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与卧房相连的堂厅,一股白纸的烧灼味和灯油味弥漫,夜色中将其隔开成两半的紫色帐幔外,如豆的昏黄黯淡光芒闪烁不定。
走出的陆云袖袍中滑落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拔出木塞,将里面无色无嗅的药水全部洒在自己身上,重新收好药瓶后,直直向光芒处沉步行去。
到了帘幔分隔处抬手一掀,继续穿行过去,到了靠近殿门的而设的灵堂内。
陆云走出帘幔后突然停住步子,还平静的双目顿时复杂落在了摆放在中央的灵柩上。
昏黄光线下,上面覆盖的紫底金龙纹衮边锦缎,泛着一沉暗哑沉光,毫无往日的尊贵威严,其前面横放的漆案上一应祭品摆放着,青铜鼎炉内缭绕着一缕缕的青烟,漆案前两侧放置的青铜灯盘内火光芒闪烁不定。
尚未正式举行葬礼,如今只有两名披麻戴孝的内侍跪在灵前,垂头默默烧着纸钱,一股刺鼻锥心的烧灼味飘散而至。
凝望的眸底浮现出了压抑的悲痛,陆云陡然垂下了眸,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两名内侍旁边双膝一跪,沙哑唤了声:“王上。”
烧纸烧得昏昏欲睡的内侍悚然一惊,头也不敢抬,慌乱趴在了地上,颤巍巍出声:“王……王上……”
一旁亦有些昏昏沉沉,但还稍微清醒地内侍见他这般模样,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低声提醒:“是太医令祭拜先王,王上早就回去了,不必装模作样。”现在无人看管,派他们两个守灵,也不过就做做样子。灵堂下午粗粗设下,来这里的大臣不少,也就看着这太医令还有几分真悲,他们平素受他的恩惠不少,这人一脸冷色,却是个真正善心,不把他们当猪狗一般看待。
想着说完又恭敬转了眸,好意对着陆云叹息道:“奴才说句不当的话,大夫莫要太过悲伤,先王虽死,不是还有遗腹子么,好好照看夫人到平安诞下,也算真正对得起先王了。”
恐慌的内侍闻言怔了一怔,蹙眉急偷偷转眸向灵堂四处瞟了一眼,见果然只有他们二人和刚刚跪下的太医令,僵冷的身子才陡然一松,瘫软在了垫子上,擦了擦满头冷汗。
旁边陆云听了劝慰,抬起眸对上那内侍的视线,黯然苦笑,怕传入卧房内,压着嗓音缓慢道:“内侍所言有理,可惜人心有时候亦由不得自己控制。先王在世时对陆某亦是恩重,陆某却无能救先王回天……”
说着似是又想起了那日情形,他嗓音一哽,再难说下去,便痛悲垂下了眸,周身弥漫着一股深入骨髓的自责愧疚。
内侍察言观色,看他如此劝说也无用,除非他自己想通,暗叹一声,只点了三炷香递给他:“为先王上柱香吧,你上的先王定喜欢。”
陆云闻言神思似从回忆愧疚中回转,眼睛沉涩盯着他手中的香,片刻后才抬手接过,拜了四拜后插入青铜鼎炉。
见他们二人皆困乏欲睡,眼帘艰难睁着,纸钱已烧到了手指还未发觉,他挥手替他们扫落,二人陡又清醒,陆云好意道:“你们去后堂歇着,陆某在此替你们守灵,若王上再来,陆某立即叫醒你们。”
两名内侍也不知怎么回事,陆云跪下后,这辈子的觉都瞬间全涌到了脑袋,困乏得难以支撑,犹豫对视了眼,陆云倒也可信任,便感激冲着他拜了一拜:“奴才二人多谢太医令。”
说完随即站起离开到了帘幔后放置丧葬物的后堂,坐在座椅上未几就沉沉入睡,传出的鼻息声在死寂的厅堂内格外清晰。
陆云眸底悲沉瞬间散去,精光内敛起身走到灵柩侧旁,敏锐向殿门外十步远处把守的禁卫军看了眼,启唇轻嘘一声。
只见身着药童衣物的巫起带着包裹从辰启殿的侧厢房中走出,脚底无声来到了灵柩前。
陆云眼神一扫示意。
巫起点了点头,轻掀起灵罩一角,与他一同用力将棺盖轻移开,另一手当即漆案上的小灯台,移到棺木边,里面情形一目了然。
姒离依然如那日放入棺中双眸紧闭,面色苍白躺着。
陆云当即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药丸,伸手入内强硬掰开了她的唇齿塞入。
巫起递过去提前准备好的一杯水,陆云小心给她灌着,只是大半全部都流了出来,浇湿了她头下的玉枕和脖颈领口。
做完后,陆云将杯子交还巫起,紧凝眸盯着她尚还没有任何变化的面容,一动不动。巫起则离开,站在灵柩前警惕注意着四周情形。
就在此时,卧房内响起了诧异刻意压低的声音:“奴婢听到灵堂内似乎有响动。”
巫起转眸凝沉回看向陆云:“小心。”
他微不可闻的话音刚落,便有昔阳愠怒低斥的声音强压传来:“不过两个内侍守灵弄出些声响,大惊小怪作甚,小心把夫人吵醒!”
那宫婢顿起的嗓音带了委屈和倔强,不服气道:“奴婢听了半晌确认才说出来,好像木头的咯吱声……”
巫起皱了皱眉,谨慎移步到了灵柩旁,伸手按在棺木上,抬眸示意陆云:“若情势不对,将水袋和干粮放入,立即阖盖。”
陆云眯眼看了眼卧房方向,沉“嗯”一声。他虽事先提醒了碧渊和昔阳昔蕊配合行事,但世事难料,若当真有变故亦不得不改变计划。
那女婢的声音落下后,“你……”昔阳还想说话,“昔阳,住口。”被昔蕊的一声压得极低的声音阻止。
昔蕊随后对着那女婢恭敬道:“奴婢妹妹心直口快,刚刚入宫,不懂宫内规矩,还望姐姐大人不记小人过,容奴婢替妹妹道歉,姐姐坐着,奴婢这就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那女婢再起的嗓音才多了丝忍让的温和:“客气了,妹妹若要去便去吧。不看也可,这么大半夜的,也就是那两个内侍,只怕是瞌睡得很了,一头撞在了先王灵柩上也有可能。”
巫起和陆云暗松了口气,昔蕊的声音继续传出:“姐姐宽宏大量,昔蕊该做的还是要做,这就出去,有劳姐姐们照顾夫人。”
话音落后,只闻卧房门未到片刻吱呀一响,昔蕊走出反手关闭房门,几无的脚步声轻轻响起,离帘帷越来越近。
巫起和陆云对视一眼,站在灵柩前转眸盯着帘帷,一动不动。
片刻后,脚步声消失,帘帷掀起,二人直直望去的模样映入眼中,昔蕊纵有先前陆云提醒,知夜里他要做些事情,却没料到多了一个人,被惊得愣了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刻意压低了声音斥道:“你们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敢靠在先王灵柩上打瞌睡,赶紧回去地上跪着守灵,否则明日我禀报夫人,奏告王上,有你们好受……”
就在她说话间,棺木内陡然传出了姒离微不可闻的声音:“陆云,巫起。”
昔蕊闻声刷的抬眸,只见棺木中姒离缓缓坐起,拧眉垂眸揉着太阳穴,顿明白了陆云做得是什么,话音稍顿后一喜,便继续压着声音斥责:“磨磨蹭蹭,还不快些跪下,多为先王烧些纸钱……”
陆云见姒离情形,从怀中取出了一颗药丸,又让巫起倒了杯已经凉了的茶水一同递给她,低语道:“吞下去,近两日滴水未进,能助你尽快恢复元气。昏死药药效还须一个时辰才能彻底散去,一切顺利,皆照你的计划进行。”
说着闪了闪眸,向一旁拐着玩儿低斥的昔蕊看了眼,微拧了眉。
姒离醒来时便已发现了昔蕊的存在,碧渊和昔阳必然现在也在宫中,看见他怪异神色,忍着身上不适,先就着茶水服下了药,才平静低沉问道:“他们如何入的宫?”
陆云如实将她昏睡期间碧渊为何会入宫的事情说出。
姒离听着眉心渐渐紧锁在了一起,连辛槐亦违抗她的命令,美人计,熟悉的策略做事手段,完全出自一个人……凝沉看向昔蕊:“是商玄让碧渊用了美人计入宫么?”
昔蕊向来内敛稳重,闻言掩饰不住眸底的震惊,一时怔在了当场。她在棺木中昏迷不醒怎有可能知道殿下来了姒国?
☆、第49章 姒离商玄
姒离刚说完,却又想起信息往来时间,商玄不可能如此快下命令,陡想到了另一种可能,眸光一凝,看着昔蕊道:“还是碧渊为入宫助孤,擅自行动?”
历史已经生了变化,碧渊跟随商玄数年,行事上多少会受他影响,辛槐一到凤苏府邸,她便可知中间生了枝节,想出此计,让辛槐配合亦有可能。辛槐虽忠耿,但非顽固不化之人,只要碧渊的计策能助她尽快成事,辛槐违背她命令也会去做。
昔蕊在她看来时赶紧收敛神色,听了此言后轻步走近棺木,将早已想好的应对说辞说出:“此事开始是右夫人自己拿的主意,待他们那日已经行动后回到宅子里,三殿下的命令才传来,恰与右夫人所想不谋而合。”
一旁的陆云平静看了她一眼,不动声色俯身将带来的干粮和水袋垂目放入,低语道:“辛槐和夫人城门一闹后,凤苏秘密派人来告诉过我。但时间紧急,来不及通知其他人,推迟一日并无大碍,便打算等你醒后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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