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衍军务繁忙,最多每日里过来看看,萧锦还在产后恢复期,自然是没那个能耐还能出门活动的,青浣又是被夏衍盯死了的人,这里头唯一相对而言活动较为松泛的还得属牵机。
夏衍不是没想过将牵机也一并控制住,需要什么药由他安排人送来便是,可是牵机总有能耐从药中挑出各种不妥,夏衍虽然瞧着那孩子觉得心中各种不快,可终归也没想着亏待萧锦,最后还是松了口,让牵机自行选配药物。
也就是这样,给了萧锦可乘之机。
急行军中自然是不方便行走的,牵机趁着休息的时候去外头转了一圈,吩咐了些准备的物事,这才慢悠悠转回来。
当然,牵机这一遭肯定不是白走一趟。
待到他进了马车,青浣先去瞧了瞧确定周围没有旁人,这才点头示意可以说了。
“打听到了?”萧锦靠在榻上,怀中抱着个软绵绵的小包子,这让她原本还能称得上高贵冷艳的气质登时崩塌了不少。
“明日就会开始最后的总攻,届时我们抓住时机便可。”说到此处,牵机眼中终于难得的有了些跃跃欲试的神色。
其实也不难理解,此人醉心钻研医术,终日里让他在宫中给达官贵人们请肚满肠肥算计过度的平安脉,着实是耽误了他。
眼下能有机会离开皇宫那个大牢笼,从此天高任鸟飞,牵机又怎会放过这个机会?
“孟歧山如何说?”青浣有些紧张的插了一句,这其实是不符合规矩的,但是这里头的都是熟人,也没人跟她计较这点小事。
“待到明日攻城的时候,安乐王会先发表一番对于此次清君侧乃是顺应民意,他也着实不愿意损伤兄弟感情,可为了大夏国运不得不为之如此之类的套话,”说到此处的时候,牵机的神情中有了抹微妙的嘲讽,“然后孟歧山便会作为深受望帝身边佞臣所害的代表,先是苦情哭诉一番在漠北一战中如何因为昏君殆误战机失踪,受了多少多少苦楚,最后好不容易才被英明神武的安乐王救出从此甘为马前卒……”
他这话说出来,旁的两人面色都微妙的变了变。
虽然明知道必然会如此,可听起来却总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味。
孟歧山多半是不会照着戏本如此演了,这当中他还要算是最大的逃脱变数。
能得到孟歧山的支持这还要感谢夏望之,若非是他让牵机带来了孟歧山的父母手信,那还当真难以取信这小狼崽子。
这就要提起先前一直在失踪的秦端了。
秦大公子自从被小狼崽子抓走之后,后者又不提相信他,也不说不相信他,可也不肯放他走,每天就像只养只宠物一般关在帐篷里。
孟歧山甚至还自大到连秦端的嘴都不封,就是笃定了他就算是大叫也逃不出去。反正孟歧山的帐篷里什么声音都传出来过,个把两个疯的人直叫唤又算得了什么?
可偏偏秦端还真能上演出一桩人残志坚的好戏,硬生生的说服了孟歧山,若是想要知道自己的身世,想要证明他说的不是假话,那就必须要回一趟京城,或者从京城获取相应的证据。
其实只要把秦端圈在身边,真相到底是怎么样孟歧山也已经不大在意了,反正他记忆也不清楚,就算是想起了什么也是零碎的。
可偏偏就是逗弄面前这个人,看他见日里跳脚似乎更有意思。
从这段时间的相处以来,其实孟歧山已经能基本确定秦端说的多半都是真话,虽然语言能作假,但是心意却不能。
眼下既然秦端如此急于证明,给天子卖命也是卖,给安乐王卖也是卖,既然能知道父母的真相,甚至还能彻底弄清楚究竟是谁坑了他……孟歧山毕竟还是少年意气,说不兴致勃勃是不可能的。
但他就要钓着秦端,看他抓耳挠腮企图说服他的模样,最后才施恩般同意了让秦端往外头传消息。
但是仅限消息,没有定西军的军情和所在,人也更别想走。
也幸而秦端的如此神来一笔,才赶得及让牵机在最关键的时候赶到救了萧锦的命。
萧锦得知孟歧山要作为先行军登时下意思皱了皱眉,“他如果当先出击的话,那岂不是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他们本来打算的就是趁乱逃出定西军,等到真打起来的时候,多半不会有什么人能在后头盯着他们。
这种时候自然是拉上秦端和孟歧山一起趁乱逃跑更加更加妥当。
可眼下逃跑还没开始,主力军当先被抽走了一个,这可如何是好?
“安乐王亲自点的将,如果不想引起他的疑心,那么孟歧山必须要在阵前出现。”
“孟歧山的意思是,让我们先走,他随后找机会追上来。”
开战之后说不定可以趁乱逃走……可是什么样的情况会导致阵前大乱?
萧锦一时半会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不过他们也的确不能继续跟下去,毕竟无论是萧锦牵机还是青浣,都是一个个只会添麻烦的弱鸡,所以还不如找机会先行撤退,也省得拖后腿。
“你去告诉孟歧山,”萧锦沉吟了半晌,“宫后苑假山下有一条密道可直通城外,届时如果他进城后想要离开,可走此路。”
第二日,定西军正式攻城。
战况从一开始就极为激烈,连夏衍都没想到,夏望之竟然一上来就把全军押上,根本没给他反应过来的机会!
萧锦等人原本打算趁着这个机会逃跑,没想到夏衍竟然提前安排了重兵把守,死死将几人给钉在了此处!
先前萧锦还以为是计划暴露,可很快她就发现,她还是低估了男人为了权势所能做出的牺牲。
两军对垒的战场,战事正成胶着状态。
萧锦被押上了前线,怀中还抱着孩子,心中不是没有自嘲,没想到两辈子以来还是再次来到了此处。
只是上一世,她高高站在城墙上,成了活靶子,这一世,她抱着孩子被押在下头,还是个活靶子。
还买大送小,听起来似乎感觉好像更吃亏了。
“阿锦,对不起,”夏衍的神情有些僵硬,视线躲闪,不敢看她的眼睛。
有什么对不起的呢,没有希望,自然也就无所谓失望了。
萧锦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夏衍竟然被逼到了连她都挟持上战场的地步,战况着实太过于一面倒了。
她心中不由微微一动,怎么,难道萧珅现在夏望之还不打算动?那现在夏望之还把夏衍的孩子藏起来,这是打算给萧党一个暂时不动作的希望?
看来城内的情况比想象得更严峻。
想来夏望之也不会将钱孟起戴了绿帽子这件事扩大化处理,毕竟就算夏望之没这个意思钱孟起戴了绿帽子也已经是既成事实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将这一出弄出去,真不怕钱孟起现场就反了?
不过她很快就被场上的情况吸引了注意力,看明白了为何夏衍会如此被打得落花流水。
这也难怪了,身为前锋的孟歧山竟然当众反转带兵攻打夏衍,这无异于狠狠打了先前夏衍才种种鼓吹的夏望之失道寡助一耳光。
那么现在把她抓过来,又是用意何在?
“皇兄,你看看,你如此受身边奸臣蒙蔽,以至于皇后都为了自保,不得不前来臣弟这里寻求庇佑,难道您还没有看清真相!”
“现在皇后和皇子都在此,皇上,还请快快打开城门,让臣弟清除您身边的佞臣,替大夏扫出一片清净之地啊!”
夏衍的喊声此时再听怎么都有了点跳墙小丑的意味。
萧锦:本宫可没有要投奔你,明明是你派人绑架本宫谢谢。
不管夏衍在下面说的多么动情,夏望之的神情都只在见到萧锦和孩子的时候动了动,其他更多的时候都是一副看戏的意味。
就算夏衍脸皮再厚,此时都不免有些撑不住了。
对方完全油盐不进,这心理攻势可怎么打?
“朕只问你一句,你是如何从京城将皇后偷走的。”待到下面夏衍说得口干舌燥,夏望之淡淡来了一句。
现在他是胜利者,自然有那个资本拿乔端着。
夏衍还是那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劝诱道,“臣弟方才说了是娘娘主动投奔臣弟,为了保住她和腹中胎儿性命!”
夏望之冷笑一声,“朕倒是没想到,天下最安全的地方竟然不是皇宫,这后宫内现在可还有太后执掌,安乐王的意思是,连太后都不可信了?”
夏衍微微一笑,“母后一心向着大夏,一时受人蒙蔽也是说不准的。”
这宫里除了夏望之还能有谁能蒙蔽太后?
也亏得他心理素质过硬,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还能保持住镇定,甚至还时不时企图反转。
“这全天下就只有你一人清白不成?”夏望之嗤笑一声,“既然如此,不妨来解释一番,凤翎是朕安排钱将军身边之人,身份特殊,你竟然强行奸污于她,此事又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