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苏天华的厨艺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能洗手做羹汤,这一点,苏谨心是钦佩苏天华的。
“原来是这样。”苏谨心笑得催促道,“天华堂兄,我的确有些饿了,你快去做饭吧。”
对于这个苏家最尊贵的嫡女,他的堂妹苏谨心,苏天华是满脸的宠溺,和心疼,“你的身子不好,不宜站在外边太久。”
说完,就朝小院子的厨房走去。
走了两步,苏天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折了回来,将一包裹着严实的零嘴递给苏谨心,“小的听说,二小姐现在最爱吃的是带有桂花味的蜜饯,就买了些回来,二小姐您若饿了,可先吃些垫垫肚子。”
“多谢天华堂兄。”苏谨心接过,玩笑道,“但我只吃城东那家的。”
“二小姐闻一闻,这就是城东那家卖的蜜饯。”苏天华似乎料到苏谨心会这么问,就早有准备地回道。
“真是城东那家?”苏谨心愣住了,面露迟疑,清眸也起了凝重之色。
苏天华心一惊,但面上仍镇定,“是城东那家。”他一直知道这个堂妹机敏聪慧,什么事都瞒不过她,但这蜜饯的确是出自城东那家,她应该是闻得出来的。
既然是城东那家卖的蜜饯,她就不该是这种表情。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苏天华心中忐忑,正打算再说些什么时,苏谨心却一语双关道,“果然是城东那家的,天华堂兄,你有心了。”
苏谨心收下蜜饯,嘴角的笑,却越笑越诡异。
“那小的去准备晚膳了。”苏天华没有察觉到苏谨心眼中的异样,拎着手中的菜,欢欢喜喜地去做菜了。
顾六公子看到苏天华走远,压低了声音道,“此地不宜留,我们等用过晚膳后,就离开这里。”
刚刚他们从城东那边过来,也经过了那家的蜜饯,那掌柜的明明说有桂花味的蜜饯一早都被人买光了,最迟也要等明日才会有,那苏天华手中的蜜饯是从何得来。
苏谨心眼角泪痕未干,喃喃道,“我不相信天华堂兄会背叛我。我不相信。”
“富贵名利,世间没有多少人能抵得住的。”顾六公子一声哂笑,“先别打草惊蛇,我们且看看他究竟要做什么。”
“顾小六,他也是我堂兄。我相信,他是不会伤害我的。或许,是那掌柜的说谎骗了我们,我记得有一次,我让巧兰去买,巧兰也是被那掌柜骗了。”苏谨心否认了顾六公子的猜测,蛮横道,“我不管,若你敢对天华堂兄不利,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理你。”
顾六公子听了苏谨心言之凿凿的解释,便信了几分,暗道,难道真是他多疑了。
苏谨心走了几步,便又心事重重地停了下来,转头对顾六公子,柔和道,“有菜无酒,终是憾事,我看天色还早,离用膳还有一段时间,要不我们去临安城郊的那个酒庄买些梨花酒可好?”
一起出去买酒,不过是苏谨心的以退为进之计,她了解顾六公子,城郊这么远,他是不舍得她一同去的。
果然,顾六公子想都未想道,“你累了一日,还是我去吧。”
她的身子这么弱,若喝了酒,岂不在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顾六公子心下担忧,劝了苏谨心几句,但见她执意要喝,而且还保证说只喝一点点,顾六公子也就妥协了,若她喜欢,即便这梨花酒远在京师,他也会想法子端到她眼前,博她一笑。
“不许偷喝啊。”葡萄架下,苏谨心笑容淡淡,却笑里却透着哀伤。顾小六,为何你总是这么容易被我骗呢。
“你呀。当真是小气。”顾六公子闻言大笑,大步走出了小院子的大门。展让也急忙跟了上去。
等顾六公子一离开,苏谨心脸上的笑便倏地散去,除了沉默,依然还是沉默。
她袖口下紧握的素手用力地将蔻丹嵌入皮肉中,当手上的疼痛传来,她才稍稍有些清醒,长痛不如短痛,不能再等了,更不能让他发现。
苏谨心绝然地走入房内,慌乱地寻找着。
当日谢姨娘怀孕,她就命人买了些红花回来,打算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就用红花将谢姨娘腹中的孩子除去。
可后来,她也并没有对谢姨娘用上这药。
于是,这红花就留了下来。
呵呵……原来当日她买药,竟是留了给自己用……讽刺啊。
苏谨心踉跄地跌坐在床榻下,笑着笑着,却流了泪。
一路乘船北上,她与他在船上共度了两个月,估计着,这孩子就是途经信安县怀上的。那一晚,是她太大意,也被乍见他时的喜悦冲昏了头脑,与他欢爱过后,竟没有及时服用浣花草,便昏昏睡去。
造成今日不可回转局面的,是她。
若她那晚拒绝了他,若她没有贪婪他怀中的温暖,若她只将他当做一辈子的堂兄,恪守着本分,不越雷池一步,那她就不用亲手去扼杀一条尚未出世的小生命。
苏谨心,是你的报应!
三纲五常,礼法天理,这就是你不遵循的下场,自食恶果,怨不得旁人。
苏谨心颤抖得打开药,那红花碾成的药粉,她一闻就腹中翻滚,难受地吐了起来。
或许,腹中的孩子,也在做垂死挣扎吧。
苏谨心小心地将药包好,放入袖口中,用丝帕抹了抹眼泪,故作神色如常地走出了屋子。
若是往日,这等煎药的事,她会找巧兰,但红花这味药,偏偏巧兰是认的,一旦这小丫头知道了她怀了孩子,岂不又要哭哭啼啼,哭得她头疼。
小院子的厨房内烟雾缭绕,苏天华原本苏大爷家的一个贵公子,哪会做什么菜,但自从他被赶出了苏家,其妻甄氏又体弱多病,他也就放弃了他苏公子的身份,开始学着做菜,照顾妻儿。
这样憨厚老实的男子,又怎会如那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一样呢?
苏谨心走了进去,被烟呛到,咳了两声。
“二小姐,您先出去,这里脏。”苏天华看到苏谨心进来,惊了下,“菜很快就好了,您就等着吃吧。”
“天华堂兄客气了,如今,我也不是什么二小姐了。”苏谨心看了眼一旁刚做好的西湖醋鱼,便道,“我把菜先端出去吧。”
“怎敢劳烦二小姐,使不得,使不得。”
苏天华急了,却被苏谨心用眼神制止,“端个菜而已,天华堂兄莫非以为谨心只是个养尊处优的小姐。”
苏谨心来厨房,本来是想煎药的,但见这炉子上都烧了水,她暗忖着也不急于这一刻,就随便找了个借口,也免得苏天华起疑。
西湖醋鱼的鱼腥味是很重的,苏谨心一端到手中,就心中暗道不妙,可帮忙端菜的话她已出口,又如何收得回来。
苏谨心极力压下那股喉间的恶心,端着这西湖醋鱼,只能慢慢地走着。
砰……脚下一滑,玉瓷盘掉落在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而盘中的醋鱼,也洒了苏谨心一身。
苏谨心的整个人就这么朝着灶台磕去。
孩子……
在那一刻,苏谨心的素手忽然抱住了自己的小腹,紧紧的。
这一撞,后果是什么,苏谨心想到了,但也却突然间舍不得了,再怎么说,这也是她盼了两世的孩子,就这么将他消失在人世间,确实太残忍了。
孩子,对不起。
娘要不了你,也不敢要你。
苏谨心绝望地闭了上眼。
那瞬间,在苏谨心下定了决心的时候,有一双冰冷的大手,扶住了她的腰身。
这个扶着她的人,即使苏谨心不睁开眼看,苏谨心也感觉到了,这世上有如此淡漠疏离的气息的男子,除了那俯瞰众生的谪仙,还有谁。
“你来了。”苏谨心是怕他的,但再怕,她也会倔强地睁开眼,与他对视。
云公子白衣玉带,不染纤尘。
只是微微勾起的嘴角,却是讥讽与轻蔑,还有苏谨心一直看不透的怨恨与隐怒。
“倒真是个好地方。”云公子放开她,冷漠道,“苏谨心,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知道这院子真正的主人,也敢住进来。”
苏谨心脸色一白,“不可能。”梁孟臣不是这样的人。
“这世上,没有本侯不知道的事,即便是这院子,只要本侯也想要,那就是本侯的。”云公子像看穿了苏谨心心中所想,“别指望文彦会来帮你,他现在自顾不暇。”
“你把梁孟臣怎么了,他可是你表弟。”
这处的院子是梁孟臣暗中送给她的,若梁孟臣自己不说,没有人知道,但云澈却对她身边的所有事一清二楚,就连她的行踪,他也了如指掌。怎么会这样,那两个暗探不是被丢到大江里去了吗。苏谨心越想越惊恐,及至对上了一旁苏天华憨厚老实的脸,难道真是天华堂兄背叛了她投靠了云澈。
刚刚,她是猜到了。
只是,她依然不敢相信,怎么连天华堂兄也背叛了她。
“他近日染了风寒,本侯就让他在府中好好静养。”云公子说得云淡风轻,但苏谨心却越听越害怕,明明她今日还看到梁孟臣那个奸商策马在街上,哪有病恹恹的样子,怎么说病就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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