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谨慎双手捧着,目光斜过,有种望之令人顿生威严肃穆之感,“祖父,这是什么?”圣旨的用料十分考究,除了必须是指定的织品外,背后的修纹图案也是按类别区分。五品以下都是单一的白绫写旨,五品以上则有三色、五色和七色,颜色越丰富说明接受封赠的官员的官衔越高。而李斯年手中的圣旨是七色提花锦缎,至少得是一品官员才能受旨,看样子,定然也不是给李阁老的。
“你看看也无妨,看完就烧掉吧。”李阁老平静的口气让李斯年更加惊讶了。
这可是圣旨啊!
哪家要是有一道,不得摆台设宴恭恭敬敬地供起来,李阁老说得云淡风轻,仿佛那只是他刚刚的随手练笔。
当李斯年打开圣旨看到那熟悉的字迹上,脸上的表情彻底就僵住了。这字迹他看过很多次,李家到处存有不少,苍劲有力,气度雍容,圆润飘逸。再看到上面的内容,以及最末那朱红大印,李斯年整个人 起来。字迹清秀,简单明瞭,分明就是敕封弘文为储君新帝的遗诏。
他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着这字迹的主人,不知道为何这么李阁老会让他看这么重要的东西。如果说李家藏的遗诏是真的,那么方有信手中那个又是什么,可为何李阁老手中又握着和方有信截然不同的遗诏。
似乎看穿了李斯年的想法,李阁老像是吐出一个深藏多年的秘密,幽泳道:“你没看错,这是我当年替先帝拟的传位诏书。”目光从凌厉变得幽远而深邃,连同思绪也被拉长,好似穿越了时光,回到当初他仍站在金銮殿上的时候。
他站在御书房里,一笔一划地替先帝拟好了诏书,正准备给递给先帝过目,可他却摇了摇头。
“爱卿,这个就你先替朕保存着。”先帝面容显得凝重而平静,看着李阁老错愕的表情,“若朕能百年,自然会让你拿出来。”
“圣上贵为天子,自然千秋万岁。”他战战兢兢地跪地。
先帝轻笑了一下,“这句话你也信?对了,我差点忘记了,你比我年纪大,说不定是你先走。”看到李阁老表情有些不自然,先帝立刻哈哈大笑,“那也好,总之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自然会亲自去你府上拿回。”一声畅笑后,声音又沉了下来,“若有信抢在你面前,你就把这个烧了罢。”
这时,李阁老才明白,原来不只他一人握着圣旨,而且方有信手中那个,极有可能与他是相反的。就如同弘文和弘弋,最终只能有一人登上皇位,看着愁绪万千的君王,李阁老心中也是十分沉重。
之后,随着李斯晋和李斯年的高中,李阁老果断告老,先帝也没勉强,准了他的奏折,放他出宫。
“先帝怕是早知今日,所以才会把圣旨交由两人保管。”其实早在他写好这诏书的时候,先帝心里应该是知道,方有信手中的更有可能昭告天下吧。
李斯年不敢亵渎,只好交给李阁老亲自烧毁,看着火焰中逐渐变为灰烬的圣旨,顿时心有戚戚。若是弘文知道,他登上皇位的机会就这么化为灰烬,会不会冲过把他们杀了。只可惜,这个机会永远都不会来,如今他连性命如何都不好说。
“祖父,先帝爷既然早有预料,为何不肯立储,而是非要用这种方式。”李斯年其实想说的是,若是先帝早点立储,大概他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李阁老轻笑了一下,“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有遗诏这件事。”看到李斯年点点头,李阁老露出欣慰的笑容,相比之下,李斯晋虽然是他的嫡长孙,可想法和手段却不如李斯年这个过继的孙子来得老练。“那你觉得为何我不把圣旨早早拿出来,却要等方有信递上圣旨后,悄悄烧掉。”
李斯年凝眉想了想,谨慎地说:“先帝爷是不是说过,这两道圣旨都必须在他驾崩后才能拿出来。”见李阁老眼神发亮,李斯年暗叹自己猜对了,于是更加大胆揣测。“若是大皇、若是那人没有逼宫,先帝长命百岁,说不定就是祖父拿出圣旨昭告天下。”
李阁老认真地点点头,再次肯定李斯年的话,“继续说,这里只有我们两人,但说无妨。”
如果先帝无疾而终的话,两位皇子都相互友爱,到时又凭什么来决定谁来继承皇位。李斯年觉得方有信不可能单凭先帝驾崩的消息,即刻就拿出圣旨,如果李阁老也知道方有信手握遗诏,那么方有信就没有理由不知道李阁老和他一样。
李斯年闭上眼,努力地回想最近发生的一切,从大皇子府爆出消息说弘文意图造反,到弘文进宫给先帝请安时,被围困宫中,随后在大皇子搜出和先帝身上所中的毒一样的毒药。而此同时,大批的官兵在京里乱窜,没人知道是受谁指使,几乎三品以上的大臣家中都难逃一劫。弘文造反逼宫的消息一出,大皇子党为首几人随后被困家中,接着又传出先帝驾崩。
这一切都来得急切,不容人喘息细想,就在宫里宫外都紧张地准备国丧时,身出深宫的弘文忽然失去身影,而川北又传来多罗蠢蠢欲动,弘文立刻派徐子昂率兵而出,自己则留在宫中处理父亲身后事。
国丧期间,一切都平静如水,直到落棺封陵,方有信出来传旨,弘弋继位。
为何方有信早不回,晚不回,非得这个时候才回京,回来后又不直接进京,而是在皇陵跪守。其中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才拿出圣旨,难道是因为弘文逼宫?
不过,多罗的起兵显得十分蹊跷,时间选得太过玄乎,好像也是看着情况来的。难不成……李斯年心中暗吃一惊,斜眼瞥向李阁老,见他神情纹丝不动,迟疑着要不要说出口。
“算了,想不出就算了,今日这事你就烂在肚子里,谁都不能说。”李阁老看着最后的火星熄灭,将手边的茶倾杯倒下,把最后一点火光化成水。
“是,祖父。”李斯年点头答应。
这天下已经是弘弋的,所有的疑惑和猜测就随先帝灵柩,深埋在皇陵中吧。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国丧
按国例,全国举丧一年,所有人都不得婚娶,其他喜事也都不得摆酒设宴,就连新帝的登基大典都要推辞到期丧后。弘弋遵从先帝的遗愿,二月照开恩科,才让京城恢复些许热闹鲜活的气息。新帝临朝,该清算的事明里暗里都会清算,该提升的人也照样提升,该大赦天下的时候也照样得大赦天下,方有信因此被重用,官拜丞相也是众人所能预料的。
然而安庆侯的死倒是出人意料,虽然安庆侯心是偏着弘文的,可是死者为大,新帝又刚继位,所以安庆侯府算是除了三王府外比较侥幸逃过一劫的。其他当初公然支持弘文的,轻则挑了借口,说国丧期间行为不检点,罚几个月俸禄,停职待用,或者被调派了其他清水衙门。重的如同安靖公主一家,家奴都被遣散回乡,主子几个则得为先帝守陵,唯有琳岚被宋煜保了下来,才不必跟着去守皇陵,但因为未过门,不能住在安庆侯府,所以被贺太后接进宫和柔婉作伴。
安庆侯一走,侯府无主,按理说这继承的应该是嫡长,但是宋琰的父亲早死,所以该是宋煜的父亲,也就是西城兵马司的头。可在安庆侯府谁不知道,老侯爷最疼爱的是宋琰,个个都喊他小侯爷,这摆明是要把位子留给他。只不过因为去年那一闹,先帝亲令不许宋琰袭爵,一句“没得污了百年侯府的美名”可算是让宋琰颜面扫地。宋煜和严恺之是至交,而严恺之又是死心塌地地追随弘弋,所以弘弋自然也就把宋煜归到自己人的圈子来。
宋指挥袭爵,下一任安庆侯理所当然就是宋煜了,虽然宋煜不是长子,可却是嫡子。从来都打算当个闲散富家翁的宋煜,忽然发现自己如鱼得水,不得抱得美人归,连从来不敢妄想的爵位都落到他头上来。
连宋煜都如此,更别说贺家那群勤王有功的皇亲国戚们,虽然宫里没封爵,可是赏赐却不少。甚至有得而皇之地霸占了京里那些高门大宅,也没人敢说一句不。
李家一如既往的低调,只有李斯年被召见一次,比起当初的二皇子党,可以说李家是雷打不动的平静。斯晏和藩二郎同时去参加恩科,但成绩确实天南地北。
斯晏仅是三甲倒数第二名,还是因为前面有人被发现携带小抄,所以才替补上来的。这个成绩让李阁老很不满意,毕竟上头有李斯晋、李斯年两位兄长,逼迫得斯晏自愿请求回屏山书院继续读书。刘氏舍不得儿子受苦,但是家中兄长父辈个个都对他的举动感到欣慰,最后只好折中让燕绥和两个妈妈给去照顾,也算让他们小夫妻团聚。藩二郎虽然也是三甲,但是堂堂正正,自己考取得到的,再加上长兄在这次风波中受到影响,所以英华郡主把希望都寄托在二子和二媳妇身上,也难免不是因为李家的关系。
筓礼被推辞,这对于韶华本人来说,本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严恺之曾答应过她,等她及笄就会上门提亲。如今筓礼推辞了,提亲更是提都不用提,这人也无影无踪,让韶华心里有些憋屈。因为锦华的杳无音讯,让整个熹园的气氛都变得十分沉重,后院的女眷全都被禁足家中,不得外出,更不说请客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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