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众小太监领命。
“多谢娘娘!多谢公公!”
……
一段插曲过后,明溪满眼的心疼,便取来了宫里备着的白布同药膏,替南泱简单地包扎了一番。
“明日还是宣周御医来瞧瞧吧。”包扎妥当后,明溪道。
“那便明日再说吧。”南泱笑了笑,拍了拍明溪的手,“不过是小伤,我哪里这般金贵了。”
除了传膳的时候的那段小插曲外,整个用膳的过程,都是很和谐,很美好的。
南泱的胃口本就并不大好,又被烫伤了右手背,加之对着万皓冉那一张美色过人的脸,胃口自然是更差,是以她便只象征性地动了几筷子,便不再吃了。
万皓冉的眸子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她的右手,却并未吱声。
见她吃不下饭,万皓冉的面上却是很淡定的,心情也似乎是颇好,连带胃口似乎更颇好,连着吃下了许多饭菜,还喝了一碗人参鸡汤,这才算吃好了。
二人这般鲜明的对比,直瞧得南泱有些发怵,只觉自己也应该多吃点才对,今晚可是个大日子,既要费脑力来,又要费体力。
如此这般地一想,她便又执起了筷子,忍着手背的痛楚,狠着劲儿地又刨下了一大碗的米饭。
明溪在一旁瞧得眼睛都直了,只觉万分地震惊,然而震惊之余又夹杂了几丝悲哀——看来今次,娘娘果真是受了刺激啊。
一碗饭见底,南泱这才黑着脸放了筷子,只觉得手背奇痛无比,肚子奇撑无比。
一旁伺候着的宫娥同太监伸长了脖子望着,江路德更是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半分地大意,又候了半晌,见二位主子都没有再动筷子的迹象,这才挥了挥拂子,朝一旁的小宫娥小太监使了个眼色,于是众人上前,有条有序地将盛饭菜的碟子撤了下去。
随后,万皓冉便完全视南泱于无物,几步便踏入了书房,开始看竹简。
南泱见状自是乐得清闲,便在内殿里随意挑了个地方落座,挺直了背杆儿面容端庄地开始打瞌睡。
然而,一觉还没盹儿沉,一个小太监便从外先急急忙忙地扑进了内殿。
南泱的双眸一睁,接着便从软榻上缓缓地站起了身子,面容一派地冷然,“何事惊慌?”
“奴才、奴才参见南贵人——”小太监奔得连帽子都落了地,只诚惶诚恐地跪在地上,朝南泱叩头见礼,声音发颤道。
“好了,你急急忙忙的,所为何事?”南泱颇为不耐地挥了挥手,沉声道。
“回娘娘的话,”小太监跪在地上,缓缓抬起了脑袋,望向南泱,抖着声儿续道,“诤妃娘娘说身子不适,请皇上去看看——”
“……”南泱闻言,心头禁不住一喜,然而面上却露出了一丝不满,正欲开口,却闻见一道清寒微冷的男子声线在身后响起了——
“回去告诉你家主子,身子不适,便宣御医,朕前些日子不是才将她兄长封为了掌事么?”
万皓冉面容淡漠,双眸微垂,望着那小太监冷声道。
“奴才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太监浑身都打着哆嗦,复又叩头道,“只是诤妃娘娘说了,她这是老毛病,若见不着皇上,便是宣了御医也没辙啊。”
“哦?”听了小太监的这厢话,万皓冉的眸子却是蓦地便冷了下去,话一出口,却是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朕怎么从来不知道,她有什么老毛病?”
“这……”
万皓冉眸色沉寂,他缓缓走动了几步,坐在了方才南泱坐的软榻上。
“告诉诤妃,有病就宣御医,若是她的兄长连自己妹妹的病都治不好,那也就不用再留在御医院了。”
“是、是……”小太监闻言更是吓得一抖,连忙磕头,“奴才告退……”语毕,便从地上捡起了帽子,连滚打爬地退出了织锦宫的内殿。
小太监一走,南泱的眸色便是一凛——
如今在皇帝这般不给诤妃面子,这怕这位素来便“深谙事理”的唐大小姐,这回又要将所有的气都往自己身上撒了。
亦正是此时,万皓冉微凉之中又透着几丝淡漠疏离的声音又在她身后响起了——
“你如今,是不是很后悔自己的决定?”
“……”听了这话,南泱缓缓旋过身子,定定地望向那人,没有做声。
“任你嫁的是朕的哪个兄长,如今,你的心愿,也早便实现了。”他淡淡地望着她,缓声道。
“……”南泱亦是望着他,一阵沉默之后,她却微微地笑了,“若是,我的答案是没有,你会如何呢?”
没有用“臣妾”,也没有用“皇上”,她便那样淡定地望着他,目光坦然,便像是过去她下毒害他夺他天下的种种都不曾发生,便像是那过去的三载时光从不曾逝去,便像是当初的种种不过是一场梦。
他二人,此时,端端地却像是一对阔别多年的老友。
这一回,陷入沉默的人,是万皓冉。
她忽而又笑了,笑容里头夹杂了一丝丝的自嘲一般,眸子微转,望向在夜色中漫天起舞的桃花,唇角的笑也仿佛平添了几分苦涩。
“呵呵,如今你问我这个问题,真教我听着有些别扭,还真是得好生思量一番。”
第16章 告白
听了南泱的这番话,万皓冉的眸子动了动,面上仍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教人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心绪。
她朝着窗口走了几步,望向窗外的夜空,今夜无月,只有漫天的墨色。
“如今,你已是恨我入骨,我所说的话,你自然也是不会信。”她望着夜色,目光坦然而无畏,又道,“只是,这世间之事多怪造化弄人,有时候,连我自己也不信,我南泱竟也有这样的一日。”
“……”他一双深如寒潭的眸子定定地望着她的侧影,夜色朦胧,内殿的烛火并不大通明,平素里那张明艳耀眼的容颜,就着这略带昏暗的灯火去望,竟使得他生出了一种错觉,觉得那张侧脸,透着股子道不出的柔美温婉。
“万皓冉你贵为当今圣上,一朝天子,你没有死过,是以你永远都不会明白,死过一次的人会是一番如何的心境。”她缓缓侧过头,望向他。
“……”他的双眸对上她的眼,竟是被那双眼睛里头的坦然,以及那丝极淡的悲戚惊了惊。
“今时今日,我自知罪孽深重,亦不敢多做奢求,只希望你应我一桩事。”语及此处,她微顿,双眸亦是微微动了动,一丝若有若无的水气便盈入了眼眶,她深吸一口气,复又续道,“还我父亲一个清白。”
“……”闻言,万皓冉的双眸微闪,不着痕迹地移开同她对视的视线,淡漠地望向一旁,薄唇微启,道,“你的父亲有今日,亦只能怪他有你南泱这个女儿。”
“荒城清苦,我父亲年岁已长,怎受得住那蛮荒之地的贫瘠……”南泱说到此处,已是语带哽咽,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是要强压下心头上涌的泪意一般,顿了顿,这才望着他,声量微微扬了扬,高声道,“皇上,你既誓做明君,又如何能陷害忠良!”
“你放肆——”他眸色一冷,薄唇里头吐出了三个冰冷的字眼。
“皇上——”
话一出口,已然破碎得连不成句子,两滴如豆般大小的水珠子滚出眼眶,紧接着,泪水便如断了线一般地不住滑落南泱的面庞,她默默地垂着头,似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双膝一弯便跪倒在了他身前。
“你无非便是容不得我,又何苦祸及我的家人?”她抬着眸子,死死地望着他,亦是死死地咬着下唇,愣是没哭出半点声音,两行清泪顺着面颊滑落,她唇角微微一勾,竟是挑起了一个云淡风轻的笑,缓缓开口,道,“当初,我下毒害你性命,夺你江山,今日,我便一命还一命,从此后,你我二人,互不相欠。”
字字落地,他双眸蓦地一凛,只见她缓缓抬起了左手,举过头顶,拔下了发间的一枝紫檀雕花的发钗。
“皇上,我知你心中的顾忌,是以,这一回,我不会让你为难。”她勾着唇,面上始终挂着一丝笑,定定地望着他,又道,“今日,我还你一命,你还我父亲清白,你我,便是真的两清了。”
“……”万皓冉的双眸一片的阴骛,亦是死死地望着她那满是泪迹的面容,以及那枝被她握在左手里头的钗子。
南泱那副美艳极致的容颜上,满满的尽是泪迹斑驳,她双眼赤红,定定地望着他的眸子,一行行的泪水顺着那尖俏的下颔滴落到了地上,竟是形成了一滩小小的水渍。
一双凌厉的眉不自觉地微微蹙起,他此刻只觉着,自己过往的二十余年岁月中,从未有过这般的感受——
此时此刻,望着她的目光,他心头竟涌起了一股子难言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却教他难受得紧。
“万皓冉,你记着——”她面上仍是笑着,却是笑得泪如雨下,“我南泱,从未后悔过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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