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很快从府里走了出来,便走还大声喊着:“是宸安吗?!刚刚父亲还念叨着你!”说着跨出门口,瞧见门口宋凡成,他爽朗的声音隐约一顿,面上仍然不失和气,“原来是宋公子,这是要走吗?宋公子难得来一趟秦府,不如进去坐坐!”
舅舅的逐客令下的委实客气,我走到舅舅的身边,殷勤的等着宋凡成快说“不了,我要走了”巴拉巴拉之类的话,恨不得,他立马消失在我的面前。
然而,到底是我道行太浅,我显然低估了有些人的皮厚程度,宋凡成挽了挽袖子,恭敬的行礼,“秦将军太客气,说来,我一直仰慕秦将军和秦老将军的英姿,这番空手上门虽说有些不恭敬,但秦将军这么热情的话,晚辈,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宋凡成这番话说完,连着搬东西的仆从也跟着顿了一顿,我和舅舅硬是看着宋凡成这小狐狸带着笑,极其自如的从我们的身边擦过,跨进了秦府大院。
☆、深井冰口口二九
宋凡成这番话说完,连着搬东西的仆从也跟着顿了一顿,我和舅舅硬是看着宋凡成这小狐狸带着笑,极其自如的从我们的身边擦过,跨进了秦府大院。
这尼玛,真是不客气的让人心塞。
秦家的大院里没有过多的亭台楼阁和花草树木,院墙一角处放置了一个兵器架,秦府已经有六年没有住过人了,此次回京,打扫这荒无人迹的院子估计也花费了不少心思。
从一道小路折过,另一边的大院里布置了梅花桩和练习射箭的靶子,以及被缠上了麻绳的木桩。
宋凡成一边打量,一边在我们的身边称赞道:“到底是将军府,秦将军这院落的布置尽显雄姿飒爽的一面。”说这,宋凡成伸出手摸上了木桩早就被打磨的光滑的桩顶,一脸跃跃欲试之态。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虽然秦家同宋家向来是政治上宿敌,可是听到这话,舅舅的面上还是显露了一份欢愉之色,他大笑了三声,“宋太师一向重文轻武,没想到宋大人却没有随他的性子,怎么,宋公子想来比划比划?”
舅舅的话说完,宋凡成恭敬回道:“有秦将军指教,在下荣幸之至。”
于是乎,这两个人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我的面前比划了起来。
我默默的站在草靶子旁,舅舅已经全然忽视了我的存在,与宋狐狸你一招我一拳打的火热。
秦家的小丫鬟小碎步的走过来,凑在我的耳边轻声道:“大长公主,秦老将军有请。”
我点了点头,跟在她的身后离去。
“宋大人,这招接好了!”从拱形的石门处跨过,耳边还能听见舅舅的吆喝声,我微微侧了目,发现宋凡成这厮也朝着这边瞧了过来。
冷不丁的,舅舅一个扫腿,宋凡成的身子踉跄了一下,被迎面而来的拳头击中,他缓了身子,面上带笑,又恢复了一副文弱书生的摸样,拱着手衷心的称赞道:“秦将军身手极其厉害,晚辈输的心悦诚服!”
我遗憾舅舅的拳头没有使力,冷眼瞧了一番,快步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秦府的仆从瞧见我们的身影,纷纷弓着身子为我们让道,越过府中的一个凉亭,我来到了秦家的武堂。
宽敞的屋子里摆放着各式的兵器,黄花梨木的翘头案几旁挂着一身结实而沧桑的铠甲,外祖父背对着我,正在擦拭一把锋利的长枪。
听见了动静,他有些单薄的背脊转过来,瞧见了我身影,对着我身侧的丫鬟点了点头,小丫鬟了然的退下了身子。
“多年不见,宸安也长大了!”外祖父停止了手中的动静,弯起了嘴角,下巴处的花白胡须不停的抖动,脸上的皱纹如沟壑,盛满了边关的风霜。
“外祖父。”望着年过古稀的老人,我向前走了一步,望着他伸出一双骨瘦如柴的手慢慢的附上我的额头。
系着红缨长而沉重的长枪被他放置在了桌上,他哀声叹了一口气,继而,脸上又盈满了悲伤之色:“宸穆走的太急啊!转眼间,江山又换了一任新帝。”
我坐在他的身边,同他一起凝望着那身他穿戴了数十载的盔甲,听着他有些哀戚的回忆:“你母后去世前,让我好好辅佐宸慕这孩子,可是我前脚一离开京城,便传来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消息!”
我静静地看着那泛着银色光泽的盔甲,心里却像被挖走了一块,空旷的厉害。
“新皇的诏书是先皇给你吗?”转过身子来,外祖父问着我。
我点了点头,书房的门已经被阖上,暖阳的光辉从门缝处偷了出来,拉成一条狭长的落影,望着这抹落影,我问他:“舅舅此次回京,还要回三河之地吗?”
外祖父站起了身子,手抚摸上了长枪锋利的刀锋:“新皇登基不稳,朝中人心各异,新皇到底是你大哥的孩子,不过,宸安,你这次做的很好,诏书从你手中被拿出,新皇对你只有感恩戴德,新皇没有助力,我们秦家便是他的助力,三河之地已经稳妥,此次回京,我倒要看看那个宋匹夫如何霍乱朝纲,挡我秦家之路!”
说着,外祖父满脸肃杀之色。
秦老将军虽然年岁已高,但身子骨还是极其硬挺,他高大的身体站在我的面前,遮住了室外唯一的阳光,巨大的阴影笼罩着我,我像一个被摆布的木偶般静悄悄的坐在圆凳上。
“听说,宋太师要将自己的女儿送进宫?”像是想到了什么,外祖父忽然转过了身子问我。
我低着头,厚厚的刘海遮住了我的所有的神色,我轻声回答道:“我听宫里的人说的,宋家的姑娘好像同宁佑互相喜欢。”
“哼!”外祖父将长枪紧握在手中,怒声大喝道:“宋匹夫倒是好计谋,想用美人计控制住新皇,我定不能让他得逞!”
忽然,他的眉间一凛,缓了神色后,对我道:“你的秦羽表姐端庄大方,等循着合适的机会,我让她进宫,宸安,你要记住,只有我们秦家的女人当了皇后,赵家才能安稳。”
我站起来身子,嘴角微微勾起一抹笑容,对着外祖父满脸希冀的目光,敛了眉,轻声应道:“宸安,一切都听外祖父的!”
外祖父那双粗粝的大手又附上了我的额头,满脸怜爱之色,“宸安是好孩子!为了绊倒宋家,在宫里头,你可要多长些心眼,回头,我派一个人随你一同进宫,他会护着你的一切。”
“还是外祖父想的周到。”我颔首机械的应答道。
从武堂出来,烈阳的光辉从四面八方齐齐涌来,刺得我双目有些涩意,可心底却像被一块巨大的磐石压制着一般,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我在心痛什么,甚至,我都不明白一开始的期待。
外祖父的话一字一句,仍历历在目,从武堂踏出的那一瞬,他面上带着交待的目光就像一道尖锐的刺一样,刺得我浑身疼痛。
即使在烈阳中,我的脸色依旧冰冷,连同着整个身体,都仿佛处于冰窖中,而不得动弹。
在凉亭下乘凉的阿桃一看见我,立马欣喜的跑过来,“公主,见着面了吗?”
我抬起头,满脸的冰冷之色瞬间冰裂,转瞬换上我专属的天真笑容,望着她愉快的道:“见着外祖父了,他说我长高了,长的越来越像母后了!”
阿桃看着我满脸的欢快,自己的笑容也跟着明艳起来,“公主开心就好,自先皇去世,长公主难得这么高兴了!”
她拉着我的手将我往凉亭中带去,“公主吩咐奴婢送得礼品已经被秦夫人搬去库房了,她说等公主出来,要公主亲自行谢礼。”
“小姐,小姐,你小心点。”
明媚的日光中,一声清脆的叫喊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我转过了头,看见了一位身穿着朱红色长裙的女子褪去了绣花鞋,从凉亭下光滑的石头一蹦一蹦的跳过。
细碎的光晕笼在她的脸上,一张带着英气却不失美艳的脸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石头上的人拎着长裙,一派失态之举,忽然她顿住了,扬起了头瞧见了我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凝住了,似乎仔细想了一番,随即恍然大悟般向我招了招手:“宸安!是宸安!”
我站在阿桃的身边,敛着神色回望着她。
在后面追逐的小丫鬟匆匆跑来,停在我的跟前,恭敬的福身:“奴婢拜见大长公主。”
站在石头上的女子一蹦一跳的跳上了岸,大步跑了过来,松了凌乱的长裙,理了理凌乱的发丝笑着也跟着行了礼:“秦羽拜见大长公主!”
忽然,她弯下腰眨了眨眼,“宸安,你不认识我拉?!”
不认识?怎么会不认识,秦家的哪一个人没有被我思念过,母后去世后,秦家的每一个人都像支柱般支撑着我,默默的告诉我,赵宸安,你不是一个人。
可是,那又怎样呢?
秦家毕竟姓秦,而我,却姓赵。
这两个姓氏便注定我们之间会隔着一道难以跨域的鸿沟。
凉亭中金色的光辉慢慢爬上我的面颊,我仰着脸,嘴角带着一抹天真的笑,看着她,“表姐!”
秦羽跟着舅舅在边关呆了六年之久,全然没有京中女儿的娇柔忸怩之态,她咯咯的笑了几声,稍后抿上了唇,亮晶晶的眼睛顾盼生辉,带着一丝讶然,“我都快认不出你了!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你似乎还只有这么高!”说着,她伸出了手毫无大家姿态的比划了比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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