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烈闻说,先看了宸贵妃一眼。宸贵妃只得替她圆谎,笑道:“正是这话,娘娘说要选个家风好的姑娘进宫,便择了一人。臣妾倒恐皇上不答应,才说了一句,就叫皇上听了去了,这可真是巧了。”
赢烈见她们两个说的甚奇,便笑问道:“谁家的孩子,值得你们这般上心?又料定朕必定不答应呢?”萧清婉听问,连忙笑回道:“皇上还记得臣妾有个姨家的表妹?她如今也出嫁了,生有一女,和两位公主年岁相宜。臣妾倒觉着好,只是出身略低些,不知皇上觉得怎么样?”
赢烈便问道:“出身低?她父亲是谁?”萧清婉说道:“便是李大学士了。”赢烈闻听此言,沉吟道:“论及这出身,倒也搪塞的过去。只是相伴公主,必要温柔和顺,端庄贤淑,方能与公主导引正路。她父亲的人品才学自是没得挑的,只是不知这女孩儿自己怎样。”
萧清婉见他这般说,也不好只顾往自家脸上贴金,又须得避嫌,便不言语了。
赢烈思索了一阵,又看她面色不快,便莞尔道:“你先不要与朕脸色看,朕也没说不准。横竖你说要传他们三口觐见的,到那日相看相看就是了。”
第二百七十五章
萧清婉听了这话,便即笑道:“臣妾哪敢与皇上脸色瞧?当着姐姐的面就这等扯谎!”赢烈便向宸贵妃笑道:“你瞧,世间妇人哪有如她这般刁钻的,便宜占尽还要卖乖。偏朕拿她也是没个法子,你们姊妹两个,性子倒是天壤之别。”宸贵妃没话可讲,只得就势笑道:“娘娘的性子,皇上又不是头一日才领教,又何必说这话呢。”
三人说笑了一回,眼看已到了晌午时候,坤宁宫传了午膳上来。宸贵妃起身告去,帝后二人相留用膳,她推却不过,便留下一道用了午膳方才离去。
待送了宸贵妃离去,萧清婉走回内殿,却不见赢烈,招来宫人一问,方知是看太子去了,自归内室去了。
回至内室,因身上乏倦,她便叫明月上来伺候着摘了头,脱了外头衣裳。正等打水来洗脸,赢烈已自那边回来。进门见状,便笑道:“刚过午时,你就把行头都换下来了。待会儿若要出门,岂不又是折腾?”萧清婉一面拿着梳子梳头,一面笑道:“陪着母亲、姐姐说了一上午的话,这会子身上酸软的很了,想着要躺躺呢。这天是一日热过一日了,臣妾也懒怠出门,那一身的东西挂着也是累赘,索性就换了罢。”说毕,又问道:“皇上去瞧缊儿了,那孩子可老实吃饭了?”
赢烈点头道:“朕过去时,他正吃着呢。那狼吞虎咽的样子,倒像几顿没吃饭了似的。让朕撞见,又不好意思起来。朕问他缘故,他只是扭扭捏捏的不肯说。”说着话,一眼瞧见萧清婉口角含笑的模样,心里忖度缘由,便问道:“莫不是你罚他饿饭了?孩子这样小,你要打要骂都使得,可断不能让他饿着肚子。正是长身子的时候,饿坏了可要坐病。”萧清婉笑了笑,将这一日的故事尽数告诉了一番,又说道:“缊儿实是被皇上宠的坏了,往日里臣妾冷眼瞧着,他那性子一日比一日可恶起来,偏皇上总护在里头,要管教也不能的。如今他也是上书房的时候了,再不好好地磨转过来,往后可就更加难了。好在这孩子虽任性,总还肯听臣妾的言语,日常也不见怎样跋扈,总不至无药可救。”
赢烈叹道:“你也未免过于小心,咱们的孩子,能差到哪里去?诸般都好,唯独管教子女上头,未免严苛了些。人都说严父慈母,到咱们这儿,却正好颠倒过来。”
说话间,宫人已送了面水进来,萧清婉洗过脸,梳了头。因知赢烈要午休,走来伺候他脱衣摘冠。收拾已毕,夫妻两个到床上躺了,说了一阵子话,商定十日之后于御花园内赏花,宴请诸皇亲,方才各自睡去。
一觉醒来,萧清婉见床畔已空,心内并不着意,坐起身来。
明月走来服侍,一面替她穿鞋,一面说道:“适才皇上同娘娘睡着,前朝忽然有人传来急奏,就把皇上请了去。奴婢因看娘娘睡得熟,皇上又特意交代了不叫扰了娘娘午休,并未唤醒娘娘。”萧清婉听说,便问道:“什么事,走的这样匆忙?”明月答道:“听说和那个废皇子赢纬有什么相干。”
萧清婉蹙眉道:“他已是个废人了,能有些么事竟要惊动内廷?纵然有事,也有宗正院的管辖,为何定要上报皇帝?”明月说道:“来人没说明白,皇上只在外间问了几句,就起驾去了。奴婢们也不敢偷听,并不知是什么事。”
萧清婉想了一阵,终是不得其解,也就罢了。
到了晚间时候,御前传来消息,称皇帝留在养心殿用膳歇宿,请皇后不必再等。萧清婉听了这消息,更觉心惊,只是在坤宁宫里坐卧不宁。穆秋兰看她面色不好,便劝解道:“娘娘也不必忧心,皇上为政事忙碌不来后宫也是常有的事,未必就有什么异处。倘或当真有什么变动,张公公必定传信儿过来的。”
萧清婉摇了摇头,说道:“赢纬落此下场,虽说是他咎由自取,然而却也有本宫构陷之因。当初之事,本宫自谓筹划的十分细密,该当全无破绽,然而这世上的事,自来就没有天衣无缝的。莫非竟为他寻着了什么把柄,要来翻案不成?”
穆秋兰赶忙笑道:“这怎么可能?赢纬自事败山崩,早已没了权柄,他就纵有此心,亦无处下手。更何况,此人生性惫懒无用,当日也不过是有赵贵妃和荣亲王在后头撑着,才有那么个架子罢了。今时今日无人与他出谋划策,他是再没那个胆量的。”
萧清婉闻声只是皱眉不语,不置可否。
隔日起来,张鹭生果然送了消息过来。原来,那赢纬去岁冬季得了场病,久拖不愈。他自除去皇籍,更无半分权势可倚,朝廷每岁所给供养,不过勉强敷衍度日。他无钱无路,更无处寻访名医,又为酒色淘渌空了身子,为病魔所缠,竟于前日死了。
这赢纬皇籍虽已除去,总还是皇帝的长子。宗正院得闻消息,并不敢擅自处置,便将此事奏报御前。赢烈昨日走得匆忙,便为此事。
萧清婉闻讯,心中石头这才落地,向左右笑道:“原是这样,昨日报讯的人也甚是可恶,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机密大事,不肯把话说清,倒叫本宫整夜的睡不着觉。”穆秋兰从旁说道:“虽说并不是什么大事,然而皇上一听赢纬死讯,立时便回了养心殿,可见皇上待他还是很有几分父子之情的。”
萧清婉甚觉烦闷,说道:“那又怎样,至不济也就是下旨厚葬了。人都死了,这身后的风光又有什么用?只不过是白做给世人看罢了。”穆秋兰见她口气不好,也不敢再说,就罢了。
再说赢烈得闻赢纬死讯,当即折返养心殿。虽则他深恨此子谋逆,然而终究赢纬也是他的长子,思及往日这赢纬尚是一稚嫩孩童之时,偎依膝下尽享天伦的光景,心中便甚感痛楚。这般越思越痛,他便将自己禁闭于养心殿,整日不出。那宗正院一班朝臣,不得皇帝示下,更不敢办理后事。时下正是暮春时节,天气日渐炎热,众臣恐赢纬的尸身存留不住,耽搁了下葬时候,尸体腐坏,更要招惹上怒。一个个不知如何是好,急如灶上虫蚁一般。当中便有人想了个主意,说道:“听闻皇上同皇后情谊甚笃,言听计从。事既如此,咱们不如转而请内臣央告皇后,求皇后代为请奏,定然成功。”众臣闻听,齐声说好,便贿赂了张鹭生,请他代为转求皇后。
那张鹭生得了这些人的好处,便逶迤往坤宁宫而来。到得门上,打听得知皇后午睡未醒,不敢造次,在门上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有余,里头方才传见。
进得内殿,只见皇后坐在位上,头上发髻光洁,身上衣裳光鲜整齐,只是桃腮带赤,杏眼微饧,正是春睡初醒之态,连忙上前打千问礼过。
萧清婉笑道:“张公公既来了,怎么不叫人进来通传一声,倒在门外站了一个时辰。这样大的太阳,晒久了要头晕的。”说毕,便吩咐赐座。
张鹭生连忙推谢,又陪笑道:“奴才未曾打听明白,搅扰了娘娘午睡,是奴才的罪过。”
萧清婉懒懒说道:“咱们都是老相识了,也不必说这样的客套话。你今日过来,必是有事了,直说罢了。”
张鹭生便将来意说了一番,笑道:“那起外臣已是焦的没了主意,都上覆娘娘,求娘娘给做主呢。虽说此事不合规矩,只是奴才私心里忖度着,这人已是死了,生前纵有什么罪过也该一笔勾了,再要作践尸身,那可是造孽。故而斗胆替他们传话。”
萧清婉闻声,微微一笑,说道:“本宫知道你张公公的为人,想必是得了人家的好处了。不然,你再不会理这等闲事的。这起人许了你些什么,只管说与本宫听听,不妨事。”
张鹭生见瞒不过,老脸一红,当面认了,陪笑道:“倒也没什么,只是些散碎银两,谢奴才跑腿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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