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拿到手的,就是盛京顾府的老祖宗,顾池的资料。
顾池也是个人物。他原本是个皇商,手底下按着宫中每年所需丝绸布料,后面生意越来越大,眼见着不能再扩张了,就果断将手中商铺上交皇室,捐了一个六级爵位,即官大夫。白拿到手的银子皇帝自然高兴,何况顾家的生意做的这么大,哪能一点儿都不忌惮?昭帝本来就想的是等过些年顾家的风头下去了,就挑个错把它给抄了,财产银两全部收归国库,没想到顾池这么懂事。
于是顾池成功的弃政从商,又因着早先当皇商的时候各种打点,顾池在朝廷里混得如鱼得水,最后当了丞相,加封太子太师,还在平帝年幼时当了一段时间的摄政大臣,权倾朝堂,一时风头无两。
因为年代近,关于他的记录倒还是比较好找的,门类大致也比较清楚。就顾池和昭帝平帝有时候会单独见见,因此需要查看当时的起居注,然后摘抄下来,要稍微麻烦一点。不过再怎么都比当时苏晏让她管理后勤记录战事的事情要简单的多,所以苏青做得还是挺淡然。
华灯初上的时候辛阙踱步到苏青这处来,看她抄写起居注,眼见着告一段落了,忍不住开了口:“原来暮归喜北派书法,古拙劲正,质朴方严。”
苏青放笔时微微顿了顿,若不是辛阙这样提及,她倒忘了。苏青原是来自江南的,练得自当是南派书法,走疏放妍妙的路子。但真这样想起来,破绽却又何止这个?莫说书法不像,就是她们的文风,本也应是不一样的。还好苏青往前是在江南,京城中人不大熟悉她,只要这些破绽不被苏宥发现,想来也应当无事。何况就算苏宥发现了,苏青打死不认又能怎的?背后那人能将她声色不动的换到苏府苏青这儿来,想来也不是个简单角儿。
苏青心思转的快,心定得也快,边拾戳东西边笑道:“你倒还是头一个称赞我这书法的,父亲一贯希望我练南派书法,说是女孩儿家的字婉约蕴藉些好,只我偏不肯,爱北派书法这份刚健气,便一直这样练着。每次都看得父亲大皱眉头。”
辛阙拿了她的字端详,“用笔刚劲峻拔,气势仿若飞鸿,的确是不可多得的佳作。”顿了顿又道,“现今盛京里的小姐们大爱簪花小楷,触笔倒是细腻,可哪有这样巾帼不让须眉的气势?”
奉承话谁不爱听?何况辛阙还说的这么有技巧。苏青觉得心里舒坦,就磨着辛阙一块儿去吃晚饭,当交个朋友,辛阙也果断就应了。
走出去才发现外面雪下得挺大,洋洋洒洒的,地面也堆了厚厚一层。早先出来的时候苏青看着今日天气好,就没带斗篷,谁想到这会儿会这么冷?
辛阙看着这雪下得挺欢腾,就折回去拿了件氅子,落在苏青身上,“以后到宫里头来还是多做个准备,今日还算好的,乔大人没有让我们留下来做事,否则就是亥时子时回去也是有的。”
苏青谢过了辛阙,看他衣着单薄,多少有些不忍,辛阙却似知晓了她的心思似的,“我自幼习武,虽算不得高手,但区区风寒,也奈何不了我。”
话已至此,苏青只好再次谢过。
刚过天枢门,苏青就眼尖的看到了姬篱,披着藏青刻丝祥云纹斗篷站在屋檐下头,手里还拿着件月白彩绣并蒂莲式样的。本是温温润润的模样,看见他们俩结伴出来,那面上就不高兴了。
苏青眼见着姬篱变脸,觉得煞是好笑,走过去问他,“怎么了?谁又给你气受了不成?”
姬篱收敛了神色,“阿青,这是谁?”
“这是与我一道共事的辛阙,字望楼,望楼,这是三皇子。”
姬篱的嘴巴又瘪了一下,然后阴阳怪调的笑了一声,“辛大人倒是好兴致,大凉天的还做些雅事。”
借机讽刺他衣着单薄,故作风流。
辛阙毫不在意的一笑,却是苏青寒了颜色,“阿篱,不要放肆。”声音有些冷。
姬篱听了苏青这话面色更冷,苏青看了,只得软了声气,“望楼不过是看我未带斗篷来,恐我受凉,才将这借予我,何必误会了别人的好意?何况你手中另有一件氅衣,不妨就交给望楼挡挡风雪吧。”
姬篱听着前面的话还好些,听到后面就止不住冷笑,“他算什么东西!也配本皇子亲自给他送衣裳!”说着就将手中的氅衣往雪地上一掷,然后转身径直从上面踩了过去,月白氅衣上面全是脚印子。
苏青在后面喝他:“姬篱!”
他充耳不闻。
苏青气得发抖,现今习惯了姬篱常在她面前撒娇卖萌,倒是忘了他纨绔的本质,这么突如其来的被提醒起来,苏青都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怒气。
等了好一会儿,平稳下来了,苏青在转过身跟辛阙道歉,“三皇子的确是这样的骄纵性子,但本性不坏,望楼不要介意。”
辛阙微微一笑,“哪里的话。你们俩是表亲,关系自然要好些。何况真披了皇子殿下送来的衣裳,受不住便折福了。”
“望楼何必妄自菲薄。”苏青将氅衣接下来交还辛阙,“这衣服还是还予望楼吧,不然我带回去,他又该乱发脾气了。”沉吟了一会儿,苏青补充道,“今日想必是不能同望楼共进晚餐了,我们改日在把酒畅谈,如何?”
“暮归倒是客气了。”辛阙这会儿也不说先前那套说辞了,接过东西来,“出了这样的事情,那能再缠着你陪伴我吃饭?既放心不下,就去吧。”
苏青心赞他善解人意,颔首后快步离开,绿色官袍在白雪地里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不见。
辛阙见她走远了,抖开氅衣兀自披上,凝神听了听周围,笑道:“穆兄,出来吧。”
背后转出来一个披着黑色氅衣的人。
穆放。
眼见着穆放苍白的颜色,辛阙笑不出来了,走到他身边去把脉,脸色越来越寒,最后忍不住大骂:
“穆放你是疯子不是,这么个残躯破体的,你也好意思在冰雪里熬这么久?不都跟你说了我最后会告诉你的么,你是信不过我还是怎的!”
“我总要亲自见一眼才甘心。”穆放闭了眼睛,嘴巴里泛出些苦味儿。
“你见也见过了,可有什么说的?”
“是她。”穆放声音几近呜咽,“望楼,是她啊。”
辛阙往好友的脉络里探入内力,“我看也是,哪有养在闺阁的姑娘家写那样的字,做那样的文章的?”
“是啊,名姓一样,表字一样,字迹也一模一样。她先前找借口请我去谈天,总是吞吞吐吐,想必就是为了这件事,可笑我当时还以为,还以为……”穆放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旁边辛阙看得又心疼又着急,“好了好了,现下你知道她没死可放心了?要我说,安安稳稳的养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正经,不然就算你再后悔,到时候也没时间了。”
穆放点了头。
辛阙又补充道:“你还得多找时间跟她处一处,刚才她和三皇子那模样你也看见了,摆明是把他放心上了。等他把人抢走了,到时候你就可劲儿哭吧。”
穆放也点了头。
辛阙见他这模样就知道他还沉浸在喜悦里,他的话根本没听进去,只能叹气,“罢了罢了,我另给你开个方子,你好好吃药,甭想太多有的没的,咱们时间还长着呢。”
这回穆放没点头也没说话,辛阙看他又出神了,恨铁不成钢的喝道:“梧舟!”
穆放回过神来,“望楼,你放心,我省得的。只是这是要做的合情理,不能让太子察觉到,需要费几分心思才是。”
辛阙嘴角抽抽,“算了,说什么你都说知道。随你吧,你看着合适便好。但有一条,身体最重要,不然你就算得到了也没那福气享用不是?”
穆放仍是点了头。
以前只是他一贯沉浸于丧失痛苦中不愿清醒,而今既知道了,便再不会了。
第七章 冰点
姬篱苏青就是前后脚进得门,偏谁也不待见谁,进了自个儿屋就“砰”的关了门,一个个的火气都大得很。
苏青脑子里盘旋的全是姬篱纨绔恶劣的本质,见都不想见他,姬篱在自个儿屋子里没等到苏青,也是气得心急火燎的,然后开始各种砸东西,桌子椅子瓷器,噼里啪啦脆响不歇,苏青那边却一点儿反应也无。
苏信站在门外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特肉痛的听着屋子里瓷器碎掉的声音,觉得这两人儿都是败家货,白花花的银子砸没了也半点不心疼。但是他心疼啊,何况那里边的东西都是他们俩之前逛的时候看上了特意买回来的,件件儿都是珍品,就这么没了,多可惜。
但是他怎么说?三皇子那边他肯定没那个胆子,苏青那边,啧,想着苏青那天面上那冷冷的模样,他心里慎得慌。
但是没办法,总的有个取舍。苏信觉得自家小姐好歹是个姑娘家,再怎么着也不至于像皇子殿下那样凶神恶煞目中无人的,想来想去,到底还是敲开了苏青那边的门,探了个脑袋进去,眼巴巴的瞅着她,“小姐……”
苏青面色寒冷,想也知道苏信来是干嘛,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下了通牒:“砸,让他可劲儿的砸!砸完之后收拾东西回他的三皇子府去,甭整日介的在我眼前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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