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长串话说下来,穆清先前消散的怒气又上来了,这番话她说的很是无礼,只是这个时候话已出口她管不了那许多,即便这夜叉要就地怎么了她也是有可能的,然总得要问清楚为何,这样战战兢兢的日子她是一天都过不得了。
话出口安静了好些时候,绿竹緑萼大气都不敢出,她们主子这是怎么了,从来还没有这样和不熟悉的人说过话,况且对方还是个皇子,两人皆都不知那晚发生的事情,于是这会子很是有点怕。那五皇子也是站了半天方说“不叫就不叫罢。”却是对穆清后面那一串的诘问没有回答,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穆清见这人这样说,越发生气,简直想要挥这五皇子一巴掌,作何这五皇子是这样的人,诡秘的让人不可理解,说话也是不对话,怎的是这样?!
“往后不要站在我窗前了罢。”之所以没说这人是否要伤她,不知怎的,经过了那晚,这回再看这五皇子,先前那性命受到威胁的感觉平白就消失了。
这五皇子依旧不说话,穆清气苦,转身就走。
缉熙站定看着前方主仆三人走远,觉着方才这一幕真新鲜,他是从来没有这样的经历的,真新鲜呐!新鲜的让他想也想给那女子个偏殿住着,就跟给这宫里那些野狗一个住处一样,他喜欢那些野狗。觉着这样有人跟他说话很好,他给那些野狗一个家,要不把那女子也留在偏殿里?
思索了半晌,缉熙重新找了个大棵的牡丹躺下了,越来越觉得自己这想法好,禁不住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怎的是那样的人,好话歹话都说不清楚,像是自成一个世界一样,自己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的一样,穆清想起那五皇子,诸如此类的话一大堆。带了些气的回到攒花筑,一进门就看见窗前背手站着个人。
“见过四皇子。”很是周全的行了礼,一见到四皇子,穆清迅速成为准四皇子妃,一切喜怒都不外放。
四皇子唯桢盈盈走了过来,穆清一愣,四皇子所穿绛黄盘龙服,这是太子的服饰,这四皇子竟是被封了太子么?
后宫一住好些天,昨日像是听闻太后说太子之事,可是那时穆清并没听的仔细,太后一连说了好几个皇孙性情如何,絮叨了好些时间,只最后说怕是以后穆清的日子不好过,穆清想还能怎么不好过呢,她为那些不好过的日子准备了十多年,横竖以后她只是学以致用罢了。
她是知道现今储君之位争夺的厉害,像是四皇子和六皇子呼声最高,可是私心里她是不希望四皇子上位的,管一个家和管一个后宫怕是差距大着。如今乍一看这四皇子着一身这样的服装,怕是前朝今日宣了圣旨。
本是想着要恭喜四皇子的,可是张了张嘴却是怎样也恭喜不出来,四皇子成为太子,这怕是近些时日天下最大的事儿了,可是这样大的事儿她是真心没有喜悦的,太子妃和王妃,面对的东西很是不一样。
唯桢像是不在意穆清的称呼,只是过来温声说话“今日怎见你出去了,皇祖母还说近些时日你一直拘在宫里。”
“今日天气甚好,御花园的花也开的正好。”穆清如是说,只觉得这四皇子,不,太子说话的语气过于亲近了些。
太子唯桢脸上依旧是往日的样子,见谁都是带笑的一样,两人说了几句话,大都是太子问,穆清答,如此也过了好些时间。
穆清今日着了一件青色鸳鸯绣架领子白边儿裙,衬得肌肤越发莹白,袖口露出的一截腕子也是纤巧的很,太子不着痕迹看了半晌,蓦的说“物品已经向父皇递了折子,怕是礼部已经着手开始准备嫁娶事宜了。”
穆清一惊,怎的这样快。
一时惶惶,再不能在宫里住下去,穆清要出宫,四皇子封了太子,不知前朝是怎样的形势,父亲是何意,她在后宫不与人走动,消息闭塞的很,况且她就要嫁人了。
太后听说唯桢已经递了折子终于答应让穆清出宫,遂绿竹緑萼匆匆收拾东西随主子出宫,待轿子行至地安门穆清揭开帘子回望了一眼,红墙绿瓦,安静无声,只冷不丁有天际的鸽哨划过,放下帘子坐好,穆清不知怎的有些惆怅,倘若再进宫,她的身份就变了。
然过不几日,礼部着人准备的不是太子大婚事宜,而是选秀事宜,三年一次的大选提前了一年,一时间各地的官吏都开始忙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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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妃秘事
上弦月安静的挂在西头的宫墙上,稀稀拉拉的星子也出了几颗,偌大的皇宫除却了巡卫们走路的声音再无半点声息。
垂拱殿里依旧亮着烛火,不时有灯花哔驳响起,惠帝坐在案前,案头上摞着满满的折子,李自中小心侯在边儿上,见惠帝又摔了一本折子越发的连呼吸都小心翼翼起来。
西北战事吃紧,西南梁王封地半年未曾有人来述过职,江淮一带连年水灾,成摞成摞的折子从太极殿搬到垂拱殿,又从垂拱殿搬到太极殿,惠帝眼下一片青黑,夜以继日批复折子,终究是吃不住。
“一群混账东西……”再一次扔了手里的折子,惠帝怒不可遏,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兴许是天下太平各族休养生息的时间过于长了些,近两年除了边陲之地的争乱,民间竟也是地方官员割据势力,虽则明面上未曾显现,但盐运逐渐掌握在私人手里竟已有好几年的时间。若不是现下有人上折子,怕是惠帝到死也未能发现此事。
推开摊了一片的折子,惠帝将将站起来却是身形一晃,踉跄半步险些跌倒,李自中险些魂儿都掉了,连忙伸手扶了皇上,“请太医,快去请太医!”
待过不多久,太医院院首清丰匆匆赶了进来,请过脉之后只说皇上是操劳过度,一时气急攻心,且连日来用心过度,血不养心,须得好好儿休息,调养身心,再不能连夜看折子。
坐在榻上的惠帝沉默不语,末了长长的叹了口气,现下如此境地,他连一个安稳觉都不能有,自打从先皇手里接过祖宗基业,他自知没有开拓的本事,但是拼尽全力还是可以守成的,岂知时至今日竟是连守成都不能够了,内忧外患,值此用人之际,惠帝发现他手中竟是连一个可用之才都没有。
堪堪有几个跟随先帝的老臣,可是老臣自是不能派往西北边陲,也不能派往西南梁王封地,舟车劳顿怕是路上都要挨不过,况且朝中须得这些人压着,举目朝堂上下,还真真是没有几个人能用得上,一时间太医都还未走远惠帝险些又晕过去。
李自中伺候惠帝许多年,事事不离左右,这时候哪能不知惠帝忧心到底是何事,思忖了半天,方犹犹豫豫的说“这几年太傅张大人常在朝中说五皇子虽忠厚少言,但才思敏捷,少年老成,依奴才看,五皇子到底是皇子,稍加雕琢怕也是能给皇上您分担点……”
李自中这话说的犹犹豫豫,末了又中途戛然而止,显得小心翼翼,将一个忠心奴才的样子做了个十成十。
惠帝闭目不语,这些年他时常能听见宫里宫外说五皇子的话,前朝不时有太傅连同几个大臣夸说五皇子聪慧的话,偶尔进了后宫哪个殿,平日里也能听见妃嫔们提及起五皇子说这些年很是懂规矩,再不复往年野模野样,只是过于忠厚了些云云。
是能听到诸如此类的话,但是听到的次数很少,惠帝平日里政事繁忙,权且听过就算。从五皇子将将出生的时候他就知道若是这五皇子长不大,那就算了,侥幸能存活下来,适龄了赐个王妃远远的打发出京做个闲散王爷,看见五皇子,惠帝总会不由自主的想起这五子身上流有逆谋之血,尤其近些年身体不适之后越发的怕事,听见或者看见五皇子简直要成为他的一个心结。往日里寻问皇子学业的时候也从未提及五皇子,遂这些年惠帝见到五皇子面的次数少的可怜,怕是只有年三十宫里办家宴的时候能见一回,见五皇子缩在老远的角落里低头沉默,惠帝偶尔会觉得这五子怎的这样单薄,然这样的心思也很快就会没有了,总会有新近受宠的妃子皇子公主们上前邀宠,惠帝便很快将缩在角落里的五子扔在脑后。
这时候听李自中提起五皇子,惠帝的大脑里一是十年前他初见五皇子时泥一料血一料的猴子也似的样子,二则是家宴时缩在角落里沉默单薄的样子,只觉得众人嘴里所说的五皇子跟自己印象中的五皇子像是两个人。
“李自中……”
“奴才在。”
“这五皇子……今年……还没成年吧。”惠帝像是自言自语一样的说了这么一句。
“回皇上,五皇子已过志学之年,今年已经十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