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贵妃一股气憋在肚子里,却无处可撒。
某一日,她重重一把梳子砸在安公公身上,怒道:“让本宫设法靠近那太子妃!却又不告诉本宫缘由!把本宫当成需要时就拿来用上一用的工具了不成?!这事本宫办不成!再这样下去,皇上都厌恶本宫了!”
安公公躬着身,却不卑不亢的:“贵妃娘娘,主子这也不没要求你非得成功不是?实在不行,那就这样算了。主子那边,他另想法子。”
“呸!”丁贵妃重重地呸了一口,“本宫气的是,明明都已经和本宫是拴在同一条线的蚱蜢了,他竟然还把这事瞒着本宫?!太子妃为何被软禁,他是知道的吧?”
安公公一动不动:“奴婢不知。”
“你!”丁贵妃怒起。却只能狠狠地瞪着那安公公,对他无可奈何。
安公公告辞退下。
丁贵妃因进来诸事不顺,在皇帝那里也不再像以前那般受宠,见安公公依旧如此作态,气得终于大发雷霆,站起来捞起身边之物,大砸特砸。一转眼功夫,一个屋子就如狂风过境,片甲不留了。
终于丁贵妃咬着牙坐了下来,令胆战心惊的宫女进来收拾残局。然后甩了某个宫女一巴掌,说她毛手毛脚,居然胆敢把屋中摆设摔在地上,命人将她拖出去重打。这之后,她的怒火才稍稍平息了一点。她坐着,柳眉倒竖,一张脸上满是戾色:“本宫为他做了这么多!到头来他居然还对本宫瞒这瞒那,把本宫当作什么了?!若真把本宫惹急了……”她的神色渐暗,双手也抓了起来,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尖刺入掌心浑然不自知。
而才在丁贵妃大发雷霆狠命摔东西的时候,那刚刚出了贵仪宫的安公公就派人将消息传去了八皇子处。大意就是宫中活动失败,那被软禁的太子妃无论如何是接触不到了。
八皇子收到消息后靠在椅背上并没有任何表示,似乎这早就是他预先所认知的。
边上有幕僚过来,向他提议说:“何不对外散布消息,说那唐大人和唐老夫人,都是死于皇太孙之手,而太子妃也已被他软禁?大可将皇太孙并非太子妃亲生之事传出去。就如当年一样,皇太孙克妻却累及他人被克死,这可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八皇子摇头:“那小子本就克妻,早在他十几岁的时候,钦天监就算出了他这个命格,这可是全民皆知。加上当年恰好碰上西姜国使馆大火等事,把那种流言散布出去,百姓自然深信不疑。可这回,毫无切实证据不说,本就事先没有任何可疑之处。这散播出去,如何让人信服。再说了,当初最后结果你们也是知道的,那小子及时出手,该抓的抓,该查的查,几乎一夜之间,就让流言平息。你们说,若这回我们再用这招,会有什么后果?”
八皇子这番话,让幕僚们瞬间哑然了。
接着,就见八皇子轻笑了一下:“好小子,这次彻底败给他了!”
而后,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西姜国使团要回国了。
李天择离开前偷偷地跟柳雁飞笑说:“要不要考虑跟我一起去西姜,做我的皇后?绝对比你在这这大楚自由自在多了!”
柳雁飞这回终于是毫不客气地一拳挥了过去。李天择闪了开去。然后李天择出拳。两人终是有机会小小的“切磋”了一下。
事后,见到他们对打的官员都是缄口不言。自然聪明地当作此事没有发生过。但江桥听闻了这件事,问询柳雁飞。柳雁飞只道:“那家伙皮痒,不揍不行。”江桥便也笑笑,不再说什么了。
送别的那天天气大晴。
江桥和柳雁飞一路将李天择一行人送到了城外长亭处。 拜别之际,李天择居然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日后联系。”
江桥和柳雁飞皆是一愣。然后明白了过来,也道:“二皇子,日后联系。”
李天择一笑,上了车去。
目送着他的车队在朝阳之下越走越远。江桥长长地吁了口气。这李天择,看来是选择站在他们这一边了。不过,日子还长,是否会有变数也不一定。
这接下来,时光便如白驹过隙。
四个月之后,太子妃病重不治,身亡。期间仁郡王终于见到了他的母亲,却是那个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认不得人了。
仁郡王唤着她,她都眼无焦距,不明眼前人是谁。接连多日仁郡王亲自伺候她,她也是这个样子,直到最后一刻去世。
仁郡王大哭。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的母妃最初不过是染上了风寒而已,却在听闻她的兄长和母亲双双惨死之后,就恶化到这种地步,并最终身亡。
江桥好生安慰了他一番。之后出殡,下葬。丧事过后,一切很快恢复如常。因江桥是储君,虽然守孝也是要的,但并不像普通官员一样,需得三年停职。他只不过暂歇三日而已,三日过后,就照常去公门上职了。
这个时候的皇帝,已经逐渐将朝政转交给了江桥,显然有种要退隐去做太上皇的打算。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三年后,当柳雁飞和江桥的儿子都可以摇头晃脑地背诵出一部分的“三百千”时,一向身子骨不错的皇帝老儿突然生病倒下了。
这个病来得又快又急,仿佛才眨眼的功夫,皇帝老儿就快不行了。
宫中的气氛骤然变得严肃郁暗。太医们在皇帝老儿的乾清宫内进进出出。
“梁太医,怎么样?”江桥逮到太医就问。
太医摇头,然后垂手立着,一个字也没说。
江桥怔了半晌,虽知道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但还是有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楚深深地渗透到骨子里。
太医猜测,皇帝的日子大概还有一个月。
“皇爷爷。” 这个秋末,天寒得比往年更快些。江桥走进皇帝的寝殿。这个时候的皇帝,行将就木。他躺在床上,吃力地示意江桥将窗子打开。江桥犹豫片刻,还是亲自打开了窗。
冷风一下就灌了进来,但是却令沉闷的屋内一下变得清新起来,仿佛压抑一扫而空。
江桥坐到了皇帝的床边。
皇帝非常消瘦,一张脸眼窝深陷,颧骨高凸,沟壑纵横的皮肤带着点点褐斑,犹如老树将亡,苟延残喘罢了。
“皇爷爷,今天你怎么样?”江桥问道,双目里的痛楚难以掩饰。
皇帝虽然生命快走到尽头,但双目却还清明,他看着江桥,叹了口气,道:“疼哪!骨头疼得厉害!也不知怎的就得了这样的病!那群太医院的废物!叫他们拿点止痛的药都弄不出来!”
“孙儿去……”江桥本想说去找太医院那帮家伙算账。
结果皇帝却吃力地摇了摇头:“罢了,生老病死,时间到了,拦都拦不住。”
江桥低下头,眼圈发红,他死死忍着,才没让自己在皇爷爷面前失态。
皇帝说:“你已可做个合格帝王了。朕没什么好不放心的。”只是,讲完之后,他就叹了口气,迟疑片刻道,“朕并非铁石心肠之人,却因此给你留下了麻烦,到时,也苦了天下的百姓。”
江桥这才抬起头来。
皇帝却不再看他,眼望着屋顶,不知在想着什么。
“皇爷爷,”江桥半晌后轻道,“若真到那一地步,孙儿不会把事做绝。”五皇子会反,这是很容易预见到的。因为老皇帝逝世后,江桥继位,江桥必定以守孝为名,令五皇子回京,接着就是扣押五皇子,令他交出南疆兵权。这个,五皇子怎会同意。就是在这之前的三年里,老皇帝几次下旨令五皇子回京,五皇子都公然抗旨,以生病不得长途跋涉为由,拒绝进京。对此,老皇帝怎会不明白五皇子的想法。老皇帝老了,五皇子知道他要求自己进京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将他扣在京城,给江桥扫除最后一个障碍。既然老皇帝老了,五皇子还怕什么。他公然抗旨,最终老皇帝也没把他怎么样。老皇帝在位,他都敢公然抗旨,等到江桥新帝继位,江桥的圣旨,他还会放在眼里吗?江桥圣旨下达的那一日,就是他造反的一日!
老皇帝为了江桥,把他这个最为暴戾的儿子扔去了南疆,却料想不到,其实是给江桥留下了最大的隐患,等到这个隐患渐渐浮出水面的时候,老皇帝已经对其无可奈何了。
江桥那句话的意思是,真到了兵戎相见的那一地步,他会留他的皇叔一命的。
老皇帝听得江桥这么一说,又是重重地一声叹息。许久,他开口了:“你五皇叔的实力其实不足为惧,朕担忧的是北方。届时,桥儿,是你抛去儿女私情的时候了。”
江桥沉默,然后重重地点了个头:“孙儿明白。”
老皇帝看了看他,后闭上了眼睛:“好了,下去吧,朕累了。”
江桥为了他紧了紧被子,声音很低,听起来就像是在遮掩自己的哽咽声:“那孙儿出去了。皇爷爷好好歇息。这天冷的,待会儿还是命人将窗子关上吧。”
皇帝“嗯”了一声,似是随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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