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瑛的这个建议。若是放在以前,那不用她说,徐掌柜就会斥责徐心然。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徐心然在徐家的地位一天比一天高,而苏氏母女的地位,却是一天比一天低,而且徐掌柜已经认定,那八十三匹七彩织金暗花缎,正是徐慧瑛与外祖家里应外合给偷走的,所以尽管他仍旧允许徐慧瑛在铺子里做事。可早就收走了她管账管钱的权力,并且不再信任她。
因此,徐慧瑛的这番建议,落在徐掌柜耳朵里,自然就是她在嫉妒姐姐徐心然。徐掌柜对她说,如今制衣坊是徐心然一手打理,人家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谁也管不着,更何况,制衣坊不管赚来多少钱,都有一半是徐家的,这一点,徐心然从未克扣过一个铜子儿。你和你姐姐心然同为徐家的女儿,可是你看看你姐姐,再看看你自己,你有做什么资格什么脸面再说人家坏话?你若是不服气,也行啊,你也开一个制衣坊,只要你能给徐家拿来大笔的银子,那你爱怎样折腾,我也一样都不管。
徐慧瑛被父亲的话噎住了,不是她不够伶牙俐齿,而是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没有徐心然那个本事。
徐心然正在店里看着两个女工熨衣裳,忽然看见小林飞奔而来,站起来问道:“小林哥,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跑得这么急?”
“大小姐,咱们铺子斜对面的那个荣庆庄绸布行,摆明了要和咱们唱对台戏了!”
“你是说,大前年中秋节前在咱们福盛祥斜对面开张的那个荣庆庄绸布行?”徐心然心中暗忖,想当初,荣庆庄绸布行一开张就声势浩大非同凡响,这个集织染、成衣制作、刺绣为一体的绸布行,开张短短几个月里,就吞并了好几家小型的制衣坊、织染坊和绣坊,俨然有成为京城绸布业龙头的架势。不过,那个时候的徐心然,除了仰望和慨叹,对荣庆庄就没有别的感觉了。可是今天,福盛祥也渐渐跻身到了京城绸布行的前列,那么,对于荣庆庄,她就不能再只是仰望和慨叹了。“荣庆庄怎么了?”
小林说:“大小姐,您还不知道吧,荣庆庄也要新开一家制衣坊,而且,就在咱们对面。这个月二十八就要正式开张啦。”小林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对面那座很气派的楼房。
徐心然恍然大悟:“我说对面的面馆都不开了有小半年儿了,里面大兴土木,整日叮叮当当,我心想,这又是哪里来的大财东要在这里开铺子,却原来,是穆掌柜要和咱们福盛祥唱对台戏啊!”
阿威说:“本来,谁也没将咱们福盛祥放在眼里,只以为咱们是在勉强维持,可眼看着咱们渐渐做大,新开的制衣坊,几乎和轻罗坊的制衣坊一样大,那肯定有好多人都要坐不住了。更何况那穆掌柜下了血本,开了京城最大的绸布行,囊括了绸布行业中织染、刺绣、制衣等各方面的生意,那就一定是想要在京城绸布业中称王称霸。我听说啊,这两年来,很多小型的绸布庄、制衣坊和绣坊都被他兼并了,那些没什么气候的小掌柜都依附于他,一是求得平安,二是求得有口饱饭吃。可就咱们福盛祥不信那个邪,不但没有向人家俯首称臣,而且还扩大了经营规模,那穆掌柜心里肯定不舒服。”
小林说:“真是奇怪了,荣庆庄就算是要称王称霸,可这京城里头,除了咱们福盛祥,资金雄厚生意红火的绸布行刺绣坊多了去了,比如轻罗坊,比如严记绣坊,可那穆掌柜为什么偏偏要与咱们过不去?咱们福盛祥,可从未想过要分他一杯羹啊!京城这么大,每个人都要有口饭吃吧,他何必与咱们一间小小的制衣坊过意不去?”
徐心然笑道:“荣庆庄原是开在福盛祥店铺的斜对面的,眼看着就要扫平那几条街上所有的绸布店,而事实上,那些小型的绸布庄刺绣坊也的确没有抵得住它强大的资金攻势和价格攻势,一个个丢盔弃甲,对荣庆庄俯首,听任自己的产业被兼并。可偏偏咱们福盛祥我行我素,显然没将人家放在眼里,还要扩大经营规模,这让穆掌柜简直无法忍受。至于轻罗坊、严记绣坊那些本身就实力雄厚的绸布行,一则离着荣庆庄很远,并非在与穆掌柜唱对台戏,二则穆掌柜虽然心高气傲,可也不是个傻子,他知道那些大型的绸布庄不会轻易被他打垮,而且这京城的绸布行业不可能只有一个荣庆庄,所以,他也许是打算与那些大型的绸布行共存,各人都有钱赚,井水不犯河水,最终达到一种竞争的平衡。”
“那咱们该怎么办?”小林忧心忡忡,“我听大家都说,街对面的制衣坊,再过三天就要开张了。一般来说,新店开张,都会打出价格优势,那一年荣庆庄开张,不就是利用价格优势打败了那些小铺子吗?虽然依着咱们现在的实力,荣庆庄即便是降价,短时间内不会对咱们构成什么威胁,可他们有的是资金和实力与咱们耗下去啊。若是长此以往,咱们福盛祥,终究会有招架不住的那一天的。”
徐心然冷静地说:“人家还没开张呢,咱们先不要自己就乱了阵脚。”
“可是大小姐,那荣庆庄,可不是好惹的呀。”阿威这一回破天荒地没有反驳小林,而是劝徐心然要认真考虑小林的话,“我看那穆掌柜的意思就是要将福盛祥也打垮,让咱们向他低头。这样一来,京城西南这一块儿的绸布生意,就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了。”
徐心然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那么你们认为,咱们是不是该向荣庆庄低头呢?”
“绝不!”小林斩钉截铁地说,“咱们福盛祥也不是好欺负的。难不成他们在咱们对面开个制衣坊,咱们的制衣坊就要主动关门?大小姐,我们知道,你也不会向荣庆庄低头的,更不会眼看着咱们辛辛苦苦创下的这份产业被荣庆庄击垮,你一定有办法对付他们的,是不是?”
徐心然苦笑道:“人家来势汹汹,我能有什么办法?只不过是先静观其变罢了。”
阿威和小林瞪大了眼睛:“不会吧大小姐,连你也没有办法?”
“我又不是神仙……”徐心然头大如斗,心想你们都拿着我当靠山啊,难道我有三头六臂吗?可话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越是这个时候,自己越是不能露怯,万一被伙计们看出来自己先怕了荣庆庄,那谁还对福盛祥有信心?于是说,“荣庆庄那间制衣坊,不是还没开张吗?就算是开张了,也不见得就能将这几条街上全部的成衣制作都揽了过去,咱们且看看他们的招数,然后再想对策也不迟。”
徐心然这样一说,小林和阿威这才放心下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对台戏正式开锣
果然不出所料,荣庆庄新开的这家制衣坊,一开始就打出了价格牌,所有的成衣全部九折,并且也有小布偶赠送。一时间,几乎所有的顾客都蜂拥而至,将荣庆庄制衣坊的门槛都要踏破。
而荣庆庄制衣坊的对面,福盛祥制衣坊就冷清了许多,整整一天时间,都没有遇到几个顾客。
第二天,小林沉不住气了,对徐心然说:“大小姐,要不咱们也降价吧。”
徐心然摇摇头:“不降。”
“为什么呀大小姐?”小林本就是个急性子,这会儿眼瞅着人家荣庆庄就在对面挑衅,他更是急得恨不能立刻就拿出锦囊妙计,让那些顾客回到福盛祥来。
徐心然平静地说:“用降价的法子来吸引顾客,不是长久之计。我记得当初,荣庆庄虽然一开张就以低价吸引了不少顾客,也的确打垮了好几家小型的绸布庄,可不出三个月,他们就恢复了原价。”
“可三个月时间足够那些老主顾忘了咱们福盛祥啊!”小林气呼呼地瞪着对面旌旗招展、顾客盈门、门口撒了一地鞭炮碎屑的荣庆庄制衣坊分号。
“那咱们福盛祥也不能降价。”徐心然又开始低头设计服装样式,“咱们没有荣庆张那样雄厚的资金,若是和他们一样降价,那明天他们若是降到八成,难道咱们也跟着一起降不成?人家说不定还能支撑三个月,可咱们呢?咱们那点儿家底儿。若是与人家拼低价,恐怕连一个月也拼不过去。所以,咱们还不如什么都不要做,看看他们的价格优势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去。”
“可是等人家顶不住恢复原价的时候。咱们福盛祥也要被拖垮了!”阿威也沉不住气了,“大小姐,咱们应该立刻想想办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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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掌柜,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到我这小店儿里来了?快快快,里边儿请,里边儿请!”严掌柜满面春风地引着程掌柜往楼上走,又一叠声地吩咐小伙计去将今年的银针沏一壶来。
两人分宾主坐定,程掌柜抿了一口清香扑鼻的银针,这才说:“严掌柜这是明知故问啊,难道荣庆庄将福盛祥挤到了墙角。你严掌柜就不高兴?”
严掌柜开怀大笑:“程掌柜说的是这件事儿呀。这件事儿。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程掌柜你应该比我更高兴啊,毕竟福盛祥现在又没有开着刺绣坊,只是开着制衣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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