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太子府,容卿月跳下马奔向明月楼,萧寒烬笑意一僵,难道不等等他么?
容卿月在明月楼看见垂首而立的小小,菡沁与墨梅,忙快走了几步,“你们…”
小小闻声迅速先抬起头来,“卿月!”见她点头,又道:“殿下受伤,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容卿月脸色一沉,快步走进明月楼,菡沁刚要跟上,却被小小拦住,“卿月刚回来,本该与殿下相聚,我们去凑什么热闹!”
菡沁点着头,安分的与两人一同守在明月楼门口,却未曾发觉一道白影迅速划过,进了明月楼。
容卿月走进屋子,便见面泛苍白色泽的弦玥倚在金丝楠木榻上,手握成拳抵在唇边,轻轻的咳着。
“墨锦御。”容卿月轻唤了一声,站在门口,身姿而立,她突然迈不开步子了,即便人就在眼前。
弦玥浑身一颤,猛地抬头,看向门口,颤着音色道:“你…回来了?”
容卿月仔细的看着他,眉头却是一点点蹙了起来,为何他身上的气息…不像是他…
“你…你过来可好?”弦玥眸色温温的看着他,潋滟的眸中划过一抹苍凉,缓缓对她伸着手。
容卿月不自觉的一步步走近,直到他面前蹲下,并未去握那莹白的手,而是轻声开口:“你想怎样?”
弦玥猛然一震,震惊的看着她,眸中有什么在一点点碎裂,却是轻笑一声,“难道你不知?我是弦玥。”
容卿月唇畔浮起一抹淡笑,抬起头看着他,“这是你的选择?”
“是。”弦玥坚定的点着头,碧雪未来的帝皇,便是他的选择。
“他呢?”容卿月侧着头,勾了勾嘴角,若这是他的选择,她,选择尊重。
“在偏院。”弦玥收回手,继续侧倚着软榻,这是他的选择,又何尝不是她的选择?
“好。”容卿月点着头,随后起身,浅步转身走出去。
“容卿月。”弦玥突然唤了一声,令她停住脚步,容卿月面上淡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便又走了出去。
弦玥苦笑一声,缓缓闭上眸子,遮住眸中的痛色。他的确受伤了,在将雪山老人逼进雪山之时便伤了,只是那人,比他伤的更重。
“殿下。”明泷出现在他身后,双手捧着一块碧色的玉玺与一张明黄的圣旨。
弦玥缓缓睁开眸子,看着那些东西,突然发现他有些提不起力气,明明是那么想要的东西,怎么到手后,反而不屑了?
容卿月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在积雪之上,刚到偏院门口,便听里面传出一刻剧烈的咳嗽声,并有浓厚的药香扑鼻。
“郡主。”夙一推开门,便见容卿月站在门口,容色上看不出表情,心中一慌,“主子在等您。”
等?容卿月微微一笑,缓步走了进去,见那人面色莹白几近透明,却是立在窗前,身形瘦削,站在位置正对明月楼,想必她走来的一幕尽落在他眼中,想必,这便是他的守候。
若是走错了路,他也会在一处,静静的等她归来。因为他知,她会来,一直会来。
“混蛋!”容卿月轻斥了一声,眼角却有眼泪簌簌而落,夙一见状,立刻关上门退了出去,屋内只余两人。
他是混蛋,将她支走,先是挨下皇甫惊鸿一掌,后又不顾伤势去同这几人封了雪山。
他是混蛋,已经快站不住了,还站在窗前,受着冷风与雪花吹进,不过就是为了看她在风雪中前行,一路走来。
他是混蛋,他……
他为她袖手天下,放弃荣华,为她孑然九重,笑看云起,为她……尽了全力,不论,何事,何人。
墨锦御轻笑摇头,轻轻招手,声音轻而低,“快过来。”
容卿月抹了一把眼泪,带着哭腔道:“我凭什么过去?”
墨锦御身子微晃,眼见就要倒下,容卿月急忙上前扶住,这时便听他笑着开口:“凭你在乎我,更凭你爱我。”
在乎,当你在乎一个人时,你便输了。只是她输的那般心甘情愿,那般甘之若饴,那般无怨无悔。
“你…”容卿月被气笑了,刚要甩开他却被墨锦御紧紧抓住,如诗画的俊颜上泛起一抹柔笑,“乖,想好我们去哪了吗?”
容卿月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你让我想?”
“恩,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墨锦御点着头,拉着她坐下,受了重伤坚持站了许久已将他的体力消磨的差不多了。
“四海为家?”容卿月侧着头惊讶道:“你能吃苦我还不能呢。”
墨锦御淡笑,他何不知她是为了他着想,如今伤重他便是想吃苦,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唔…我想到一个好地方,就是怕你没脸去。”容卿月眼角残余的泪滴被他温柔的细细拂拭去,莞尔一笑,容姿瑰艳,平添几分柔美。
“恩?”没脸去?墨锦御挑了挑眉,不就是彧山,他会没脸去?他有没有说过,有她在,脸面都算不得什么了。
“何时走?”墨锦御白皙长指划着她的面颊,眸色溢出如水温柔。
“你想何事走?”容卿月拍掉他的手,都受伤了还这么不老实!恩,她未想过,还有更不老实的……
“我…想现在。”墨锦御突然俯下身,含住她微凉的唇瓣,细细品着,缠绵辗转,几乎倾尽他一生情。
“你!”容卿月推了推他,却发现即便他身受重伤,却还如此有力气,看来刚才是假意栽倒,想到此,容卿月眸色一黑,咬着他清凉的唇瓣,趁他吃痛,一把推开他,抹着唇气愤道:“墨锦御,还说你不欺负我!”
“恩?”墨锦御摸着唇瓣,邪气一笑,“可你甘愿被我欺负怎么办?”
容卿月白了他一眼,站起身就要走出去,没什么好聊的了,再见不及挥手。
“等等。”墨锦御弹着身上的皱褶,一袭白衣卓然玉姿,尊贵出尘,即便面色苍白,依旧不影响他倾世的容颜。
容卿月转过头瞥了他一眼,便见妖孽站起身,嘴角一勾,柔声道:“将我带上。”
“你能走?”容卿月不屑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就伤成这样,现在还能四处奔波?
墨锦御淡笑不语,步履施然的走到她身前,牵着她的手,侧头看了看她,笑道:“走吧。”
容卿月微惑的看着他,便听妖孽开口:“我是墨锦御。”
我是墨锦御,只属于你的墨锦御,不再是这碧雪的太子,不再是这碧雪未来的帝皇,不再享有住这明月楼的权利。只要明月在心,走到哪里,都是家。
君心似我心,玖幽说的没错,只要有心爱人的所在,都是家……
“走吧。”容卿月笑了笑,反牵着他的手,此一生,我能给你的,便是你想要的,还求什么呢?
君心似我心,我心在明月,幸福,我庆幸这一生我是如此的幸福。
容卿月仰头看了看他,见他微勾的唇角,不损风华的玉姿,微微一笑,什么都比不过,这个男人是她的,真好。
“在想什么?”墨锦御牵着她向外走,脚步印在雪地,很是清晰,两人走得轻缓,走得雍容,因为他们不急,日子,还很长。
“唔。”容卿月笑着,看向漫天飘零的雪花,“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你说的对。”墨锦御轻颔首,眸光触及明月楼前那抹红衣飘扬的男子,淡然一笑,他们都得到了各自想要,他想要的,从来都是她,江山不如她,放弃,不谓轻言。
“明泷,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弦玥看着相携并肩雪中前行的两人,即便风雪阻路,却还是走的那般欣然,仿佛前方是一条路,不离不弃的顺着那条路走下去,就能看见曙光。
“殿下,您没错。”明泷低下头,锦世子走前将弑星宫留给他们,因为莲若在,所以他在。
“是吗?”弦玥轻笑着,却是能清晰的从他眸子看见苦色,月圆则亏,水满则溢,她与权力,只能二则其一,鱼和熊掌,又岂能兼得?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权势,滔曜天下的权势。
“准备后日登基。”弦玥一甩衣袖,将窗户关上,雅步走到桌前,提起在圣旨上书写。
他人都不知,他会模仿碧雪皇帝的笔迹,惟妙惟肖,谁能辨得出真假?故因如此,他和墨锦御才能顺利送走皇帝皇后,才能,完美的布置完这最后的一局棋。
许是刚来碧雪那年,九岁那年,他才开始描摹着皇帝的笔迹,若不说是他在十年前便有这企图罢了…
不过他的贪心,两者想要兼得。
弦玥将玉玺盖上戳印,甩手将圣旨扔到明泷怀中,“下去准备。”
“是。”明泷点着头,将圣旨收好,退了出去。
弦玥负手立在桌前,面上一片威严,眸色深邃的看着这陌生且熟悉的明月楼,明月楼,该换名字了!
有时候,我们会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去尝试新的事物,但却反而发现了真正的自己。
他弦玥,便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