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靠近应贵的时候,有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利剑往前一刺,利落而狠厉,直直没入应贵的胸口,这才冲出房门,四散了去,遁入浓浓的夜色当中。
应贵倚靠着门边倒下,睁大了双眼,眼中有疑惑惊惧和不可置信,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这样,他帮夫人设了这个局,可是,他的胸口怎么会有一把利剑插着?富贵荣华他还没摸着边啊,怎么会这样?
他不知道,这是背主之人的必然结局,就算是前一世,他也是落得这个下场的,在应南图遇害之后不久,清平侯府就查出了正是应贵在安靖引来盗贼杀了应南图,最后应贵是被京兆府判了斩立决的,所以京兆人才会知道恶仆应贵杀了他家大公子。
应南图也没有想到那些黑衣人会如此心狠手辣,刺杀不成还要杀了应贵灭口,来个死无对证。尽管他前一刻也想斩杀了这个背叛他的应贵,可是如今看着他倚靠在门边大口大口吐着鲜血的惨状,应南图还是不忍了,这是陪伴了他十几年的贵叔啊,他快速上前扶起了应贵,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觉得有些眼眶发红。
应贵似乎也清醒过来了,他看了看自己胸口的利剑,又看了看应南图发红的眼眶,嘴里还是噗噗吐着鲜血,他忽然间悔恨不已,那荣华富贵就是镜中影水中月啊,他怎么就被糊了眼睛,做出这等事情来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其情也哀,只见他嘴里还流着鲜血,断断续续吃力地说:“少爷……黑衣……黑衣人,五皇子……五皇子,对对对不起……”那个起字还没说完,他就断了气,倒在了应南图怀中,倒在了他陪伴了十几年的年轻人怀中,带着满腔的悔恨……
应南图哀痛不已,抱着应贵的尸体大叫一声:“贵叔!”,忍不住落了泪,也不知道是继续责怪他或是已经原谅了他,或是为他不舍难过,对不起这三个字,何其轻,又何其重,人都已死,苛责或是宽恕,都没什么意义了。
秋梧看见应贵的惨状,倒没有为他惋惜,他和他又不熟,只是震惊于黑衣人的心狠手辣。应贵最后的说话他也听到了,身为蚍蜉的首领,他自然知道五皇子府和应南图之间有什么联系,没想到表面一向平和的清平侯府的水原来也是这么深啊。想起沈宁对五皇子府和春熙宫的特别关注,无形中,他也对五皇子府起了戒备之心,这些黑衣人又这么厉害,他心下有些凛然,想着以后蚍蜉的人手必须要加强武功修为了。
为了避免麻烦,应南图不打算将此事报官,与秋梧等人将黑衣人和应贵的尸体处理掉,又清洗了房间的血迹,除了闻到一丝血腥味之外,这场半夜刺杀就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秋梧想着此行来安靖镇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打算返回京兆了,他告假已经十几天了,回去还得想个过得去的借口呢。
第七十八章 霜重秋色浓
客栈的血腥清洗干净之后,应南图和秋梧就分道扬镳了。应南图还要去给老友祝寿,就没和秋梧他们一同回去,他郑重谢过了秋梧等人的救命之恩,没有多说感激报答之类的话语,大恩不言谢,他自有计量。
秋梧临走的时候,应南图还让他给沈宁捎了信息,仍旧是薄薄的一个信封,虽然早前沈宁说过不再收他的书信,但是经过安靖一事,秋梧和应南图有些惺惺相惜,也就接过了那信封,就和来时一样,和刘鞍走近道返回京兆了。
应南图没有再在安靖逗留了,他已歇了感受安靖风物的心思。当他在安靖镇外看见那一片红枫林依然红艳如作日时,脸上不由得露出了讥诮的笑容,世子之位?他从来就没有稀罕过,没想到她却这样等不及了,竟然能买通他身边的人来设了这个局,既然她想玩,那么他就好好陪她玩一玩吧,老鼠撩猫玩,也要看她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这十几日,沈宁的日子依旧如往常一样,早上去和鸣轩给沈俞氏请安,顺便逗逗侄子沈庆德和弟弟沈余宸,晚上在书房随伺沈则敬,父女说说经史之事,中午或是在青竹居练字,或是去半闲居和沈宓作作画。只是晚上临睡之前,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应南图在安靖的事情。
不知道秋梧是否能赶上应南图,不知道应南图是否收到了她的预警,更不知道应南图是否像前世那样身陨安靖,所以她晚上也睡不好,每每梦见前世在长春宫的时候,醒来又是一阵大汗,这样的状态,看得秋歌是焦急不已。
好在,秋梧等人已经回到了,沈宁也就知道了应南图安然无恙,不由得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终于还是能救到他,还是打破了前世的轨迹,自是轻松不已。
当她打开应南图的书信,里面掉下来了一片红枫叶,形状完好,那红艳也还没消去;再看那信笺,也只五个字:霜浓秋色重。那笔画依然气势磅礴,其中意味不言而喻,见此五个字,沈宁笑了,她和应南图之间,只要不谈情爱,这样的相处,是愉悦而熨帖的。
与沈宁的愉悦相反的是清平侯夫人李氏铁青的脸色,她面前站着的正是从安靖回来复命的黑衣人,没想到这个小杂种这样福大命大,这样天衣无缝的设计都不能灭了他,好在那应贵已经身死,若是他反口,恐怕她也难以脱身。
李氏虽然和李贵嫔一母同胞,却和李氏轻轻柔柔的长相不同,她长得大气脱俗,此刻她正问着黑衣人:“那些人是谁都看清楚了吗?”
黑衣人摇摇头:“没有看清楚,夜太黑了,再说他们也蒙着脸,这些人是突然从窗外跳进来的。”顿了一顿,黑衣人又说道:“五殿下让属下转告夫人,此事不可再急。”黑衣人没有说的是,上官长治本来也认为这个事情是十拿九稳的,没想到事未如愿还折损了不少人手,语气也不太好呢。
“我知道了,我不会再轻举妄动的。替我多谢你家主子。”对于上官长治这个外甥,李氏也是很恭敬的,完全没有身为长辈的倨傲,对于他的话,也能听进去,心想等那个小杂种回到京兆再慢慢图谋吧。
话说大永使团从京兆出发之后,沈则儒就一直很苦恼,一路上都无心欣赏景色,直到临近西燕了,才开始打起精神来。
在经过岭南和西宁两道之后,使团踏进了西燕的地域,边境之上,早有西燕的镇边兵将在守候了,在兵将的护送和带领之下,使团穿过了西燕吉布、坡垄等城镇,风尘仆仆之后,历时一个多月,终于来到了西燕的国都燕都。
使团刚入燕都,就见到了熟人司马真,原来他是这次的接待正使,想起去年饯别国宴之上司马真醉得死猪的样子,方从哲和沈则儒等人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
司马真还是那副倨傲却又眼珠辘辘转的样子,都是熟人了,彼此哈哈大笑一番,一方说着辛苦辛苦一方说着没事没事,方从哲就带着众人在使馆安置下了。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西燕逗留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时间也相当充裕,联合出兵的事情要等接待国宴之后才能商谈了,现在嘛,就是休整再休整。
西燕的接待国宴也很隆重,和大永去年也是差不多的规格,西燕皇帝司马政要比长泰帝年轻一些,也高壮不少,虬须浓眉,看样子像个大将而不像个国君,沈则儒想起这个司马政正是靠军功问鼎帝位的,就不觉得奇怪了。
这次的国宴倒没有比试才艺这样的流程,而是多了拼酒这样的环节。司马真因是主场作战,表现奇佳,将大永使团的官员都灌得七零八落,总算报了去年在大永的醉酒的仇恨。
胡氏安和堂的人已经在燕都著名的商街朝晖大街安顿好了,沈则学和沈余璋也跟在安和堂这里,等待沈则儒的消息。他们此次带来了不少药材和茶叶,也是通过了茶马司默许的,估计这一趟下来也能有不少利润。
朝晖大街这里原本就有不少大永的商人在这里经商,这些大永商人也有不少人娶了燕都当地的女子,所以多年混杂下来,朝晖大街这里的商人子女有着大永和西燕的特征,甚至有的也领了燕都的户籍文书,只是燕都士兵对这些人还是审查得非常严格,多有监视之举动,倒没有大永商人敢做那种刺探消息的事情,大永王朝或许会有渗透的行为,只是当地的商人也都不知道,所以沈氏胡氏安和堂这一行人想要在燕都打开局面,那真是困难重重,沈则学和沈余璋也只是来协助的,真正主事的还是沈积和与沈余益。
沈积和年纪要比沈华善大一些,在思过处待了十来年之后,对于西燕,他现在也不太熟悉了,一切都要从头拾起。好在西燕的口音是没怎么变的,他长得也颇为高壮,再在脸上修饰一番,一时也看不出他是大永人,看到沈积和的装扮,沈则儒也大为惊奇。
国宴之后,这三人在商量怎样才能谋划到燕都的户籍文书。使馆里虽然守卫森严,但是西燕也不敢对大永官员明目张胆地监视和跟踪,况且就算是监视,主要焦点也还是在方从哲和许慎行身上。沈积和拉拔出行李,从中拿出一个箱子递给了沈则儒,这个箱子比寻常的首饰盒子还要大上一倍,说道:“此事能不能成,就靠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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