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河内道平乱,这一个法子,招讨司曾用过;如今再用,仍是有奇效。张戈仍是行营都统,这一个法子,已经使得十分娴熟了!”
沈华善认同袁焕的话语。西宁、岭南两卫在兵力、兵器、地利的优势下,为什么还能输呢?很简答,因为招讨司用了攻心之计!
在于鸿图带领士兵发起进攻的时候,他还吩咐一部分士兵,以敲锣打鼓的方式,高喊出:“沈家谋反,大逆不道!”“只诛首恶,不及兵将!”这样的话语。
这个计策,沈华善当时也用过。说到底,这个攻心之计,针对是就是普通的兵将,针对的就是他们起兵的心理。
谋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且不说其他,单单说身份、角色的转变,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极大的负担,成为了他们行事的阻碍。西宁、岭南两卫的兵将,就是如此。
尽管沈家起兵,在朝廷看来,是罪大恶极的谋反之举;但在西宁、岭南大多数兵将看来,“诛左氏、清君侧”乃大义旗号,他们是为了大永朝廷,才会起兵。在番号上,他们仍是西宁、岭南卫,他们还是大永的兵士!
可是,在南雄这里,他们却要和代表着大永的招讨司作战,这当中角色身份的转变、心理的落差,才是他们落败的原因。
这两卫兵将勇猛能战,却跨不过心理这一关。袁焕、朱敦实等人,可以想明白“当战则战”的道理,可是这些普通士兵,却不能!
所以,招讨司高喊着“不打自己人”“沈家谋反,诸将切勿助纣为虐”等等这样的话语时,作为前锋军的岭南卫犹豫了。
犹豫,自然力有不尽,士气怎么能振奋?西宁、岭南两卫差点落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南雄城难攻,这攻心之计也难破。”沈则思难得说了一句废话。任何事情,一旦占据了道德的制高点,任凭武力再强横,都难是其对手。
于鸿图和古大存就是想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有这样的策略。而沈家他们,有何可破之策?
“退之,你可有良策?”沈则敬这样问道。应南图经历过西宁道的两战,又兼如流处的事务,在情报策略上,可有什么看法?
“关于左氏之罪,到底还没有完全传到军中。江南、河内两卫,就算知道皇上驾崩,依然出兵,就说明了这一点。要破这攻心计,只有先调整陈兵。”
应南图想了想,回答了沈则敬。其实招讨司会用什么策略,他们先前就想到了,也做了充分的准备。没想到,准备一点也没有用,这两卫还是敌不过皇权的影响。
同样是为了大永,但此刻于鸿图带领着的招讨司,显然是站在大义的一方,牢牢压住了这两卫。
“以西宁卫为先锋军,岭南卫为后卫军。”应南图继续说道,他说的办法就是调整这两卫陈兵的位置,但这有用吗?
“西宁卫,对朝廷没有太深的感情,比岭南卫还稍强一些。”应南图隐晦地说道。
他的意思,在场所有人都很清楚了。西宁卫与其说是朝廷的兵将,还不如说是沈家的亲兵。在数次的打散、融合之后,他们对沈家的归属之感,比对朝廷更多。
这一点,没必要捅破。
“还有一点。溪山俞氏、沈氏、胡氏和叶氏,一行计有上百人,被朝廷金吾卫作为人质,押来岭南道了。”
这个消息,是应南图刚刚得到没有多久的。江南卫的军中,自然有应南图安插的人。只是招讨司戒备森严,这消息才送出来。
沈华善和沈则敬听到这个消息,脸色微变。尤其是沈则敬,得知人质中还有沈俞氏的老母亲时,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招讨司这一次,真是作了充足准备。攻心之计尚且不能破,还有人质在他们手,沈则敬跟觉得南雄之战,要取胜十分艰难。
应南图伫立一旁,没有说话。在得知有近百名人质之后,他就知道,要破招讨司的攻心之计,其实并不难。
只要……只要这近百名人质身死,以哀兵之策对抗攻心之计,以这两卫的兵力和兵器,必定能取胜。
但是,这一个哀兵之策,要执行,实在太困难了。这人质里面,都是沈家最亲近的人,当中还有俞氏的老太君,还有俞正时和俞正安这些文道泰斗。要行这一个哀兵之策,实在损失惨重!
这一点,应南图能想得到,沈华善和沈则敬等人,当然也想到了。但是,这一个哀兵之策,却让所有人都为难。
沈家看来,人、人命才是最重要的。所有的谋划、行动,如果是要牺牲这些人命为前提,才能取得成功的,那么这样的计谋,还有什么用?
杀一人能活百人,杀之;杀这百人,能令更多的两卫士兵活下来,能使沈家人活下来,又可杀之。
该如何抉择?
这一个哀兵之策,不管执行与否,都是难以定夺的事情,沈则敬等人唯有沉默。
最终,帮助他们做了选择的,不是沈家人自己,而是招讨司的士兵!
第五百二十五章 坑招讨司的!
且说,在招讨司营帐内,于鸿图和古大存的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
胡弩床的横空出世,生生压住了招讨司进攻的脚步。那些弩箭的威力,还有中间一点都没出现的间隙,让于鸿图和古大存胆战心惊。
作为军中将领,他们从这一次交锋中,就知道了胡弩床的威力和不凡。他们也充分判断出,沈家那一边,必定是研制出新型兵器。
这弩床,定是其一。
这第一次交锋,招讨司掌握了西宁、岭南两卫的心理,定下了攻心之计,原想着能顺利攻破南雄城门的,却是功亏一篑。
这让于鸿图甚是担心。一战不胜,再战就力衰了。下一次进攻,这攻心之计,还能不能奏效?
于鸿图和古大存对视了一眼,看着那张标注清晰的岭南舆图,眉头却皱了起来。
且说招讨司三营中郎将段宏,在自己的营帐内来回踱着步,想起金吾卫押着的那一行人,同样是眉头紧皱。
“头儿,金吾卫那一群人又要我们送东西过去了。”
段宏营下的果毅都尉章平这样说道,语气是忿忿和不解。
自从金吾卫这三千人到了江南道之后,段宏就吩咐属下,小心好意伺候着金吾卫这一班人,好好和金吾卫打好交道。
段宏带领的士兵,原先就是守在湘湖边的,正好和金吾卫有交接上的事宜,于鸿图便将安置金吾卫等事宜,交给了段宏。
章平一直跟着段宏出生入死,对“好好和金吾卫打交道”这个指令,是没有意见的。可是金吾卫这帮人眼睛长在额头上,将三营士兵当孙子似的唤来唤去,章平就忍不住了。
真正论军功论武艺,金吾卫那孙子还及不上三营士兵的,不过是仗着家底厚、出身好,才入了金吾卫。章平心里看待这些人,那是斜着眼睛看的。
只是他很不明白,段宏为什么会对金吾卫小意逢迎,头儿有什么打算吗?
“金吾卫以为自己是老爷,迟点他们就是孙子了!你且来,今天的东西就由我送过去好了。”
段宏笑笑说道。章平的到来,止住了段宏的来回踱步。办法,也不是没有的,只是还差一点时间。
段宏端着酒水去到金吾卫营帐的时候,就在营帐旁边见到了俞、沈、胡、叶那一行人。
他们被捆着手脚,被金吾卫士兵看管着,就这样被堆靠在营帐旁——作为人质的他们,当然是没有栖身的营帐。
段宏的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也没有再看那一行人,就走近了金吾卫的营帐。
带领着三千金吾卫的,是陈滨,陈氏子弟。陈氏和司农卿雷致远一家是姻亲,这陈氏,算是左良哲的嫡系。
这陈滨,就是当初在安西都护府认出徐飒的人,有了这一事,左良哲才打败何克难,左珊才被册立为太子妃。这些年因有左家提携,他一路扶摇直上,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金吾卫中郎将一职。
陈滨自诩为左家立下汗马之功,又是年轻掌军权,颇有些目中无人。加之左良哲对他甚是器重,不仅派他来接管俞氏一行人,还让他参与岭南战局,就更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雷致远前去西宁道宣旨,结果没有了踪迹。与雷家有姻亲的陈滨,当然对俞、沈这些人质一点都不待见。
暗中的折磨尚且不知道,只知一路行来,沈家子弟又死了好几个人。如果不是于鸿图和段宏说太过了,说不定他对这些人质更暴虐。
对付这样的人,段宏当然手到擒来。当他离开金吾卫营帐的时候,陈滨还亲自将他送出来,还拍着他的肩膀说道:“段兄弟果然是识时务的,待我返回京兆汇报托孤大人,以后造化有的是!哈哈。”
段宏当然很识时务,狗腿子似的,哈腰点头应是。只是临离开之前,提了一个小小的要求:手脚痒了,想去对这些人质动动手,不知中郎将大人是否答应?
“当然没问题!哈哈。”陈滨笑着说道。有人代替他出手,他当然巴不得!
段宏走近了那一行人,从里面揪出了俞正时。似嫌不过瘾,还解开了他的绳子,以便舒展。可怜俞正时这个六十多岁的人,都还没挨到他的拳头,就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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