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嫔妾想歇会子,殿下在这里恐有不便。”穆清索性将话说了个大白。
“方便,有什么不方便的?”这五皇子说话间又翻了一页书,闲闲散散的样子仿似他才是这宫里的正牌主子。
穆清绞紧了手中的帕子,侧头看了五皇子一眼,只心里要气死,“眼下五皇子业已成年,嫔妾是后妃,若是殿下如此模样叫别个人看了去,那嫔妾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还请五殿下有事说事,没事平日里便不要再来昭阳宫,没的你我都蒙了不白之冤。”
五皇子终于将目光从书页上挪开,上上下下打量了穆清一通,末了移开眼睛,看了看昭阳宫里候着的一干奴才,复又上上下下打量穆清一通,最后张口“哦,我都成年了。”自言自语这样一句话,末了又去看自己的书。
穆清在五皇子上下打量她第一遍的时候手就悄悄攥了起来,五皇子打量她的时候她觉得仿似她没有穿衣服一般,这五皇子的眼神穿过层层布丝将她看了个精光,待第二遍的时候她就已经浑身不自在面皮火烫脸涨得通红,及至好半天以后才平复下来。平复下来就浑身不舒服的紧,她全身叫五皇子看了去,这让她觉得她说什么在这五皇子跟前都有些气短,一时简直气苦的不行,遂抿嘴站了半天。
瞧着五皇子的模样,穆清知道这五皇子不打算从她殿里出去,看了几个侍女一眼,见众人也都垂首无语的模样,宫外站的侍卫也是没有半分动作,知道她是没有任何办法奈何这五皇子了。瞧了瞧五皇子的模样,再看看侍卫奴才们的样子,穆清觉得这五皇子手眼通天,这样将宫规不放在眼里,连宫里侍卫都惧着五皇子,倘若,倘若这五皇子有心要做出什么事儿……穆清一想到这里,只觉得五皇子简直是个危险的不得了的人物,若是跟他走得近了,保不齐哪天被诛杀九族牵连十族都是有可能的,遂再不说话,只进了内殿,想着赶不走这人,她不说话总是可以的。
进了内殿却也是无事可干,总不能真正放了床帏去歇息,穆清一本正经惯了,若是别个皇子来,在殿里也就在殿里了,她心里无鬼,自然就自若,歇息也不怕有心人说闲话。可是她能真正说她和五皇子是清白的么?且不说五次三番和五皇子有肢体接触,就说承恩那晚五皇子将她的身子看了个精光,这一事就够她死十次。对着这五皇子心里总发虚,穆清就镇定不下来。
遂在内殿坐了半会,外殿安静的很,穆清实在耐不住,走出来一看,五皇子还是先前的那姿势,看见她出来嘴角半勾,却是似笑非笑的样子。穆清莫名就有些臊得慌,没脸的厉害,总觉着眼下的境地奇怪的很,再看五皇子越发像是昭阳宫主人的姿势,气闷加没脸,扭头又进了内殿。
外殿候着的绿竹緑萼明月明茗还有付荣生瞧着自家娘娘坐立难安的样子,直在一边干着急,想着这后宫这样大,这五皇子作何一再光临昭阳宫,快快去别的地儿,放过他们娘娘。
尔兰是掌事嬷嬷,自然随时要侯在穆清身边,一直在内殿,看娘娘呆坐一会子,再踱几回步,再呆坐一会子,再踱几回步,直看了个眼瞪眼。虽说也才几日光景,她可是知道这主子平素里端庄持礼,在外从未脸色变过,只这会看见五皇子的时候才慌了面色。再瞅瞅外殿的那位,尔兰心下一突,莫不是这新主子在进宫前和五皇子有私?可娘娘先前是指给太子的,怎的和五皇子扯上关系,看承恩那晚五皇子进殿熟稔的样子,这两人看来早先是熟识的。垂了眼睛想了半晌,尔兰只心里落了主意,这偌大后宫的奴才哪个敢惹五皇子?怕迟些她须得跟底下的小蹄子们紧紧嘴皮子。
“绿竹,磨墨。”穆清总觉着自己心浮气躁的很,遂出了内殿,径直朝东边的暖阁走,走经五皇子倚着的榻子前穆清挺直脊背看都不看五皇子一眼,她觉得先前她出内殿去看外殿的情形像是示弱一般,遂这回经过五皇子时她脸都不侧,绷得好着呢。
绿竹自然紧着去暖阁洗笔磨墨扑纸,一会之后,偌大的殿里,西头的榻子上五皇子安静看着书,东头的暖阁案前穆清执笔凝神挥毫,阳光从殿的各个缝隙照进来,一时间站在殿门口的付荣生拿着拂尘这边瞧瞧那边瞄瞄,总觉着这殿里瞬间像个人住的地儿,随即便扇了自己一耳光。
缉熙在先头穆清端着膀子从他跟前经过时就看不进去书了,瞄见那端着的膀子在经过自己几步远之后放松了些,缉熙一方觉着好玩,一方觉着穆清实在是一头驴,不知怎的有了个*装贵重的毛病和斗鸡一样的性子,自己活得累不说,还老不承别人的情,总觉着他是要害她不成?比之他殿里的那些狗着实是差远了!
遂手里拿着书,目光朝暖阁那头窗前瞄去,见背自己站着的女子一身青色,通身就几个暗绣,末了就素的不像话,正垂了颈子写字,露出了右边的耳垂莹润的紧,于是便有一眼没一眼的瞄着那头,间或喝口茶,看了好半天便复又低头去瞧书,看一页书再瞧一会那头,末了再瞧书,一会子像是个笑脸面皮,一会子又像是丧着脸要生气,跟小孩儿相差无几,自己在西头的榻子上瞧足了整个世界,瞬间便觉着这榻子真是个好地头,阳光足不说,还好玩儿!
穆清写了好长时间的字,不知不觉间天色也就暗了,回头一看,不知何时那五皇子正对着自己这头,两只眼睛亮幽幽的闪着光,穆清心下一慌,不知这瘟神看了几多时间,不可察觉的瞬间吸了口气,走了两步就见这五皇子又把头埋在书本底下,一时间真是像要在五皇子脑袋上敲几下看这脑瓤子到底哪里和常人不一样。
“殿下,天色不早了”
“哦。”缉熙呆呆应了一声。
穆清眼见着五皇子还不走,是真要发火,借着緑萼倒茶的时间,拂手将緑萼端上来的茶杯挥到地上,清脆的响声之后底下的奴才战战兢兢,再是个不会看脸色的也看出娘娘不高兴,说是不高兴,不定心里怕是起了大火,遂都低头装死人,一个个儿都屏气不言声。、
倒是缉熙被穆清摔杯子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瞧着地上的碎片,再瞧瞧瞪大眼恶狠狠盯着宫女的穆清,撇着嘴下地穿鞋,似是也要骂人,瞪了穆清一眼拂袖出去了。
穆清松了口气,瘫坐在凳子上示意绿竹将碎片子收拾干净,叫了宫里内外所有奴才宫女都进来,说道叮嘱了几句,只说昭阳宫往后上下看见五皇子自动避远,避不了也把耳朵捂好嘴巴闭紧。
宫里的各个主子娘娘谁还没有个大小见不得人的事儿,后宫主子荣奴才荣,主子倒霉,奴才跟着倒霉,遂底下的一干自是知道各种利害,悄没声儿的记好便退下去。
穆清因了思虑五皇子阴魂不散之事胃口不佳,晚膳草草用了一点子,垂拱殿方向并无动静,遂早早就寝了。可是第二日穆清从慈宁宫回来,又看见自家榻子上靠着的人,这回连问候都省了,只默默叫了跟前儿的宫女去磨墨,晚上又是发了好一通脾气,直将一个叫做芦儿的洒扫宫女呵斥哭才把那五皇子送走。
穆清坐在凳上想着再这样下去,她非得传出个夜叉名声不可,动辄打骂侍女怕是要传出去,好在五皇子走后赏了那宫女一大笔,末了说了好一番体己话这才心安了不少。
一连五日,穆清每每都是早上逃去慈宁宫,在太后处一磨再磨,及至连太后跟前儿的嬷嬷都劝她去宫里多走动走动穆清才回昭阳宫,等昭阳宫所有宫女都呵责了一遍之后,穆清开始发愁,五皇子要是再赖着不走她要找什么由头好。
这日天色渐晚,穆清洗了手从案前走开,暗地里撇了眼从西头的榻子上挪到她案前看书的人一眼,正在思索是不是要将笔洗给摔碎,脸色也是惯常要发作前的平静。
缉熙瞧见那张没表情脸蛋上只有眼珠子乱转的时候就恨不能将手里的书给扔到穆清脸上,虽想一再赖着好气死这混账,可是知道他在兴许这混账连饭都吃不下,遂晦气的瞪着眼睛转身往出走。
穆清站在窗前看着五皇子出了殿,按捺不住嘴角要往上翘,想着对五皇子有礼是多余的,见天儿甩脸子看他还要不要来。
绿竹在边儿上瞧见了自家娘娘的表情,很是无奈的和尔兰对看了一眼,她们现下可算是瞧清楚了这两位一天像什么样子,成天互相置气的样子像一双小孩儿,可是两位主子无所觉。
缉熙是敏锐察觉他成天往昭阳宫跑白日里还能和穆清和气些,到了晚些时候穆清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只将他能气死,好在白日里还算过点顺畅日子,间或还能说两句话穆清也不炸毛。摸着鼻子五殿下想着他要是干什么事儿也不找那样干巴巴的身条啊,到底在作个什么劲儿!他就是觉着昭阳殿阳光足,还不兴他呆?!
二日,吃过晌午饭,付荣生便得了信儿说晚上皇上在群芳阁里办家宴,说是给六皇子洗尘,后妃淑人以上的都得到。
付荣生进来禀报的时候缉熙也在,缉熙坐在榻子上的炕桌前自己和自己下棋,穆清坐在内殿的桌前绣着个绣样儿,太后头经常要疼,穆清在这宫里经常走动的也就太后和萧贵妃,萧贵妃因了避嫌还不敢太走动,太后那里她是时时要去的,见太后经常头疼穆清便想着给绣个缠头,遂这天起了之后就一直坐着描花样。听见付荣生进来出了内殿,得了这么个信儿之后穆清想着这可是她头一回见后宫众妃,抬头一瞬间,就看见五皇子头朝外不知不知在看什么,穆清看了半瞬那五皇子才转回头,转回头神色却是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