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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君 (淡樱)


他知道陛下喜爱作画,但他也知道每次陛下一不高兴也喜欢作画。方才下朝后,陛下显然面色有所不妥,一回来马上就去静室里作画,显然是心里不高兴了。
作为皇帝的心腹,他的职责之一便是让皇帝高兴起来。于是乎齐光在里头作画的时候,江德忠在外头绞尽脑汁地想着到底是什么惹得皇帝不高兴了。
江德忠不着痕迹地打量着齐光,试探地道:“陛下,可要唤云公子过来?”
“不必。”话语很是果断。
江德忠排除掉云臻的可能性,又仔细回想今早发生的事情。陛下给珉王赐婚的时候表情还是对的,似乎是从即将下朝的时候开始面色才变得不妥。
江德忠眼前一亮。
他给齐光奉了茶,随后又悄悄地吩咐身边的小内侍,说:“去打听下路侍郎的身子如何了?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太医可有去看过?”
小内侍应声。
片刻后,小内侍回来,附耳低声说了几句。
江德忠给齐光添了茶,不经意地提道:“陛下,奴才听宫里的太医说路侍郎感染了风寒,并不严重,估摸三四日便能痊愈。”
齐光瞅了江德忠一眼。
齐光说道:“你跟在寡人身边这么多年,心思果然非寻常人可以比及。”
江德忠嘿笑一声。
她又道:“你退下吧,全都退下。”
江德忠怔了怔,陛下这反应不对,不是应该说要出宫去探望路侍郎才对么?莫非他猜错了?江德忠万分不解,但齐光命令不可违,只好应声离去。
待众人离开后,齐光支颐望向虚空。
她今日烦躁的确是为了路离,但更准确点来说,并非完全因为路离,而是自己。今早早朝时,没见到路离的身影,她竟浑身不自在。下朝后,她蓦然意识到一事,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相当习惯路离在自己的身边。
母亲在世时,时常叮嘱自己刻意有很多很多男人,但唯一要记住的是不能依赖男人,也不能爱上任何一个人。若是真爱上了,便动手杀了。
她不认为自己对路离已经到了可以抹脖子的程度,但她可以确认的是,她依赖于璟衡。如此荒唐的事情,没有在阿清身上发生,竟在璟衡身上出现。
齐光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她抓抓头,又抓抓耳。
唉,压力大呀。
.
过了几日,路离依旧没有来上朝。齐光依旧每天一下朝便回静室里作画,接连几天都是如此,江德忠看在眼底,越发不明白皇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终于在第五日的时候,齐光回承乾宫时,没有去静室,而是换了一身出宫的襦裙,随后唤了江德忠备车。
江德忠瞅瞅齐光,只觉越看陛下越像是在跟路侍郎闹别扭。不过这想法江德忠自然不敢说出,赶紧赶忙地唤人备车。
“陛下要去哪儿?”
齐光沉默了下,说道:“路府。”
而与此同时,路府里的路离也收到齐光出宫的消息。他问:“陛下的马车走到哪儿了?”随从说道:“一刻钟前刚刚出了宫门。”
路离道:“好,再过一刻钟便开始煎药。”
“是。”
“退下吧。”
路离旋即转身回房,利索地脱了身上的锦袍,披下乌发,只剩一件里衣后,方在榻上躺下。他轻捏嗓子,重重地咳了几声,话音登时变得沙哑低沉。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房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一开,是路离的随从匆忙走进。
“公子,陛下来了。”
话音未落,一道鹅黄的身影逐渐现出。齐光闻到了浓厚的药味,她皱了皱鼻子,行到榻旁,问:“璟衡,你的身子可有好些了?”
他沙哑着声音道:“再多几日便能痊愈。”
说罢,他重重地咳了几声,苍白的脸色渐渐咳出一抹红晕。


☆、第二十二章 说
齐光目光一凝,登时竟难以移开。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说道:“寡人准你告假,痊愈后再歇多几日。如今这时节,的确容易得病。”
路离说:“多谢陛下。”
齐光道:“好了,你既然病着就好好地歇息,需要什么药材尽管从宫里拿。”说着,齐光便准备起身,然而此时,路离却一把握住齐光的手腕。
微凉的触感让齐光怔楞了下,碰触到路离的眼神,她心中腾然间有了异样。
正好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公子,药好了。”
路离松开齐光的手,说道:“进来吧。”待小厮将煎好的药搁下,无声地离去后,路离才与齐光说道:“方才外边起风了,想来快下雨了。”
齐光只觉嗓子微痒,轻咳了几声。刚刚本想离去的,可被路离的眼神这么一望,她的脚步忽然迈不开了。她说道:“下雨了凉快……”似是想到什么,她又道:“说起来,寡人还欠你一份赏赐。之前白晟一案,是你立了功。你想要什么赏赐?”
她原以为以路离的性子,定会又说此乃微臣本分云云,未料这一回路离却认真地问她:“当真什么赏赐都可以?”
齐光道:“只要寡人能赏给你的,都行。”
路离道:“微臣要陛下的一次原谅。”
齐光一怔。一次原谅?她诧异地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而言,说出这样的话的人铁定是做了亏心事。只是以路离这样的品性,她委实难以想象他会做出什么亏心事来。
路离笑了笑,说道:“微臣与陛下的婚事还有将近三年,与陛下成婚后,微臣便不得干涉朝中之事。微臣只是担心以后会做错事,所以便想请求陛下的一次原谅,防范于未然。”
听到此话,齐光不禁有些唏嘘。
路离想得长远,其实说到底还是她的身份特殊,娶了公主的驸马处处被束缚,更何况是娶了皇帝的男人?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仔细想想也是理所应当的。
她道:“好,寡人应允你。”
她又笑道:“等你康复后,陪寡人去骑马吧。寡人很久没有骑马了。”
路离含笑道:“好。”
齐光离开路府的时候,已经是午时过后。她原本只是想过来看一看路离的,仅仅是看一看,可没想到这一看就是一整个上午,她在路府用了午膳才离去的。
齐光觉得自己撞邪了,一碰上路离就不对劲。
倘若母亲在世,路离的下场肯定如同她的画作与小猫,还有那一双血淋淋的眼睛。思及此,齐光打了个颤。她愈发觉得自己撞邪了,孩提时的事情最近一件又一件地涌现在脑海中,这几日还夜夜噩梦。
齐光上了马车。
车夫见天色尚早,平日里皇帝不到傍晚都不会回宫,遂问:“姑娘,现在要去哪里?”
只听齐光没精打采地说:“回宫吧。”
她支颐望着车窗外的人来人往,又叹息一声。她得找太医瞧瞧,兴许得病了。外面的风有些大,转眼间便有细雨飘零,齐光正要放下车帘时,眼尖地瞅到数十步开外有一道鬼鬼祟祟的熟悉身影。
正是陈南珠。
即便她戴着帷帽,垂落下来的轻纱遮住了她的脸蛋,可齐光看美人的火眼金睛从未出错过。
她一眼就看穿了她。
是陈南珠,绝对不会有错。
打从惠宗掌权后,京城里女子的地位得到极大的提升,女子出府上街都极少戴着帷帽或是面纱。而如今陈南珠戴着一顶帷帽,在细雨之下,便有几分明显。
只见她左看看右瞧瞧的,动作也颇是生疏,显然是要去作见不得光的事情。
齐光心中感慨了下。
当初她才只得七八岁,便时常偷溜出宫,一回生两回熟,又兴许是天赋异禀,从未被母亲抓个正着。哪像陈南珠这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齐光放下了车帘,她懒懒地打了哈欠,吩咐道:“走快些,我乏了。”
车夫应了声。
齐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闭目养神。马车与陈南珠擦身而过,渐渐消失在雨帘中。
.
齐光回了皇宫。
她唤了太医过来。太医诊脉后,说:“陛下的身子并无大碍,许是近来天干气躁的缘故,微臣给陛下开几服安神去火汤,服用过后便能见好。”
齐光摆摆手。
“退下吧。”
江德忠打量着皇帝的神色,心中颇为不解。这……这陛下不是已经去了路府吗?怎么回来后还是一副浮躁的模样?江德忠摸摸下巴,近来他愈发摸不清陛下的心思了。
齐光打了个哈欠。
江德忠似是想起什么,连忙禀报道:“陛下,陈尚书在外头候着。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
齐光说:“传吧。”
“是。”
不一会,陈立便进来了。齐光坐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腕上的白玉镯的,听到脚步声,她抬起眼,道:“陈卿不必多礼,江德忠,赐座。”
“谢陛下。”
待陈立坐下时,齐光又道:“珉王的婚事出什么问题了?”
陈立忙道:“珉王的婚事一切安好,诸多事宜也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今日……今日微臣前来是为了自己的私事。”
齐光一听,来了兴趣。
“什么私事?跟令千金有关?”
陈立叹道:“陛下英明。微臣的小女还差数月便满双十,婚事一直没有着落,直到前段时日沈家过来提亲。微臣膝下只得一女,一直当做心肝般养,所以盼能给小女最好的婚事,也盼能由陛下开金口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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