说错了,柳青荣去了边关,他们的亲生父亲和嫡母绝对不会忧心。于父亲而言,柳青荣能改了赌博的毛病是最好的,去了军中又如何,他又不承望他能好生读书,金榜题名,毕竟,家中有嫡子做这一切就够了,而嫡母,恐是巴不得柳青荣死在边关吧。唯一会忧心的,也只有他们的生母,陈姨娘了。柳雁飞突然就想到要是这陈姨娘得知她要将柳青荣送往边关,指不定会怎么找她撒泼哭闹,顿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了起来。
眯着醉眼的江桥观察着柳雁飞的反应,见到柳雁飞突地露出烦闷的表情,立马就笑了,道:“我可是说对了?雁飞你还是把弟弟放在我这边做个侍卫吧!至于如何让他顺利到我的身边,这就是我的事了。”江桥的口吻有着不容置疑的意思,虽没有打包票,但给人的感觉就是,他想做什么事情,必会做到。
柳雁飞又是不语了。
此时的江桥,除了脸色红润,眼睛迷离,身有酒气之外,真的瞧不出有半点醉酒的样子。听听他讲的话,逻辑正常,语速正常,声调正常,哪能听出是个喝醉之人在说话?
柳雁飞上下打量着他,心道:“果是脑袋一直很清醒。比起那醉酒的石澈来不知好了多少倍。”
却是江桥微微晃了晃脑袋,好似头很疼的样子,他看都没看外头那伫立如柱的侍卫们,微眯着眼睛,看着柳雁飞,回到了最先的主题:“雁飞,走吧,陪我一起回宫。”
“……”柳雁飞的嘴角抽了抽。“是错觉。”她心想,“脑袋清醒什么的都是错觉!醉酒的人或多或少都是一样的!”她扶了扶额,眼见着本是一动不动的四位侍卫们因为江桥的这句话,齐刷刷的全部将视线投了过来,或惊或异,然后了然地互相看了看,接着又齐齐地把头扭了回去。柳雁飞的嘴角抽得更厉害了。
第19章
江桥被一个侍卫搀扶着下了楼去。柳雁飞有点无奈地跟在后头。下了楼,出了门,只见外边日头高照,已是正午。街上空荡荡的,唯有阵阵北风“呜呜”刮过,扬起一地尘埃。——大过年的,就算是出门拜年的人这个时候也已经回了家,聚在一起吃他们的午饭。
那个侍卫把江桥扶上马车,然后转过身来,恭敬地请柳雁飞上马,请她随他们一起护送江桥回宫。见到侍卫们那无法掩饰的黠愉表情,柳雁飞望天半晌,这才一个利落地翻身上马,道:“走吧!”
马车徐徐,马儿“得得”,这一路过去,极为悠闲。路上始终无人,街边的商铺也都大门紧闭,这宽阔的大街俨然就像为他们而建似的。江桥虽然仅是“微服私访”,但在这种场景下,就仿佛张扬回宫一样,周围全部被清了场。
四位大内侍卫分居马车前后,独独柳雁飞骑着她的烈风慢慢悠悠地跟在江桥的车子旁边。
江桥醉得厉害,竟将车帘掀起一角,眯着微醺的醉眼,直勾勾地盯着柳雁飞瞧。
冬阳之下,金光洒在柳雁飞的身上,她笔挺地坐在马背上,昂首挺胸,那光映得她双颊飞红,煞似好看。柳雁飞感受到江桥的目光,偏过头去看向了他。
两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柳雁飞的眼中不含任何杂质,平静的双眸如同清潭映照着江桥的身影,不过她只下一秒,就弯起了眉眼,给了江桥一个好看的微笑。江桥愣住了。恰是这时,车轮子不知道是碾到了什么东西,车子突然一颠,江桥一头就砸到了车窗壁上,“咚”的一声好大响。他一副晕头转脑的样子,揉着被撞的地方就缩回了车里,窗帘也被他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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