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心然冷冷地说:“我刚才说了,我这里不欢迎傅老爷,傅老爷请回吧。”
“徐心然,你这就不够大度了。”傅金山站在院子里,肆无忌惮地嘲弄着徐心然,“怎么说,咱们也是两亲家么,你新开张了织染坊,我来道贺,你总不能把我赶出去吧。”
“既然傅老爷还记得我们是两亲家,那为什么要恶意抢走军服的生意使福盛祥陷入困境?”徐心然看着这张肥腻的油脸,想起那天这张油脸的主人来威胁自己的情景,真的想将他痛扁一顿扔出去了事。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傅金山,毕竟是城南最大的绸布行的掌柜,是自己的妹夫,自己不能这么冲动先落人口实,至少,现在她对这个“妹夫”还得以礼相待。“傅老爷可别说什么军服生意你做得我就做不得的话,据我所知,惠和坊从来都对这一块生意不感兴趣。”
傅金山丝毫不在乎徐心然的指责,他大声道:“徐心然,看在你是个女孩子的份儿上,我今天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肯向我低头认错,做我的小妾,那我可以对那天的事情既往不咎,不仅允许你这织染坊开下去,而且还会帮你一把。”
“是吗?”徐心然好笑地反问道,“可是,你这么处心积虑要帮我,就不怕我妹妹生气吗?”
“你妹妹?”傅金山哈哈大笑,“你妹妹不会计较那么多的,她都已经是傅家的当家主母了,怎么可能计较那么多?怎么样啊我的大姨子,好好考虑一下吧,我不会叫你吃亏的。”
“傅老爷,我看在我妹妹的面上,最后再劝你一句,你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以免后悔。”徐心然强忍着怒火道。
“哼!”傅金山觉得自己已经做到了“先礼”,耐着性子给徐心然讲了半天的道理,那么,接下来,就完全可以“后兵”了,“你果然不识好歹。那么就别怪我不客气了。给我砸!”
“是!”傅金山的小厮们早就挽起了袖子,一个个紧握棍棒,就等着他们的主子一声令下进去砸个痛快,这时候听见傅金山终于下令,一个个精神抖擞,就往里面冲。
“心然啊,外面怎么这么吵闹?”宋老太爷由宋林泉搀扶着,出现在徐心然对面的二楼上。
傅金山抬头一看,惊愕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宋宋宋……宋老太爷……您您……您怎么会在……在这里……”
他开始飞快地盘算,宋老太爷出现在徐心然新开张的织染坊,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徐心然请来的靠山?可是,宋老太爷是谁啊?那可是京城生意场上最德高望重的人,自己虽然在城南一带可以横着走路,在京城的绸布行业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可见了宋老太爷,还是要恭恭敬敬地以小辈自居。可是,福盛祥算什么呀,一个自己根本就瞧不上眼的绸布庄,可居然在新作坊开张这一天请来了宋老太爷,看来,这徐心然的能力,真的不容小觑啊。
傅金山背上出了一层冷汗,心想自己这一趟,是不是来错了。
“哦,”宋老太爷很随意地看了傅金山一眼,“是金山哪,你怎么想起到我外孙女儿新开张的织染坊来了?今天,我外孙女儿并没有宴请宾客来道贺啊。”
“我我我……”傅金山十分紧张,面对德高望重的宋老太爷,他简直就像一个毛头小伙子一般战战兢兢,其实,若是平时,他见了宋老太爷,虽然十分恭敬,可并没有战战兢兢,可就在刚才,他亲口吩咐自己的小厮们砸了这个作坊,他能肯定,自己方才放肆的挑衅全都落在了宋老太爷的眼里和耳朵里。那么今天,他是不是掉进了徐心然早就设好的圈套呢?“晚辈……晚辈听闻福盛祥织染坊今日开张,加上我又是徐家的女婿,虽然没有受到邀请,可觉得不来道一声恭喜总是说不过去,所以……所以今日是前来道贺的。”
宋老太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来给人家新开张的生意道贺,还需要拿着棍棒吗?还有,你方才吩咐你的人要砸了什么?”
这时候,眼看着自己的主子对这个刚刚出现的老头儿毕恭毕敬唯唯诺诺,傅金山的小厮们早就停止了行动,手握棍棒站在原地。
“误会……误会了……”傅金山一面拿袖子擦着头上脸上的汗,一面堆起笑脸解释,“这全都是误会。我刚才……刚才只是想让小厮们进去看看,徐大小姐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这织染坊新开张,总不免有些忙乱,我是她妹夫,能帮一点,就帮一点……”
“哼!”宋老太爷忽然沉下脸来,厉声道,“你分明是来找碴儿闹事的!傅金山,你以为我年纪大了,就糊涂了不成?还能看不出来你这点儿手段?”
宋林泉扶着宋老太爷慢慢走下楼来,徐心然也急忙下楼,扶住了宋老太爷右边的胳膊:“算了外祖父,可能,傅掌柜真的是来帮忙的,咱们也别误会了人家。”
傅金山低着头弓着腰,一面心中暗暗叫苦,后悔自己来这一趟,一面努力回忆着,徐心然什么时候变成了宋克俭的外孙女。
由于宋、徐两家二十年前就已经决裂,再未有过来往,宋老太爷又对小女儿的死耿耿于怀,绝口不提福盛祥和徐茂林,也不许宋家任何一个人提起,因此,时间一长,很多人都忘了,他是福盛祥掌柜徐茂林的岳父。
而此时,傅金山又太紧张,因此根本没有想起来徐、宋两家的关系。
听了徐心然的话,宋老太爷的怒容慢慢消失:“既然是来帮忙的,那么就别叫人家白来一趟。心然哪,你看看,傅掌柜能帮你做些什么呢?”
徐心然想了想,说:“就让他们种树吧。前几天,我已经叫人将后面那片荒地整理了出来,拔掉了杂草和没用的树木,只留下了那些桑树,又购进了一些桑树苗。不如,就让傅掌柜帮忙把那些树苗种下去吧,若是他再肯浇点儿水施点儿肥,那就再好不过了。”
宋老太爷将目光转向了傅金山:“怎么样啊金山,你肯不肯帮我外孙女儿这个忙?”
傅金山满脸都是黄豆大的汗珠。他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望着不怒自威的宋老太爷,张了张嘴。
第二百二十四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傅掌柜不愿意吗?”看见傅金山的神色有些犹豫,宋老太爷沉下了脸,加重语气追问了一句。
“不不不,不不不!”傅金山吓得一哆嗦,连忙摇着双手解释,“不是不愿意,不是不愿意。为徐大小姐效劳,我怎么会不愿意呢?”
“这就好。”宋老太爷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那么心然,就让他们去种树吧。”
傅金山擦了擦汗,对自己的小厮们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徐大小姐种树?”
看见宋老太爷皱了一下眉头,他急忙说:“我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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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多树苗?”傅金山一看徐心然指给他的堆得小山儿似的桑树苗,不觉热泪盈眶。这不得种到天黑呀!也不知道,徐心然给不给管午饭。
徐心然点点头:“是啊,就是这么多。其实呢——”徐心然十分为难又十分抱歉地地摇摇头,“本来我也不想这么多事的,可谁叫我的制衣坊开得好好儿的被人挤兑呢?如今我也没什么生意可做,只好养养蚕纺纺丝混口饭吃罢了,不然你倒是说说,福盛祥这么多的伙计和长工,难道都去喝西北风吗?唉……世事艰难,我也是不得已啊!”
傅金山真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越发懊悔自己当初多事,找谁的麻烦不好,非要找徐心然的麻烦。这下可好,不但给小娇妻徐慧瑛无法交代,而且还得罪了京城商界的龙头老大,这以后的日子,该有多艰难啊。
不过眼下,傅金山是暂时考虑不到小娇妻了,只能先考虑怎么过了宋老太爷这一关。
于是,傅金山咬着牙,带着自己的小厮们上前,拿起铁锹锄头,去挖坑准备种树。
“坑挖得不能太浅,也不能太深,树苗栽得不能太密,也不能太稀疏。”徐心然请来的几个的种桑老农一边看一边叮嘱。
徐心然说:“几位老伯,这些人恐怕都是头一回栽树,手生得很呢,还要请你们多多指点才行。若是他们哪里做的不合适,请你们不要客气,只管指出来让他们重新做,直到做好为止。”
一听这话,傅金山差点儿坐在地上。这个徐心然,简直就是个人精,居然能看出来自己打算偷懒应付差事。
几个桑农虽然不明白徐心然为什么不请一些具备种桑经验的人来,可毕竟这是人家的事,自己也只是拿了人家的银子来做指导的,所以也不多话,只是更加认真地检查傅金山和他的小厮们挖出的树坑的深浅大小,检查他们栽种的树苗的是否符合要求。这些桑农是庄户人家,拿了徐心然的银子,自然对她吩咐的事情是百倍的用心,再加上他们本就憨厚朴实,对自己从事了几十年的农桑之事有很深的感情。因此,他们坚决不允许傅金山和他的小厮们糊弄这些娇嫩的桑树苗,一个个眼睛瞪得溜儿圆,一发现他们做的稍微不合要求,就立刻跑过去纠正,并不厌其烦地做示范,一心一意地帮助这些“头一回栽树”的新手们尽快熟悉怎样种植桑树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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