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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沉浮之萧后野史 (陈云深)



赢烈将手一拍,道:“只顾听琴,朕倒险些忘了。”便问道:“朕听泠美人说,她身边宫人不够使唤。朕倒疑惑,宫里自你掌事,诸般都稳妥,如何今日倒出了不合规矩之事?”萧清婉笑道:“这也倒奇了,自从泠美人升位迁居承乾宫,她各样份例,臣妾都是照着宫规给的,并不曾延误。就是身边伺候的人,也早早吩咐内侍省按照美人的位份给拨了的。怎么,莫不是内侍省直到如今都没给办么?日常见着泠美人,怎么也不见提的?”说着,又赶忙笑道:“想必是内侍省那起奴才怠惰了,臣妾这便传了夏长盛过来,当面问责于他!”言毕,竟真要吩咐人去传夏长盛来。钱氏连忙拦了,嗫嚅半晌,方才道:“是……因他们行事张狂,屡生是非,嫔妾便将他们打发了。”赢烈闻言,剑眉微皱。但听萧清婉又笑道:“有这样的事儿?本宫怎么不知?奴才不好了,美人便该先来报与本宫才是。本宫得了信儿,才能再给美人补人。今番本宫既已知了,明儿就吩咐内侍省拨人过去。皇上日理万机,朝政冗繁,后宫有本宫料理,美人也实在不该将这些琐碎小事烦劳皇上。皇上常说美人琴声能解人烦忧,美人如此作为岂不反增皇上烦恼?”

钱氏心中颇有不服,面上还是道:“嫔妾多谢娘娘教诲。”她连日为皇帝招幸,便道自己得了盛宠,就有些飘飘欲仙了,却才又磨得皇帝答应为她晋位,并没将皇后一番话放在心上。岂料赢烈开口道:“自来后宫人事调遣,必要先回禀中宫方能处事。你这般不识规矩,怎能再居高位?也罢,你先在那美人的位子上,好生习学,静心养德罢!暂不要别想旁的了。”几句话便打灭了钱氏一番妄想,她连日辛苦只为皇后一到便尽付流水,未防此变之下她一时怔在了凳子上,没有言语。

萧清婉也不睬她,只向赢烈笑道:“夜深了,臣妾怕皇上劳神,特炖了牛奶茯苓霜过来。皇上吃了好安睡,寒冬天气,皇上要仔细保养。”说毕,便叫穆秋兰将抱着瓷盅子送了上来,又说道:“拿棉套子装着的,还温着。皇上趁热吃了罢。”赢烈握了她的手,道:“还是你心细,竟记得这个,还特特的送来。打发人来就是了,何必亲自走来。”萧清婉含笑道:“不过是想来见皇上一面罢了。”赢烈闻言,心中一动,又看她身着素服,面上脂粉浅淡,比往日盛装更显温婉,就有些难舍的光景了。

萧清婉却只作不见,伺候皇帝吃了茯苓霜,径自起身告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诗出宋太宗诗《缘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萧清婉下了龙舟,穆秋兰替她理了理斗篷,青莺又在手炉里添了炭,送入皇后怀里。萧清婉仰头见一轮明月挂于中空,洒下满地的银霜,便笑道:“今儿的月色甚好,可惜夜深了,不然本宫定要好生赏玩一番不可。”穆秋兰道:“夜深天冷,娘娘还是快些回去罢。”萧清婉微微一笑,便扶着穆秋兰的手,重登凤辇,就吩咐起驾回宫了。

走出一射之地,穆秋兰随在车边,回首张望了一番,便轻声道:“娘娘,咱们走了这一刻了,再没听见琴声。娘娘那碗牛奶茯苓霜,竟让皇上连听琴的兴致都没了。只是钱氏的黄粱美梦,竟为一碗炖品所坏。还不知她要怎样恼恨呢。她眼下正得皇上宠爱,倒要提防她在御前诋毁娘娘。”萧清婉在车内冷笑道:“她要诋毁,还等到今日?你适才没听出来么?本宫吩咐了内侍省不与她拨人,她便向皇上撒娇,告本宫的御状呢。皇上不过是对她略加青眼,她便自谓圣宠优渥,恃宠生娇,目无中宫,以下犯上,触了皇上的忌讳才讨了这顿羞辱在身上。本宫还道她有多少本事,就想在后宫兴风作浪,原来不过如此。”穆秋兰亦颔首笑道:“娘娘说的是,钱氏这般资质,竟妄想挑衅中宫,当真自不量力。”说毕,略停了停,又道:“咱们走了这一遭,怕待会儿皇上要到宫里来,可要先预备着?”萧清婉便不语,半晌才闷声道:“随他来不来,又预备些什么?”穆秋兰听着,不敢言语。萧清婉又道:“什么都不必做,皇上不来则已。若他当真去了,看咱们宫里色|色齐备,灯烛高烧,莫不是告诉他,咱们是特意唱了这一出,以图引他过来,邀宠御前?反倒弄巧成拙。”穆秋兰这才道:“娘娘所言有理。”说毕,就罢了。

众人一路无话,返回坤宁宫。

萧清婉回至内室,才让青莺、明月伺候着脱衣卸妆,洗漱已毕。外头打探的宫人已匆忙来报:“皇上的御驾往这边来了。”萧清婉却只一笑,吩咐左右道:“将宫里灯烛都熄了,皇上过来只说本宫睡了。”言毕,径自往床上躺了,青莺放了帷子,便依言熄了灯火,与明月退了出去。

须臾,御驾已至坤宁宫。皇帝下轿,宫人齐齐出门跪迎。赢烈令众人起身,又问道:“怎么不见皇后出来迎朕?”青莺便回道:“回皇上,娘娘已睡下了。”赢烈不语,便往后头行去。才走到房间,便见廊下摆着五六个青瓷坛子,随口问道:“这又是做什么的?”众人你看我,我瞧你,竟无人应话。赢烈心中起疑,又问道:“怎么,都哑巴了?”坤宁宫掌事太监李明贵走出众人班列,垂首回道:“皇后娘娘吩咐了奴才将这些坛子灌满了水,放在廊下。奴才等也不知娘娘要作何用途。”赢烈虽觉奇怪,也不再问,便迳往里去了。

才进得堂上,赢烈见屋内灯火昏黄,内室更是朦胧难辨。穆秋兰正在内室前头一张长凳上坐着,见皇帝进来,慌忙起身上前跪了,又道:“娘娘睡了,皇上可要奴婢请娘娘起来?”赢烈摆了摆手,道:“罢了,她既然睡了,朕自然不好扰她。”说着,就又出去,自家在堂上坐了。

跟着服侍的一众宫人,见皇帝不发话,面上神情也无喜无怒,皆不知今日此局是福是祸,一时人人自危,各个屏气凝神,堂中鸦雀无声。少顷,明月端了茶上来,赢烈接过去,但觉茶盅尚且烫手,轻啜一口,也不是日常吃惯的口味,便问道:“这是才炖的?”明月手捧茶盘,回道:“正是,因娘娘睡了,宫中没有备办。倘或不合皇上口味,还望皇上恕罪。”赢烈闻言,不置可否,只挥手叫她下去了。

明月退到一侧,心中兀自惴惴不安。赢烈却未再言语,只独个儿吃茶,又望着桌上燃着的半根红烛出神。一盏茶吃毕,宫人又上来添过,待得那半截红烛燃尽,赢烈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桌上,忽然起身往内室去了。众宫人不敢跟进去,都留在了门外。

赢烈行至床畔,一手撩起了帐子,但见萧清婉盖着一床银红绫子绣鸳鸯戏水锦被,双目微闭,似是久已睡熟。他在床前立了片刻,方才放下帐子,去了。

待皇帝一行离去,宫中众人提了半日的心才放了下来。穆秋兰虽觉今日此举极是凶险,又捏不准皇帝心意,亟欲与皇后商议,但看皇后已当真睡着了,只得暂且按下。

再表自萧清婉下了龙舟,赢烈在榻上又歪了些时候,却已无心听琴,只是默默。泠美人在旁坐陪,因才遭皇帝斥责,也不敢再多言语,恐又遭祸患,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只是须臾,赢烈便道:“朕乏了,要回去歇着。你也回宫去罢。”泠美人如蒙大赦,连忙叩头告去。

她离了湖畔,才上了轿子,走出些许路途,便听后头嘈杂声响,知是皇帝起驾了。她有心,便派了个油滑的小太监去暗中打探。

回至承乾宫,她将月琴丢与绿珠,大步走进内室,将头上簪钗一顿拔了,都撂在妆台上,丢的叮当乱响。绿珠赶忙上前查看,又道:“主子只顾出气,若丢坏了什么可怎好?这流苏还是皇上新近赏的,主子才上头没几天就弄坏了,岂不惹皇上怪?”泠美人冷笑道:“皇上?他现下还顾得了这些?只怕这会功夫,他人已经在坤宁宫了罢!”绿珠见她脸色气的蜡黄,连忙陪笑道:“主子说哪里话,皇上待主子还是极为恩遇的。连日招幸主子不说,赏赐也流水般的不断,近来还有意再晋主子的位。如今这后宫中,谁见着咱们不眼红呢?”听她提及晋位,泠美人不免又想起方才龙舟上为皇后打搅一事,心中愤恨不已,忿忿捶桌道:“皇后当真可恨,几次三番,将我当做戏子乐伶一般戏辱!她虽是中宫,可我怎么说也是皇上宠爱之身,她竟这般轻贱于我!上次赏雪宴,她当着六宫群妃折辱我,如今又在皇帝面前拿我取乐!”绿珠劝道:“主子也别生气,皇后不过是逞一时之快。皇上宠爱主子,皇后为难主子,皇上也要说话的。”泠美人冷冷道:“只怕不会,今儿为了皇后的几句话,皇上竟就打消了替我晋位的念头。还说什么,叫我静心修德。如今我也算瞧出来了,皇上不过当我是件玩物罢了。再如何,我也不过是个嫔妾,如何能与正室相较。贵妃随了他多年,还替他生下了长子,尚且折在皇后手里。何况是我!”她说了一阵,略消了些气,就在椅子上坐了。绿珠递过一盏茶来,她一面吃着,一面兀自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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