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那惩罚说重不重,在龙嗣的刺激下,恐怕还不足以压住这帮人蠢蠢欲动的心。有新来的秀女在宫内,高位嫔妃们暂且不言,自然有的是下面的小喽啰来表忠心。
众嫔妃喏喏言无事,萧锦便让她们散了。
请安之后便是处理六宫事务,若说到好戏,这才刚刚开场。
萧锦用了些糕点,刚刚吃了盏杏仁酪,外边等着回事情的人便已经接二连三在外面候着了。
这皇后说起来也无异于主母,虽说有巾帽局、内织染局等等零零总总太监总管一应俱全,下面的人也知道看风使舵,但若是真要涉及到需要下定论的,难不成还能让后宫的事烦扰到皇上身上去?
芝华瞥了外面一眼,不满地皱了皱鼻子,“见天地来奏这个报那个,也不管娘娘是不是当休息了,还真不知道是摆下马威还是讨好。”
“噤声!”青浣瞪她一眼,“这也是你能说得的?”
芝华不满地跺了跺脚,转身出去了。青浣看着她的背影,微微皱了皱眉。
待到把一应杂事处理完已经快到正午,整整坐了一上午让人着实有些头疼,眼见得胜利在望,萧锦总算松了口气。
当她正准备起身活动活动时,青浣忽然进来禀报,“娘娘,孟虎来了。”
萧锦的动作顿时一顿,皱眉道,“不见,让他走。”
“他已经在外面跪了一上午了,”青浣为难道,“奴婢怎么劝都劝不动,说是一定要见娘娘。”
“本宫说了不插手此事。”萧锦冷笑一声,“青浣,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成?”
孟虎负责的便是对这批秀女进行精选,萧锦只怕不能离这摊子事越远越好,哪里想踏进这滩浑水。
“可娘娘,他拿来了这个。”青浣伸出手,递来一样物事。
孟虎跪在元沐宫外,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明明是深秋的天气,他却觉得浑身都仿佛置于火炉中,烧得他坐立难安。
不知把东西递进去皇后娘娘会不会……
“孟公公,娘娘让你进去。”青浣的声音在孟虎听起来无异于天籁,他忙不迭爬起身来,“哎,谢谢姑娘,谢谢青浣姑娘!”
“这次的事已经犯了忌讳,”青浣看了他一眼,警告道,“别说些有的没的惹娘娘不高兴。”
“那是自然,谢姑娘提醒!”
“这封信是你从何处得来?”
孟虎才刚一进门,冷不丁听见萧锦不善的问话,腿顿时一软,连忙给萧锦连磕了几个响头,“娘娘万福金安。回娘娘的话,这是秦爷特意命奴才送进来给娘娘的。”
这个秦端,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萧锦面无表情地翻看着手中的信,孟虎如芒在背,却又不敢抬头看萧锦到底有没有在看他。
“说说看,出了什么事?”
“启禀娘娘,这次经过精选后在宫内教规矩的秀女们,已经开始有人死了!”
……
“娘娘,您这是何苦?”待到孟虎走后,青浣皱了皱眉,“秦公子也真是,何必让这帮子人来扰了您的清静,到时候万一皇上……”
到时候若是夏望之得知了这背后有萧锦的手笔,恐怕就不是这么轻而易举便能带过去了事的了。
萧锦理头发的动作顿了顿,随即从喉中发出一丝抑制不住地轻笑,“这后宫,几时少得了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
第8章 逢高踩低
秀女死倒并不奇怪,哪次选秀不死个三两个?
总有那么些不然就是特别高调招人烦的,或是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的……只要不是容貌特别出众或是家世特别显赫,这宫里死个人,比死只蚂蚁还容易。
拖出去,裹张席子,乱葬岗上一扔,几个月后,谁还认得出你来?哪管家里人心心念念忘女成凤,说不定已然成了野狗口中餐。
但这次出奇的却在于不过半月功夫,进宫的秀女已然死了三个。虽然暂时死的还不过只是些小门小户之女,但这样死下去,不但对夏望之的名声不好,对她萧家也是一个打击。
萧家这次没有秀女,但朝上的旁人家中族中可未必没有,虽然眼下暂时还只是小户之女出事,可谁能担保凡事无意外?
若是当真出事到了自家人身上,那可就晚了!
出乎萧锦意料之外的是,夏望之竟然一句话都没有前来问过她,似乎这一场由他而起的轰轰烈烈选秀,忽然和他没了半分干系。
不过三天功夫,孟虎原本圆润的肉脸又瘦了一圈,这段日子以来他担惊受怕,整个人都有些瘦脱了形,眼下终于盼到了萧锦前来,几乎连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变了调。
“奴才见过皇后娘娘!”
他是遴秀阁的总管事,当先这一跪下来,身后一众花枝招展的秀女们顿时连忙跟着福了身,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反应慢的也在小太监的催促下赶紧跟上了大部队。
传闻萧后善妒,传闻萧后因自己过胖而不喜过于纤细的女子,传闻……不管传闻如何,出场的绝大多数秀女都还是乖乖屏息静气,像一块块待价而沽的猪肉一般任萧锦挑剔的目光从头上扫过。
看起来倒也还勉勉强强像那么一回事,萧锦强压下习惯性的挑刺心理,点了点头,“都起来吧。”
没经过允许,秀女们是不允许抬头看皇后娘娘的,可偏偏就有那么一两个规矩学的不那么好,家里又骄纵坏了的,抬着眼悄悄地往萧锦处瞧。
这一瞧那还了得?
萧锦还没说话,孟虎亲自过来一脚便把那不懂规矩的给踹翻在了地上,阉人的声音本就尖细,此时听起来简直有些刺耳,“不懂规矩的东西!皇后娘娘的天颜也是你们配看的?”
“拖下去!掌嘴!”
“行了。”
她声音不大,可落在孟虎耳中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他几乎是立时浑身一激灵,边示意一旁的小太监把不懂规矩的秀女拖下去,边忙不迭冲着萧锦赔笑脸,“娘娘恕罪,都还是新进来的,不知道规矩。”
青浣哼了一声,孟虎顿时噤了声。
一墙之隔,小太监卖力扇耳光的声音,秀女的哭喊……从一开始的凄厉到后来的含含糊糊,打掉了牙怕还算是走运,活生生打死却说成是不小心咬断舌头的,又有谁来替她们申冤?
萧锦心里清楚,孟虎这也是在杀鸡给猴看,夏望之第一次大规模选秀意义非凡,这下面官宦之家的小姐也不是没有,偏偏在她来的时候闹这一出,说不是想借她的势,谁信?
这孟虎狗胆包天,恐怕光是敲打敲打已经不够了。
待到迎了萧锦去遴秀阁内坐下,孟虎依旧令秀女们跪在门外,青浣微微皱眉,刚想出言却被萧锦用眼神止住。
孟虎偷眼瞧着萧锦的神情,心里忽然“咯噔”了一声,他的确有借萧锦东风的意思,可就算再给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得罪这位煞星。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
一想通这关节,孟虎额头上的冷汗顿时止不住地往下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捣蒜似的拼命磕头。
“你何罪之有?”萧锦轻描淡写道,“依本宫看来,孟公公很是威风。”
孟虎如堕冰窟,浑身都忍不住哆嗦起来,“娘娘……求娘娘饶命!”
若不是他没这个胆,眼下恐怕就要抱着萧锦的脚哀嚎了,但大夏皇后金尊玉贵,他如何敢冒犯?
“这可都是未来皇上的嫔妃,其中说不定就有哪位贵人得了皇上的青眼,你若是不威风,岂敢让她们在这么冷的天气就这么跪在外头?”
“若是有了个什么不好,你长了几颗脑袋?”
“是是,奴才这就去安顿好她们。”孟虎一步错步步错,眼下脸都有些开始发白。
好不容易得了令,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了门,萧锦气定神闲地喝着茶,青浣似乎有些明白萧锦这下马威的意思了。
当他再次回来时,身后已跟上了两个小宫女。孟虎汗流浃背地跪在萧锦面前,“启禀娘娘,人带到了。”
萧锦微微点了点头,“说说看。”
“启禀娘娘,”那小宫女看起来也不过才十三四岁,被孟虎冷不丁带过来浑身都在发颤,“奴婢是伺候冯秀女和罗秀女的,冯秀女平日里素来小心谨慎,不爱和人打交道,几乎从不出门。”
“罗秀女喜好四处和人交游,和冯秀女不算交好,可面上也还能过得去,二人平日里并无矛盾。”
她虽然怕的厉害,口齿却也还清楚。另一个小宫女和她说的也差不多,都是些家世寻常,扔在人群中连个水花都起不来的那种。
萧锦瞥了孟虎一眼,未尽之意一眼便可看出。
“冯秀女是江南菱脂县县令的女儿,罗秀女是山东单县的富户出身。另外两个秀女都是京城附近小户人家的姑娘。” 孟虎尴尬赔笑道,“娘娘,这些都是惯例了。”
秀女们说不定就是未来的凤凰,宫里向来最是逢高踩低,那些个貌美家世好的,身边伺候的人自然就多,日后说不定也能跟着鸡犬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