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槙现在几乎贴身的事都是她在亲自打理,连带着春末夏初也觉得没有了用武之地。而且萧槙近来异常好伺候,也难怪郑达在外头看到她,也会笑着上来满口不离嘴的好话。
萧槙闻言捏捏她的鼻子,“有意见?”一边又伸手穿上常服,让她给系好理好。
“下摆”
谢陌弯下腰,把袍服下摆的轻微褶皱给他抚平。也不知道萧槙为什么就对让她蹲下给他抚下摆有这么深的执念。明明春末跟夏初二人一开初见到皇帝总让她抚平下摆,在熨烫和挂放的时候已经格外注意了。可是有没有都要她做出弯腰抚这个动作,久而久之谢陌跟旁边的人也就都习惯了。
方才谢陌就这事向郑达打听了一下,结果他也不知其中缘故。问萧槙,那是肯定问不出来的。谢陌想想索性丢开手,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兴许从前太后喜欢给儿子理衣服下摆吧。想起他在这些生活小节上都是不断的怀念太后,谢陌的心往下沉。这样深厚的母子情谊,就算最后知道了真相,真的可以原谅她么?
萧槙见她站起后脸色有些不好,蹙眉问:“干嘛闷闷不乐的?”
“答应带人家出宫去玩的。”谢陌嘟囔道。
“下个月,啊。”萧槙一副哄孩子的样子。
谢陌瞪他一眼,“下个月宁耕和陈俏大婚,你不是要带我去露个面喝杯喜酒,就算是带我出宫去玩过了吧?”
萧槙咳嗽两声,把脸别开。谢陌就知道果然是这样打算的。那算什么出宫去玩啊。
“别恼,别恼。到时候去露个面就走,然后宫门下钥前回来就成。”
谢陌转身出去问:“聂萦,云阳侯府的吉时是什么时候啊?”
“回娘娘的话,钦天监测算出是酉正时分。”云阳侯府已是将婚事的一应事务报了上来。谢陌派了聂萦去侯府协管此时,以示重视。
谢陌盘算了一下,那就有两个时辰可以在外面逛逛,也不错了。
只是,事儿还没影呢,谢陌身边的侍卫统领胡勇和他的上司大内侍卫统领关雄新就来求见了。
谢陌瞪了聂萦一眼,聂萦陪着小心问:“娘娘,召见么?”
“这个主,你替本宫做了就行。”这两人一来,谢陌就知道是聂萦在旁边听到了她和萧槙的私房话,知道他们到时候要从婚宴上溜出去逛大街,漏了口风被那两个知道了。这是来劝他们收回成命的。只知道来劝她,怎么不去劝劝萧槙。她就这么好欺负啊。
聂萦跪下,“娘娘,奴婢跟二位统领也是职责所在,不得不如此啊。”
“哼!又不是本宫撺掇你家主子去玩耍,本宫宁可自己去。”
“就是娘娘自己也去不得啊,那大街上那么乱。”
“宫里头就很安全么,上一次本宫好好生生的在大帐里坐着还差点出事呢。”
外头两人听到都是把头直往下低,脸上烧得不行。可是没办法,还是得劝啊。万一出去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从前不是也去过大相国寺么,难道宫里的侍卫都是吃干饭的,就只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站着好看啊,站着好看的那是仪仗。”
因为皇帝实在是不听劝的主,所以两人知道了这个消息才想来求求皇后的。结果人还没见着,已经让皇后一句一句说得没话好说了。至于去大相国寺,那是大年初一皇帝说走就走,他们根本没有机会劝上一句半句的。本以为皇后一向有贤名,怕是比皇帝好说话些,结果也是个任性的主儿。
“这件事情没得商量,关统领本宫无权干涉,可是胡统领如果想去仪仗队伍,本宫还是可以成全的。”
听了这话,胡勇一张黑炭似的脸也泛出红光来。他在坤泰殿皇后都嫌他长得像门神了,去仪仗队,那不是丢朝廷的脸么。再说了,他又不是靠脸蛋吃饭的人,凭的是实力升到如今的位置。一边在心头哀叹,皇上为什么要派他去坤泰殿。皇后看起来大度端庄,实则还有些小孩儿心性,刁钻得很。
关雄新同情的看一眼胡勇,原来大家的主子都不好伺候。
“不见,叫他们走。不然直接去仪仗队报道。”
两人无奈离去,胡勇问:“头儿,怎么办?”
“有什么办法,消息万不可走漏,包括帝后将会去云阳侯府的消息也不得走漏出去,朱雀大街提前警戒。婚礼举行的前三天就在京城各处安插下人,保证两位主子安全无虞。”心头却想着难怪皇帝那么爱重皇后,果然是天生地造的一对儿啊。
萧槙事后听说谢陌威胁要把胡勇弄去仪仗队,如果关雄新不识趣也照此办理,也是笑得一脸无良。
关雄新只得道:“皇上,西零使团归国路上遇到三次神秘人的袭击,如果不是有军队护送,恐怕岚王跟阿萝公主都回不了西陵了。上一次娘娘已经遇险,如果这一次再出什么事……”
萧槙把脸一沉,“朕的脸让人打一次就够了,再来一次,仪仗队也不会收容你们。当朕的仪仗真的就只是摆设啊。”
关雄新和胡勇磕头道:“主辱臣死,再有一次,臣的脑袋不须皇上来取,自己提头来见。”
“朕要你们的头做什么,朕要的是皇宫安宁,皇后安康。”
“是。”
把人轰了出去,萧槙蹙眉,上一次的黑熊事件摆明是有人要趁机置谢陌于死地,可能还不止一方人马。有的或许是积虑,有的或许是见到当时情势临时起意。
淮王上奏了江氏的事,大理寺卿裴政暗地里查询了两个月日前也来禀报,梁国公府的确和魏国公府私下里有往来。隐隐有以梁国公府马首是瞻之态势。而挑拨朝廷与西陵的关系,自然是为了让边境不宁,如此可以以仇养兵,朝廷就无法收他们手里的兵权。
“两个国公,倒是比正经的封王还要硬气啊。”萧槙撇唇说了一句。至于这事临时起意的是谁,暂时就没法子查了。或者查出来,他也无法去追究,只得再待来日了。只是,脸的确是只能让人打一次,再来一次,他这个皇帝也不用当了。
谢陌在乾元殿起居,旁的妃嫔自是连雨露均沾的机会都没有了。这种时候,萧槙是不会用七宝香车招人到东轩室侍寝的。他自己也夜夜宿在西轩室。
谢陌一心想得子,也就顾不得招后宫怨恨这事了。反正不管她怎么做,那些女人也是恨不能取而代之的。不然,黑熊发狂那日的场面也不会那样乱了。稍微有序一点,或者有个高位的妃子临危不乱出头指挥一下,都不至于众妃瞎跑弄得侍卫无法过来相护。
不能因为后宫一时的平静,就以为真的是风平浪静了。她就专宠椒房了,怎么着,有本事来咬她两口。
谢陌摸摸鼻子,这后宫有本事咬她两口的也就是云裳了。她估着那日的事同云家多半脱不了干系,可是萧槙不能深究。能够使阴招害她的,德妃算一个,淑妃贤妃暂时不会出手。还有个有子的肖充容,听说她不能生养子嗣,成日家的想抱着二皇子往她跟前凑。这人想借她的势,暂时也不会出手。其他的,就是分别依附高位妃子的了。
唉,二十多个好妹妹啊。她也就只能把进宫之初拧成一股绳一样仇视她的好妹妹们瓦解成这样了。毕竟根本利益的东西是没人能谦让的。
现在,第一步是怀上,第二步是保住。但是最大的对手,应该不是那些女人。她低头看看在身旁小憩的萧槙,他的面孔最近柔和了不少,对她也更加的好了。倒是有些像回到了刚从疫区回来时的模样。她伸手过去摸摸他的脸,他似有所感,在她掌心蹭了蹭。
槙哥哥,我是真的想做母亲。念头一起,就无法遏制。那样,即便你真的不能原谅我,到最后让我落得个色衰爱弛的结局,我总算还有咱们的孩子可以爱。
看看钟漏,伸手推推他的肩,“两刻钟了,该起了。”
萧槙被推醒,叹一口气然后起身,“人人都说当皇帝好,好什么啊,干的活比谁都多,这样的日子过久了,纵使是美味佳肴吃在嘴里也是寡淡无味。”
谢陌瞟他一眼,“但是,一语可决生死,而不是被别人一言定生死。”
萧槙正色点头,“这倒是,不然我累死累活的是为了什么啊。”然后又伸手摸摸谢陌的脸,“我要不是皇帝,也绝不能得到你。就为这两个也值了。”
“臣妾当不起,皇上心头最重的是九州万邦,日日夜夜所谋所划皆是为此。万里江山如锦,臣妾只是锦上添的那一只花。”更有甚者,还曾是他夺取江山的一颗棋子。只不过到最后他对棋子动了真心,她才变作了妻子。要不然今时今日怕不早当淮王余党拿下了。
萧槙盯着她,“你总是有这么多话说。”
谢陌过去替他把外衣穿好,然后接过春末递上的拧好的毛巾给他擦脸。心里喟叹,如今是越发的大爷了。本想调侃一句让萧槙再另给她发一份乾元殿掌班的月例,侧首看见端着铜盆的春末又作罢。春末跟夏初本是贴身伺候的宫女,在这宫里的地位几乎是仅次于郑达。虽然是手中无权,但时时在帝侧伺候,谁不怕她们随口一句话就断了自己前程。就算不求她们为自己说上几句好话,也不敢轻易得罪了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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