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调笑令 (酒小七)


蒸笼里有一碗红烧肉,一碗鸡块,一盘蒸鱼,还有两个素菜,两碗米饭。另一个锅里还留着汤。老丁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两个凉菜。
此时早已经过了饭点了,谭铃音也没吃晚饭。她吞了吞口水,“也有我的份儿吗?”
“有啊有啊,”老丁笑道,“县令大人特意吩咐啦,你没吃饭,让给你留点。
是县令大人?他今天那么忙,还能抽出空来嘱咐厨房。谭铃音有些感动,想想今天那一桌子菜红红的菜,也许真的不是恶意?
糖糖看看谭铃音又看看老丁,它不明白,明明有好吃的,他们为什么不吃,为什么也不给它吃。
老丁夹着一块红烧肉逗糖糖,“糖糖,来,张嘴。“
糖糖急得两只前爪离了地,它直立起来,渴望地看着红烧肉,张大嘴巴。
老丁把红烧肉松开,糖糖准确接住,夸张地嚼着,眯着眼睛一脸的幸福。老丁又哈哈笑。
谭铃音看着那些菜。这些菜应该有一部分是留给县令大人的,她不如狗腿一下,亲自给他端过去?
正想着,外头又走进来一人,是香瓜。
香瓜是来给少爷取晚饭的,她看到谭铃音,笑道,“谭师爷又饿了?”这女人经常跑到厨房找吃的,饿死鬼投胎。
谭铃音知道香瓜不喜欢她,她打了哈哈,没打算跟她扯皮。
老丁跟香瓜也不算熟,他满心惦记的是怎么逗糖糖,于是把县令大人的饭菜准备好,等着香瓜快些离开。
香瓜却神秘兮兮地对老丁说道,“听说了吗,我们少爷要成亲了!”
她摆的是传小道消息的姿态,操的却是吵架的嗓门。谭铃音要是听不到,那就是聋子了。
谭铃音也不知自己怎么就突然心口一闷,她好奇道,“真的吗,是跟谁呀?”
老丁也顾不上逗糖糖了,“真的真的?恭喜太爷!这是好事,怎么太爷没提过呢?”
他左一句太爷右一句太爷地说县令大人,把她家英俊倜傥的少爷叫成一个老头子。香瓜皱了一下眉,道,“这事儿呀,是新定下的,那女方是京城礼部侍郎的嫡女,真正的大家闺秀。”说着,故意看了谭铃音一眼。
老丁感叹,“哎呀呀京官!这下咱太爷可发达了。”
谭铃音也有些惊讶。礼部侍郎的嫡女,出身很好,配唐飞龙这么个靠读书进身没什么背景到现在也只是七品县令的,应该算下嫁了。唐飞龙他爹是怎么求到这家闺女的?
老丁的话显然让香瓜有些不高兴,她扯了一下嘴角,笑道,“不是我吹牛,想把女儿嫁给我们家少爷的人家根本数不过来,这个姑娘家世不算顶好,但我们太太喜欢她的脾性,也就挑了她来做我们少奶奶。”
谭铃音和老丁都震惊于她吹牛皮的功力。
香瓜见他们吓到了,很是得意,“总之,有些癞蛤蟆就不要总惦记着吃天鹅肉。这天鹅肉呀,只有天鹅才配吃。”
老丁忍不住纠正她,“天鹅吃素。”
香瓜哼了一声,提着食盒走了。
谭铃音方才并不知自己被她夹枪带棒地刺了,她看着香瓜的背影,问老丁,“你说,礼部侍郎的女儿能看上县令大人吗?”
她也就是那么一问,但老丁是听说过不少绯闻的人,此刻这话在他耳中便带上几分哀怨。他同情地看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只是说道,“谭师爷,看开点。”
谭铃音:“……”是有哪里不对?


☆、第46章
谭铃音做梦了。
她梦到唐飞龙成亲,她也去了,专管在现场给人端茶递水发糖。因为是梦里,眼神不是问题,所以她看得很清楚。唐飞龙比往常都好看,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他穿得人模狗样,喜气洋洋,高兴得合不拢嘴。但是他看到她,就板起脸,指使她做这做那。
谭铃音不乐意了,“我又不是你的丫鬟。”
唐飞龙说,“那你是什么。”
“我是师爷。”
“师爷就得听我的,我就把你当丫鬟使。”
谭铃音很不高兴,但奇怪的是她也没反抗。她一边干活,一边看着他们拜天地。拜完天地,新娘子把盖头揭下来,谭铃音一看,长得比仙女还漂亮。
唐飞龙指着新娘子对她说,“这是我娘子,真正的大家闺秀,你是不是自惭形秽啦?”
谭铃音怒道,“我也是大家闺秀!”
唐飞龙不屑,“商贾之家,也敢自称闺秀。”
新娘子没说话,掩唇笑看谭铃音。
谭铃音不服气,“经商怎么了!”
唐飞龙冷笑,“与民争利,贱业。”
谭铃音一怒之下,醒了。梦中的红灿灿亮堂堂顿时转成一室漆黑。她初开始有些懵,抱着被子回忆了一下,梦中情形历历在目。尤其是唐天远嘲讽她时的嘴脸,清清楚楚,比真的还真。
谭铃音又生气了。但是愤怒之外,她又有那么一丝难堪。她真的是商贾之后,虽然自小也是锦衣玉食地长大,可是跟他们怎么比。“士农工商”,她和她,和他,差着两个等级呢。
当然了,一个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所以她也并无什么怨气。况且她爹当初对她很好,后来给她挑了个名声不好的郎君,也多半是由于她后妈的撺掇。
再说了,现在看来,那个郎君未必不如意。
越想越多。这一夜,谭铃音的思路像是疯狂生长的牵牛花,枝枝蔓蔓,东缠西绕,充斥着她的头脑,挨挨挤挤的像是要顶破脑壳而出。她的脑子极度亢奋,再也睡不着,直到天蒙蒙亮,才有了些困意。
她是不愿委屈自己的,困了就睡呗。
可苦了糖糖,一大早没饭吃,只好先吃几口奶凑合着。大门又栓了,出不去,它就在院中时不时嚎一嗓子,以表达自己的委屈。
谭铃音睡得迷迷瞪瞪,听到有人在外面咚咚咚地砸门。她很不想离开被窝,但对方却锲而不舍。
砸门的是唐天远。他一上午没看到谭铃音,有些担心,便过来看看,发现门是从里头栓着的,糖糖还一个劲儿惨叫。他以为谭铃音病了,敲了会儿大门见无人回应,干脆翻墙而入,刚想敲房门,它却从里头开了。
谭铃音扶着房门,茫然地看着唐天远。她头发披着,有一大缕停在肩上,贴着白皙的脖子;穿着白色里衣,丝绸,不厚,顺滑贴身,隐隐能看出里头的肚兜是红色的。一双山峰直挺挺把衣服撑起,像是波平如镜的湖面突然涌起的两个浪头。
唐天远心跳砰然,两颊发热,他不敢细看,垂下目光。然后他就看到她裤脚下赤着的双脚。
唐天远:“……”简直是要人命好么。
谭铃音也挺不好意思,不过是从卧房跑到花厅,竟然就把鞋给跑丢了。她低头,不自在地用左脚蹭了蹭右脚,“大人,你有什么急事?”
唐天远只觉鼻子内一阵发痒,他果断拉着门咣地一下关上,转身背对着门说道,“穿好衣服,来退思堂商量案情。”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几分沙哑。
“哦。”谭铃音虽然有点不高兴,但她是爱岗敬业的人,想必是案件有什么重大发现,于是赶紧收拾妥当出了门。
唐天远端坐着退思堂内,案桌上摊着一张地图。他没有往地图上看,而是两眼放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谭铃音走进来,看到县令大人这样,她好奇问道,“大人,在想什么?”
“我想给你穿鞋。”唐天远脱口而出道。
“……”她该怎么回答?
唐天远掩嘴轻咳了一下,低头道,“本官最看不得有人赤脚,谁赤脚我就想给谁穿鞋。”
“……”这是什么怪癖。
县令大人显见不欲多言此事,他指了指地图,“说正事。”
谭铃音便低头看那地图。因看不太清楚,她双手撑着案桌,弯腰凑近,果然好一些了。
唐天远说道,“我今日又问了几个人。根据目击者的供述,土匪的来源有两个可能,一是路过此地的流民,二是盘踞在凤凰山的那拨。但是,土匪的口音来自许多地方,现在并无大规模的饥荒或者战乱,铜陵更非大城,从四面八方产生流民并且又汇聚此地的可能性较小。”
谭铃音点点头,“所以他们是来自凤凰山了?”
“初步判断是这样的。”
谭铃音在铜陵县郊的西南方找到凤凰山,这座山挺大的,夹在铜陵县和南陵县之间。她有些奇怪,“凤凰山上盘踞土匪我也有耳闻,但他们没在铜陵县抢过东西吧?”
唐天远不着痕迹地把地图往回移了点,“对,一直是抢过路的商人,还有南陵县的富户。凤凰山是铜陵和南陵的分界,他们设卡抢劫的地方属于南陵县辖地,出了事儿报官也是去南陵县。”
谭铃音还有一个疑惑,“奇怪,怎么没人剿匪?”
唐天远摇头,“这就不知了。”
“没准是土匪跟衙门勾结了。”谭铃音猜测道。
“也有这个可能。”唐天远说着,又往回拽了点地图。
谭铃音没发觉他的小动作。她发现自己还是不太看得起地图,因此身体又往前探了探,“孙员外家的田庄在哪里?”
唐天远指了个地方。
谭铃音在地图上比了一下,“抢这里,太绕远了。图什么?”
“大概是因为比较熟吧。有人带路。”说着,又拽地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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