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榆不敢与他对视,低头赔罪,“施主是不是很疼啊?我真不是故意的,你突然说话,声音还……”
“还像个男人,是不是?”展怀春接话道,语气没有之前那么冲了。手指疼是很疼,但男人大丈夫,这点小疼真不算什么,更何况,被她含住那会儿,他没觉得疼,只觉得……展怀春歪了歪身子,掩饰刚刚身体所起的变化。他没碰过女人,看过的书却不少,知道这种变化很正常,可对方是个小尼姑啊,展怀春有点接受不了自己竟被一个出家人弄起了反应。
阿榆本能地点头,点完偷偷抬眼,见对面那张美丽脸庞跟初见时一样清冷,不像生气的样子,胆子便大了起来,好奇问道:“施主,既然你会说话,那你相公怎么说你有哑疾呢?”
“因为我,我身高脚大像男人,声音也像男人,他嫌弃我,平时一直让我装哑,不许我说话。”开口前展怀春就想好了借口,嘴上一边说心里一边骂肖仁,说着说着最开始的尴尬消失了,越来越顺,“可我不是哑巴,一直不说话会很难受,你,我只跟你说,你别把我会说话这事告诉任何人,连你们主持也不行,否则被我,被我相公知道,他会把我弄成真哑巴的,他警告过我。”
阿榆有点不敢相信那个俊美又温柔的白衣施主竟然是坏人:“可早上你相公对你很好啊,帮你上香……”
“他装的,在人前对我好,背地里各种打骂。”展怀春低着头道,倒真有几分悲苦凄婉模样。
阿榆莫名地心酸,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劝慰道:“施主别哭,其实我觉得你声音挺好听的,虽然像男人。你放心,等你相公来接你时,我帮你劝他,他既然喜欢你娶了你,就该对你好啊,怎么能不让你说话?这些又不是你的错。就像我明华师姐,她总希望她再白净一些,但身体是父母给的,她有什么办法。”
展怀春看看面前的帕子,抬头道:“我没哭,我已经习惯了,也不用你劝他,只要你别把事情说出去就行了。”
阿榆仔细看他脸,果然没瞧见眼泪,便把帕子塞回袖口,认真承诺道:“施主放心,我谁都不会告诉的。”
展怀春笑了笑。
阿榆瞧见了,痴痴地望着他,“施主你长得真好看,笑起来更好看。”这样美的人,那个男施主怎么狠得下心?
展怀春当然知道自己长得好,不想被一个小尼姑调戏,他把被包了一个指头的右手再次递过去,没好气地道:“继续,小心点,再敢弄伤我,我,我也扎你一下。”
阿榆眼里的痴迷顿时变成了委屈,看看他,低下头,攥起他手指小声嘀咕道:“明明是你吓唬我我才失手的,这次就算了,以后还是你自己剪吧。”真是不讲理的人。
“你再说一次?”展怀春不悦地道。
阿榆眨眨眼睛,不说话了,乖乖伺候人。
☆、抓住
剪完指甲,展怀春回屋躺着养伤去了,过了会儿听外面有动静,扬声问道:“你想去哪儿?”
“要吃午饭了,我去给施主端过来。”阿榆一只脚站在门外,一只留在门内还没抬出来,回头解释道。师祖说了,以后她跟女施主在屋里单独用饭。
“嗯,去吧,多端点,我胃口大。”展怀春轻飘飘地提醒道。
个头那么高,肯定能吃啊。
阿榆很理解,心情轻松地去厨房了。跟一个陌生人在一起感觉有些别扭,虽然两人各做各的,但那个女施主时不时走出来看她一眼,却什么都不说,太奇怪了。
尼姑庵里静慈一人单独吃饭,四个小尼姑分别跟师父一起吃,其中静慈的由明安送过去,其他的都是小尼姑去厨房领,每日三餐时间都是固定的。因客房在前面,离厨房有些远,阿榆去的时候明容明华已经把她们师徒三人的领走了,明安正要端饭去找清诗。
“师姐,我来领饭了,在里面放着吗?”阿榆欢快地跟厨房门口端着案板的明安打招呼。
明安被她抢了差事,本不待理她,想了想又退回厨房,将案板放回桌子上,等阿榆进来后,她便站在门口,一边留意外头一边小声问她:“那位夫人如何?你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了吗?”
“什么来历啊?哦,她婆婆不喜欢她,她心情不好就来咱们庵里静养了。”阿榆简单解释道,眼睛一直朝里面瞅,见桌子上给她留的案板里只摆了两碗米饭并青菜,不由苦了脸,扭头对明安道:“师姐,施主个子高胃口大,一碗饭怕是不够吃,以后你多做点吧?”
明安瞪她一眼:“这个又不是我说了算的,你去问师祖,师祖同意了我就多做。”以前她觉得静慈和善,给庵里准备的伙食都是白米白面,后来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明安顿时体会到了静慈的真正意图。吃的好才能长得好,长得好了,给她挣得钱就越多,她哪里是和善,分明就是丧尽天良的恶妇!
“嗯,我有空就去跟师祖说。”阿榆随口应道,走过去拿东西。
明安看一眼外面,紧紧跟着她,小声嘱咐道:“明心,下午你陪着她时,想办法问问她是哪里人,她丈夫是做什么的,我知道了有用。对了,如果她问是谁让你打听的,你千万别提我,就说是你自己想问的。”
阿榆刚要点头,忽的记起展怀春装哑一事,忍不住眨了眨眼睛,低头道:“师姐,施主是,是哑巴,她不会说话,我怎么问啊?”这是她记事起第一次撒谎,阿榆有些心虚。
“她是哑巴?”明安不可置信地问。明容明华不肯告诉她,她去偏房见人时也只知道对方要选人伺候,其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阿榆点点头,把自己知道的可以说的都告诉了她,说完见明安一副十分失望的样子,阿榆又有些不忍心,挠挠头补充道:“那个,施主会写字,她吩咐我事情都是连比划带写字的,如果她想跟我聊天,我就替师姐问问吧。师姐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先走了,施主脾气很不好,我怕她等得不耐烦了。”
清诗教过两人一些简单的字,明安并未怀疑阿榆的话,不过也没有抱太大希望,看看满脸单纯无忧的阿榆,转身先走了。有时候她都羡慕阿榆,人傻,连烦恼都没有。
阿榆端着饭菜去了客房,展怀春已经坐在外屋等她了。
“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个?”展怀春盯着面前两碟没有任何油水的青菜,胃口全无。
“是啊。”阿榆摆好碗筷,坐在展怀春一旁,认真解释道:“我们出家人都只吃素食,施主暂且忍耐半个月吧,不过我师姐做菜挺好吃的,施主尝尝看。”阿榆夹起一根青菜,递向展怀春。
展怀春看看她的筷子,伸手挡住,嫌弃地道:“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阿榆持着筷子问他:“为什么没胃口?”肚子不饿吗?
展怀春瞪眼睛:“没胃口就是没胃口,哪来的那么多问题?你自己吃,别管我。”她以为她是他大哥吗?啰啰嗦嗦的。
被瞪了,阿榆讪讪地低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过了会儿,偷眼看看对面靠着椅背一手抚额的人,阿榆撇撇嘴,自己吃了起来。
细细碎碎的动静,展怀春睁开眼,就见小尼姑端坐在身边,只夹盘子里挨着她那一面的青菜,然后小口小口吃饭,不是大家闺秀那种刻意练过的规矩,却也乖巧懂事。
看她喉头滚动,展怀春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早上肖仁早早过来要为他梳妆打扮,他根本没心情吃饭,然后两人坐了二十多里的马车,到这边又爬了两刻钟的山,他是真的饿了。
他拿起筷子,在碗里戳了两下。
阿榆扭头看他,吞下口中米饭后笑着道:“施主快吃吧,饿肚子很难受的。”
展怀春不置可否,夹了根青菜送到嘴里,清汤清水寡淡无滋味儿。他越嚼眉头皱的越深,最后也懒着吃菜了,专门吃米饭,眼睛盯着吃得开开心心的小尼姑,这样他吃得稍微香一些。
不知不觉一碗米饭见了底。
展怀春在家时每日练武,白日里也出去跟肖仁到各种地方厮混,一般都吃两碗米饭并大量菜肴的。今日虽胃口不大,依然觉得一碗米饭不够吃,便冷声问小尼姑:“不是让你多端点吗?怎么就拿了一碗米饭?”
阿榆一直怕他问呢,闻言放下筷子,低头道:“我们都是一人一碗就够吃的,师祖不知施主饭量大,没有特意嘱咐,师姐就按老规矩做你的那份了。不过施主放心,回头我会去跟师祖提的。”
展怀春哼了声。
阿榆看看自己的碗,小声问道:“施主不嫌弃的话,我拨你些米饭吧?”
展怀春怎么可能吃别人碗里的东西,瞪小尼姑一眼,起身去了里屋。
阿榆目送他进去,松了口气,自己开心地吃了起来。该做的她都做了,对方不领情,她也没办法。
吃完把东西送回去,明安正在刷锅,阿榆习惯地将自己端过来的碗筷都刷了。期间明安问她有没有问对方来历,阿榆摇头,明安也就不说话了。
回到客房,阿榆正要继续缝袜子,里面的人喊她进去。
展怀春仰躺在榻上,见小尼姑进来了,颐指气使:“过来给我捶腿。”其实他是嫌一个人待着太闷想找人说说话,就想了这么个理由把小尼姑叫到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