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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沉浮之萧后野史 (陈云深)



一夜无话。

自此之后,赢绵每逢下朝,必要往慈宁宫盘桓一番,一去便是三四个时辰,有时竟误了宫门下钥的时辰。出不得宫,便留宿于武英殿。宫中每逢四时八节,摆酒唱戏,萧清婉也必邀其前来赴宴,言谈笑语,毫不避忌。

因这二人年貌相当,往来又频,后宫前朝便有一起不得志的小人,嚼出些难听的闲话来,传扬的风风雨雨。赢绵面上不动声色,暗中却将朝里这一班人查出,示意党徒肆意罗织了些罪名,便将其等撤官罢职,流放发配。然而防人之口,甚于防川,他这般雷霆清肃,人虽不敢再议其非,背地里那疑惑反倒更笃定了几分。这话传至民间,更至不可收拾。以致后世那稗官野史竟弄出这等传言:萧后同时为襄亲王的二皇子赢绵有染,先帝本欲废太子,为二人侦知。二人弑君篡诏,强扶赢缊登基大宝。诸如此种谣言,遍传于世,不能消弭。

又因赢绵肆意栽派罪名,弄的满朝哗然,文臣之中甚是不满。然而赢绵正在志得意满,春风得意之际,哪里把这些文官的牢骚放在眼里。听得不耐烦时,便安下心思,定要狠狠再度发落几个位高之人,让这些人服了才肯罢休。

时日匆匆,白驹过隙,三年时光弹指而过。

转眼早又是初秋,这日清晨天上落了几点雨,到午后院中风清气和,萧清婉不曾午休,便命宫人抬了卧榻安放于后院合欢树下,坐了乘凉。

宫人晴雪上来倒茶伺候,萧清婉躺在榻上,瞧着她那窈窕身段在眼前晃动,不禁笑问道:“你到哀家身边,也将有三个年头了罢?”晴雪笑回道:“回太后,到下个月,奴婢来慈宁宫就满三年零四个月了。”萧清婉含笑道:“记得这样牢,可见是来的不耐烦了。哀家也不想把你们这些青春年少的姑娘一个个都拴在这囚牢里,只是你上头明月、青莺两个还没打发,也不好说你同春雨的事。”晴雪闻言,连忙跪了,仰首道:“娘娘误会了,能来服侍太后娘娘,是奴婢的大福。奴婢是要算着这有福的日子,唯恐记差了呢。”萧清婉笑道:“你这丫头倒是嘴甜,惯会哄人的。然而你那心事,却瞒不过哀家。你是看着哀家把红月调拨到了养心殿,你也心热,想到皇帝跟前去,是也不是?”

晴雪垂了头,低声道:“奴婢不敢有这等念头。”萧清婉叹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心高气傲的,总想着哪日挣上个妃子娘娘,也就扬眉吐气了。然而世人只说好吃果子,定要亲口尝了才知道那个滋味呢!皇帝心里是早有人的,这两年你也该看在眼里。不说那出身来历,便是她同皇帝青梅竹马的情分,便是你能争得过去么?图新鲜,同你好上两日,过后就将你抛开了,倒把你的终身都耽误了。前儿哀家打发你到南宫送东西,那些个太妃太嫔,你也看见了,那个收场可是好的?她们能熬到去那处,已是福大命大了,更不要说枉自送命的那些个了。哀家看你这丫头灵巧聪慧,这才出言点拨,你却不要不放在心上。再行出些不轨的事来,哀家可不饶的。”

晴雪闻言,情知是前回自己偷送香囊与皇帝一事已为太后侦知,她出言警示,令自己不要挡了李敏的道儿。她听出这弦外之音,又忆起往昔这太后做皇后时的雷霆手段,不觉惊出一身冷汗,连忙叩首道:“奴婢并无此意,娘娘恕罪!”

萧清婉笑道:“你既没这个心思,却又有什么罪了?罢了,起来罢,才下了雨,那地下泥,倒可惜了你新做的石榴裙了。”

正说话间,却见穆秋兰慌慌张张自前头过来。她腿脚不灵便,地下又才下过雨,险些滑了一跤。好容易行至榻前,萧清婉还不及问话,她便低声道:“娘娘,不好了,听闻摄政王在前朝同皇上吵起来了!”

第二百八十七章

萧清婉听见消息,不觉心中生疑。皇帝同摄政王不合,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然而因着自己的言语,皇帝从不曾同摄政王当面争执。

当下,她便问道:“究竟为些什么事,让皇上同摄政王吵将起来?”穆秋兰急道:“详细情形,奴婢也不知情。只是听张公公讲起,今日上朝,摄政王上了个本章,议了件什么事,引得堂上大臣一片哗然。皇上便说此议不妥,摄政王却说什么皇帝如今正是习学之际,不该插手政务。吏部尚书徐大人便当面指摘摄政王无礼犯上,摄政王反斥其图谋不轨。摄政王那一班人,又在朝堂上一齐起哄,竟当场便将徐大人罢了职。皇上怒不可遏,当即拂袖而去,这会子正在养心殿里发脾气呢!娘娘快去瞧瞧?”

萧清婉听了这一席话,不禁也焦急起来,连忙传令摆驾,也不及再等仪仗,便就乘了车去了。

匆匆赶至养心殿,萧清婉下车上阶,走至门前,却见张鹭生正在门上立着。

张鹭生一见太后到来,慌忙上前打躬行礼。

萧清婉更不多问,只迈步进殿。才进门内,便见满室狼藉,养心殿中所摆一应器具尽皆毁去,桌翻椅倒,碎瓷满地。她视若不见,只往里间行去。

行至月洞门前,一名娇俏宫女撩起珠帘,躬身退至一旁,正是先前由慈宁宫调至养心殿的宫人红月。萧清婉也不瞧她,抬步进屋,走入室内只见皇帝赢缊正盘膝坐于炕上,满脸气恼,一字不发。

赢缊见母亲进来,这才起身问安,又斥责左右道:“明知近来太后不适,为何去惊动太后?”萧清婉说道:“你也不必责怪他们,若是他们不来禀告,你是要把这养心殿翻过来不成?”又责怪道:“这么大的人了,还同小时候一样,闹起来就砸东西,像什么样子!”赢缊面上微红,连忙吩咐宫人收拾,一面便请萧清婉坐了,他自在一边立着。

萧清婉便问道:“哀家听闻你在朝上同摄政王吵嚷起来了,还害的徐尚书丢官弃爵,究竟为些什么事?”赢缊听母亲问起,那火不由又升了起来,冲口说道:“这两年里,儿子记着母后的言语,一直隐忍不发。然而再听凭摄政王这般横行下去,那张龙椅只怕就要换人来坐了!”言毕,又问道:“母后可知今日摄政王上朝,奏了何事么?”萧清婉道:“哀家自然不知。”赢缊说道:“如今已然入秋,明年三月又是朝廷大选之期,近来朝中诸位大臣便在商议科考命题一事。然而摄政王今日奏议,要将科举名额挪出三十名来放在武举上,这岂非荒谬?!”萧清婉闻言微惊,说道:“这如何使得?历年科举选拔,也不过六十余名就罢了。这一口气就挪了三十个名额出去,选出来的人哪里够朝廷派用?何况京试三年一次,这般作为岂不令天下士子寒心?”

赢缊点头道:“母后所言不错,朝上大臣们也都这样说。然而摄政王竟说什么,文臣无用,只知白食国家俸禄,空口议论,尸位素餐,养之何用?不如多多选拔些骁勇武将,戍边卫国。”萧清婉惊道:“他竟当真这般说来?”赢缊忿忿道:“母后面前,儿子还会扯谎不成?摄政王这番议论一出,朝上自是哗然一片。那吏部尚书徐桐更是公然指摘摄政王居心不轨,把持科举,豢养党徒。摄政王听了他的话,倒也不恼,却空口捏了他几条大不敬的罪状出来。他朝中颇有一班人马,母后也是知道的,见主子这般行事,那班人便立时跳了出来,摇旗助威,将那罪责一条条的罗列分明,竟而连人证也出来了。这一班人起哄撺掇,当堂就将徐桐撤职查办。儿子看不过,便同摄政王说理。熟料,那摄政王竟说什么儿子少不经事,还该习学为上,少插口政务,以免落了奸人圈套。儿子气愤不已,又看朝上大臣各个装聋作哑,如同不见,料知奈何他不得,只得下来了。”

萧清婉听了他一席话,那朝上的情形便已大致揣摩出来,心里盘算了一阵,便问道:“你生了这样一场气,可有想到此事要如何处置么?”赢缊点头说道:“儿子自然不能令摄政王如意,儿子预备联络几位大臣,先将摄政王定罪罢免,再查处其一班党羽。”萧清婉浅浅一笑,说道:“你还当真是孩子脾气,只知烦躁,全然不思应对!朝上的情形你也看的分明,且不说是否有人敢与摄政王作对,即便有人,你又如何能知晓他们是真的忠心于你,而不是意图取而代之?”

赢缊呆了一呆,半晌才道:“即便如此,能换人摄政,也强如受他揉搓!”萧清婉叹了口气,拉着他的手让他在身畔坐了,说道:“以暴易暴,于事无补。何况,你又怎知那新上的人就比你二哥更强呢,倘或是个更加跋扈荒谬的,你又要如何是好?你今年也十三了,再两年就可亲政,多忍他两年也就罢了,何苦节外生枝?再则,摄政王党羽极多,不止明面上的这些人,还有许多潜藏在底下并不为你所知的。你又怎样分辨?到时候不止成不得事,反吃他倒打一耙,岂不得不偿失?”

赢缊低头不语,半日忽然吞吞吐吐问道:“母后……母后总叫儿子隐忍,难道……难道母后是有意回护于他?”萧清婉微怔,问道:“哀家为何要回护他?”赢缊迟迟疑疑,待问又不敢问。萧清婉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更觉狐疑,又连连追问。赢缊方才说道:“宫里人都传……传母后和二哥旧有私情……早年父皇在时,便、便查处过此事,只是……只是被母后瞒哄了过去……”他话还未说完,便为萧清婉喝断道:“混账!这些人嘴里的野话,你也倒着耳朵去听!他们这般诋毁母后,你不说重惩,反倒心生疑惑,你……你……”一语未休,竟已先哽了,只是喘息不休,再也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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