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怕她满腔热情,却要失望了。”静妃忧虑地说道,虞挚过去在宫中是晚辈,如今成了娘娘,众人见面难免尴尬,为妃嫔所不容,“臣妾左思右想,倒有一个办法。”
“说来听听。”皇上一筹莫展,如今他正迷恋虞昭容,她的身份更成了他的心病。
“恕臣妾直言,虞昭容过去是郡主,然而受封时比寻常秀女还潦草,以致这个嫔位难以服众。”静妃清澈柔和的眸子看着皇上,纤尘不染,“按照宫中礼仪,嫔妃皆是朝中贵族,帝王当以妾之礼纳。皇上仅仅封了昭容,还未办典礼,何不让虞昭容回府,筹备之后正式接她入宫,昭告天下。”
一番话说完,皇上沉吟了良久,眉头渐渐舒展。静妃的提议,看起来虽然只是走一个形式,却意义非凡。大铭国一向尚礼,名正言顺就显得尤为重要。娶了虞嫔,还可以将过去的丑闻变为佳话,一举两得,就算兴师动众也是值得的。
“还是你考虑周全。当初是朕草率了,如果能弥补最好。”皇上有些慨然,虞昭容聪明懂事,从不向他要什么,他更加不愿委屈了她。
“此事皇上亲自和虞昭容说为好。”静妃露出温和的笑容,多少女人做不到的事,虞挚轻易就做到了。她年资尚浅,心思却缜密玲珑,以名分为由左右皇上的心意,既让皇上放她回府,又为自己的昭容正名立威。
静妃话说得多了,忍不住咳了起来。皇上目露关心,“你一向体弱,近日天气反复,要小心调养。”
“让皇上挂念了。”静妃以帕掩口,平息了一会儿,见皇上兀自抚着扳指出神,一笑道,“虞昭容还没有走,皇上就开始想念了,不如就去隅安宫看看吧。”
皇上抬眼,静妃说得真诚,没有丝毫矫柔造作,她一直是与世无争的,“也好。”他站起身,手按在静妃的肩头,不需她相送,“若后宫之人有爱妃一半贤淑,朕幸甚至哉。”
夜深沉,更声格外清晰,龙辇悄然停在隅安宫。皇上下辇,负手走了进去。短短一天,隅安宫就变了个样子,天青色的窗纱上印着花蝶,透出柔和明亮的灯光。更深漏长,佳人未眠。
皇上摆了摆手,示意东临不要通报。他走近门口,一阵古琴声流淌而出,幽咽宛转,欲断还连,虞挚和乐低吟。
夕阳楼外晚烟笼,粉香融,淡眉峰。记得年时,相见画屏中。只有关山今夜月,千里外,素光同。
那声音低沉清冽,如瑟瑟秋风,黯然吹过人的心头。皇上不由伸手推开门,只见虞挚独坐琴前,一袭睡袍,长发拢在背后,未戴任何钗环。娥眉斜飞,如黛山暮岚。眼波盈盈,颊上两行清泪长淌,沉浸在不知名的哀伤中。皇上不由眯起眼睛,这是他从未见过的虞昭容。
红萼吓了一跳,虞挚也看见皇上,琴声戛然而止,这是她绝对没有料到的,“皇上怎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一、活着
“朕来看看,没想到你还没睡。怎么哭了?”皇上走了进来,看到虞挚的泪痕,眼中掠过疑云。
虞挚忙拭了泪,起身行礼,就着红萼的手披上罩袍,才缓缓开口道,“臣妾梦中惊醒,心悸无法入睡。”
她垂下眼帘,掩饰自己的失落。梦中重回儿时,二月草长莺飞,洛康王和她在郊外放绢鸢。她快活地跑着,回头时却不见他的踪影,自己骤然置身重重宫禁中,再找不到回家的路。
哽咽着醒来,窗外又是一夜月圆。据说月圆时候人间难得的明亮,天上的魂魄能够看清地上的一草一木,不知洛康王能不能看到她。
“朕从未见你这个样子。”皇上揽着虞挚坐在榻上,端详着怀中人憔悴的娇颜,“至美至哀,让朕猜不透。”
虞挚心中一沉,眼前浮现出乌嬷嬷似笑非笑的笃定,干瘪的嘴一吸一合,“猜不透,男人若觉得这是雾里看花还好,若心中起了疑惑,便永远是一根刺。娘娘,这世上最宽广的,是男人的胸怀,最狭隘的,也是男人的胸怀呢……”
虞挚将悲哀藏起,抿唇莞尔,故作随意地开口,“皇上不在,致使臣妾做了噩梦,皇上还取笑臣妾。”
皇上见她笑靥妩媚,神色也缓和下来,伸手在桌上的三足小炉上取暖,“朕来是有正事。朕想让你回侯府住一阵,再回宫举行封嫔仪式,如何?”
虞挚低下头,看来静妃已经成功说服皇上,她神色依旧是安静的,“既是皇上的意思,臣妾愿意。”
皇上叹了口气,伸手拉她坐在自己膝上,温存软语,“委屈你了。”虞挚顺从地偎在他怀中,心中冰凉。愿乌云遮住今夜的明月,洛康王永远看不到她如今的样子。
春意朗朗,雪融云高,艳阳天里人的心情格外好。红萼抱着一捧梅花,轻快地沿着长廊走来,推门进了隅安宫。
虞挚正慵懒地卧在榻上,品着春茶。榻前跪着一个太监,二十岁上下的年纪,面目清秀,但衣衫褴褛。
红萼怔了怔,只觉此人面熟,又一时想不起来,疑惑地看了东临一眼,过去将梅花插在瓶中。
“你就是陈泉?”虞挚将茶盏放在桌上,腕上的芙蓉玉钏叮铃作响。
“是。”陈泉头埋得更低,红萼恍然,这不是赵美人身边那个太监吗?当时还向虞昭容求过情。
“听说你曾劝过赵美人,不要违逆宫规,抢着侍寝?”虞挚的问话缓慢,听不出情绪。
“是。”
“明珠暗投。”虞挚慨叹一声,十分惋惜,“赵美人埋没了你。你这样聪明,可愿意为本宫当差?”
陈泉伏在地上,半晌没有言语,一旁的东临劝道,“陈公公,这么久了娘娘还记得你,亲自吩咐小的把你找来,这样的恩赐,你还犹豫什么?”
“奴才愧不敢受。”陈泉头磕在地上,额上充了血,“赵美人对奴才不薄,奴才不忍心弃之而去。”
这时宫女颂月走了进来,她是内侍省新派来的,“娘娘,付公公来传旨,说皇上请您去永安宫呢。”
“本宫这就去。”虞挚一伸手,红萼上前去扶她下榻,侧目看了看陈泉。这个太监也太不知好歹,那个赵美人过去嚣张跋扈,听说对待宫人极其刻薄。
“你既然不忍心,那就随她一起在内侍省熬着吧。她浣衣,你洗恭桶,正好主唱仆随。”虞挚淡然吩咐,施然进殿去更衣,长长的华贵裙摆拖在地上,如艳丽的鱼尾。
东临叹了口气,押着陈泉起身,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个赵美人,天天在掖庭洗衣服,我们昭容娘娘,皇上一天要见三次,不识时务你可算是到家了……”
“虞昭容被冷落时,公公不是也未离开。”陈泉转头看了他一眼,眸光明亮而坚定。东临被他问得无话可说,想想有道理,再也劝不动了,只得按照虞昭容的吩咐,把他送回内侍省。
虞挚换过衣服,一身宝蓝襦裙,月白褙子,外披绣梅花绒氅,柔和而鲜艳,随付如海来到永安宫。门一开,里面正传出一阵低醇的轻笑,好像隆冬暖阳,和煦中带着冰封的、难以接近的遥远。
“臣妾拜见皇上。”虞挚低头转过耳室,进入前殿,屈膝行礼。
“免礼。”皇上龙袍未换,显然是早朝后便来了,“过来看看这图纸,你可喜欢。”
虞挚这才抬头,只见皇上正立在一张桌前,旁边还有一人。
阳光从门上的络纱投入,让人还未看清面容,便先觉他周身笼着一层光晕。如果说男人也可以用美来形容,他美如妖魅,甚至令人忽略了原本的阳刚之气。一身绛紫苍龙锦袍,头戴行云玉冠,气度不胜风流。
“不必拘礼,这是叡景。”皇上过来,携她走到桌前。桌上平铺一副三尺见方的白绢,上面画着一座宫殿,乍一看去重檐叠拱,气势恢宏。而工笔细描处,又可见雕梁画柱,户牗半开,让人叹为观止。
“拜见瀚景王。”虞挚目光一带而过,低头行礼。他就是莲妃的儿子,瀚景王。小时候的印象就十分模糊,后来他去了封地瀚州,数年不见,早已相见不相识。
“见过虞昭容。”瀚景王放下手中的笔,唇角一勾,在说到昭容二字时,那笑意似乎更加浓郁了。
“西宫荒凉,阴寒气重,不适合久住。朕物色了一间宫室,打算重新修葺,等你回来便赐给你。”皇上敲了敲桌上的图,颇有兴致,“叡景最擅书画,照此建造,你看如何?”
虞挚佯作认真地看着,顾盼一笑,“踞高台之上而睥睨云霄,临梅园之畔而暗香浮动,雍容中不失典雅,臣妾多谢皇上恩典。”
“如此甚好。你的宫室,朕许你自己取个名字。”皇上笑着将笔递到她手中,瀚景王回京他就十分高兴,如花美眷在前更令人心旷神怡,一时皇恩无比浩荡。
虞挚却并不觉轻松,宫室象征一个妃嫔的地位,不可妄自菲薄,也不能自吹自擂。况且不知过去这宫里住的是什么人,身份如何,稍有不慎便可能僭越。她转而问道,“臣妾惶恐,不知这宫殿过去叫什么名字。”
皇上回想了片刻,宫中佳丽如过江之鲫,记忆中早已遗忘了这座宫室,里面住过什么人也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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