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然,你表姑父得圣上恩准,昨天从易县赶过来了,说是要为你表哥举行一个简单的葬礼,然后将他遗落在边关的头盔和一些旧物带回易县去,建一个衣冠冢。你今天也别去铺子里了,我带你和慧玥去你表姑母家,和你表哥,道一声别吧。挽幛我已经准备好了。”
徐心然强忍着泪水:“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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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灾星!都是因为你,我哥哥才会去了西北边关苦寒之地!都是因为你,我哥哥才会战死沙场!都是因为你,我母亲才会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你这个灾星,你天生就会给人带来灾祸!你滚!你给我滚!我们姜家不欢迎你!”
刚一进门,一身缟素的姜雨宁就猛扑了上来,不顾世家千金的矜持和端庄,抓住徐心然就往外推,慌得众人急忙去劝。可是,尽管被丫鬟婆子们拦住,她仍旧高声哭骂着徐心然害死了她的哥哥。
姜雨宁这么一闹,前来吊唁的宾客全都将目光聚集在了徐心然的身上。这些宾客,大多都是官场中人,对于姜雨晨为什么会主动请缨去镇守西北边塞的原因都是心知肚明的,而徐心然又是一个出了名的不祥之人,所以他们私底下也不免猜测,姜雨晨的死,就是因为沾上了徐心然的晦气。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若不是姜雨晨被徐心然迷惑,那他就不会抗旨拒绝做云沛公主的驸马;而他若是没有抗旨,那么就不必去西北边塞;他不去西北边塞,那就不可能中了敌军的暗间而落马坠入悬崖,也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雨宁表妹。”徐心然虽然料定姜家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可她没有想到,姜雨宁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找她拼命。可是,这个时候,毕竟失去了亲人的是姜家,即便姜雨宁再有过激的言行,她也不好计较。于是,只得轻声道,“对于表哥出事,我也很难过……”
“住口!”姜雨宁被丫鬟婆子们拦着,没办法再冲上前来推搡徐心然。可嘴里依旧咒骂着,“你这妖女,你这灾星!你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现在又害死了我的哥哥。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啊?”
徐慧玥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因为她的雨宁表姐到底没有让她失望,徐心然刚一在姜家露面儿,姜雨宁就狠狠羞辱了她,让所有来到姜家吊唁的客人都看尽了她的笑话。
徐慧玥幸灾乐祸地斜眼儿看着尴尬万分的徐心然,心里说:看你以后还神气什么!看你以后还能不能抬起头来?
徐心然低声对徐掌柜说:“爹,我先回去了。”
出现这个情况,徐掌柜也始料未及,只好说:“也好,那你就先回去吧。”
“茂林,你也来了。”姜夫人出现了。她并不像姜雨宁那样激动。脸上虽然有着浓重的悲戚之色。可并没有失了分寸,“哦,心然和慧玥也来了。真是太麻烦你们了,都请里边儿坐吧。”
“母亲!”姜雨宁奋力拨开围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们,来到姜夫人面前,指着徐心然说,“表舅和玥儿妹妹可以进去,但是她不行!我哥哥就是因为她,才会惨死在边关的,我决不允许她进我们姜家的门!”
“雨宁。”一个和蔼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回头一看,正是姜雨晨的父亲姜老爷。
姜老爷看了女儿一眼:“不许对亲戚无礼。”
姜雨宁恨恨地瞪着徐心然,对父亲说:“我哥哥全都是因为……”
“你哥哥是自请去西北边关的。我姜家的儿孙。就该为国效力,这是我姜家的荣耀!你一个女孩儿家,没什么见识,就不要胡说了,免得叫人笑话。”姜老爷的声音十分平和,却透出一种叫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好了,和你母亲进去招呼女客吧。”又对徐家父女说,“茂林,里边儿请。心然和慧玥,都长成了大姑娘了,真是光阴如梭啊。一转眼,咱们哥儿俩都老喽……”
徐慧玥一边跟着父亲往里走,一边暗恨表姑父出现的不是时候。眼看着徐心然就要掩面而逃了,今后,她是个“灾星”“克星”的话题将被人们重新津津乐道,而她,也别想继续在福盛祥发号施令。今天这番羞辱,足够叫她一辈子也不敢出门。
可是,表姑父为什么不恨她?不将她骂出去!反而还客客气气请她进去。
徐慧玥故意落后了几步,悄声叫住了徐心然:“人家的妹妹都对你下了逐客令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知羞,还不赶紧滚回去,难道还等着一会儿人家对你说出来更好听的话吗?”
徐心然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径直走到前面去了。
徐慧玥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脸皮可真厚。这都能待得住?若是换了我,这辈子都没脸出门了,找棵树吊死算了。”
徐心然其实听见了,可没有搭理她,毕竟,这是在亲戚家里,而来姜家吊唁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她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徐慧玥,而使姜雨晨的家人失了体面。
来到灵堂,徐茂林和两个女儿祭奠了死者,烧了纸钱,各上了三炷香,又对姜老爷夫妇和姜雨宁并姜雨晨两个庶出的弟弟说了些节哀的话,然后随着姜老爷来到后面用茶点。
姜雨宁目送他们离开,一直都拿仇恨的目光剜着徐心然,仿佛只要这样做,就能让她的哥哥活过来。
徐心然没有办法计较,看在姜雨晨的面上。
在一个清净的屋子里面坐定,姜老爷叹道:“茂林啊,这一晃,几年功夫又过去了。你看,心然和慧玥都这么大了,可我的雨晨……”因为徐掌柜父女三个是亲戚,不是官场的人,所以,姜老爷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的悲伤,而是唏嘘道,“雨晨是我三个儿子中最争气的一个,也是你表姐唯一的儿子,如今他这一走,你表姐不知道有多伤心。”
第二百二十九章 姜家的变化
徐掌柜说:“谁也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雨晨那孩子,我也很喜欢的……”
“心然。”姜老爷对徐心然说,“雨宁年纪小,又因为她哥哥的事伤心,你到底比她大几岁,就别和她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了。”
徐心然只好站起来说:“表姑父多虑了,我能理解雨宁表妹的心情。其实,这件事情……”
“这不怪你。”姜老爷知道徐心然要说什么,摆摆手让她坐下,“知子莫若父。雨晨这孩子,虽然看起来温和谦逊,可骨子里,很像他的祖父,天生一腔热血,渴望沙场冲锋,渴望建功立业。就算没有抗旨一事,他也会随着李元帅去西北边塞抗敌的。所以,此事与你无关,你不用内疚。”
徐心然反倒更加难过:“表姑父,此事总归是因我而起。若不是因为我,表哥如今已经是驸马了,就不必去边塞御敌。”
姜老爷摇头道:“那是你还不了解雨晨。即便是他已经做了驸马,那他也不会靠着公主的裙带而替自己博取功名。姜家的祖训,家中子孙若想博得功名利禄,那一定不能靠祖上的荫庇,更不能靠女子的裙带,而是完完全全要靠自己的打拼,要靠真才实学去换取。毕竟,姜家世代忠良,功勋卓著,难免有功高盖主之嫌。因此,雨晨的祖父在古稀之年才醒悟过来这个道理,告老还乡,立下了这条家规。雨晨这孩子。其实骨子里更像他的祖父,不甘于平淡,总是渴望军旅之中的生活,而且对那些花银子买官、靠裙带关系升官、承袭祖上功勋的人十分的瞧不起。所以心然哪。你大可不必自责。”
徐心然心想,对于姜雨晨的死,表姑母和表姑父虽然都伤心,但是这两种伤心是不一样的。表姑母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也就等于失去了将来的依靠,她肯定是悲痛欲绝。而表姑父失去的只是三个儿子之中的一个,所以能够保持这种理智和宽容。
告辞出来的时候,竟然刚巧遇见了傅金山和徐慧瑛夫妇两个。
徐慧瑛对徐心然说:“表哥是被你害死的,你居然还假惺惺地来猫哭耗子,真是叫人恶心!”
“慧瑛。住口!”徐掌柜急忙呵斥道。“这是在亲戚家里!”
徐慧瑛只好闭上了嘴。狠狠瞪了徐心然一眼,和傅金山一起进去了。
徐慧玥本来想趁机再挖苦徐心然几句,可一看父亲动怒。也不敢再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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葬礼过后,姜老爷和姜夫人就带着姜雨晨留下的头盔、佩剑和一身旧衣裳回到了易县,在那里给他建了一个衣冠冢。
一切似乎都复归了平静。
徐心然继续打理福盛祥的生意,只是再也不穿颜色鲜艳的衣裳了,进来出去就是那几套蓝布衣衫,或者一身紫衣,也不戴过多的首饰,只是一枚银钗,一个玛瑙镯子,别无他物。
程洛山来过几次。不再提起别的话题,只是略坐一坐,喝杯茶,聊一聊绸布生意,也间或给她的织染坊出出主意提个建议,看她出神的时候,也劝她要节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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