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你就是如此回报你的恩人?”萧锦一直没想通,为什么宋翎会突然间转投她门下,这内里关节太多,但现在只要先问清主要的,后面的容后再说也不迟。
可首先得确定,宋翎当真没有二心。
“如果继续跟着王爷,而他的大业能成的话,臣自然是不惮于添柴加火,尽职尽责的,”宋翎的话很直接,“但是现在很显然,王爷根本不可能成功,那为何臣还要因着一点恩情从而将全家老小都赔进去?”
“你凭什么做出这样的判定?”萧锦心中浮起一个猜测,可她还要从宋翎这里取得验证。
宋翎叹了口气道,“王爷太过于激进,又不知收敛锋芒,加上太后娘娘也袒护的过于明显……臣并不认为刘家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故而还是拼着不要脸面保住性命为先。”
那是你不知道夏衍手中握着能够调动京师所有军队的兵符……萧锦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可也没有打算再继续追问下去。
宋翎说的很坦诚,再这么问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谁还没点自己的小心思,何必一定要放到光天化日之下任人品评?
“行了。”
好不容易过了萧锦这一关,宋翎悄悄的松了口气,这才发现背后不知何时已经全然被冷汗所湿透。
“倒是有一事臣需得禀报给娘娘知晓,”宋翎沉吟了许久道,“臣闻得匈奴那方最近新增一员猛将。”
“那又如何?”萧锦有些纳闷,匈奴向来勇猛善战,此时这么久的战役打下来,出来一两个能打的也不算是什么大事。
“说来不怕娘娘怪罪……臣闻得,那新来的猛将据说是个汉人。”宋翎抬起头,神色有些莫名。
萧锦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最近失踪的可就妥妥有个孟歧山,她啼笑皆非的想……不可能的,总不至于她身边的猛将到了终了竟然回去给匈奴做嫁衣?
不过,人心从来难测。
第157章 能屈能伸
暑气是一日比一日的漫开了来,元沐宫里也开始四处都摆上了冰,再重重叠叠的垂下帘子,也好将那暑气隔绝开去。
可就算这样,萧锦靠在榻上还是有些热,可偏偏孕妇又不好多接触冰的物事,她自小怕热,加上本来食欲就不振,整个人终日里都有了些昏昏沉沉的意思。
夏望之掀开帘子进来的时候,细碎的撞击响声都没有惊醒萧锦,他先是一愣,随即抬了抬手,阻止了在一旁给萧锦打着扇子的小宫女请安的举动。接着他走到小宫女面前,竟然亲自接过了她手中的扇子,开始缓缓的给萧锦扇起风来。
小宫女和王公公都被惊呆了,皇上竟然会给人扇扇子?
后来还是王公公反应的快,拉了拉被吓傻了的小宫女的袖子,两人悄悄的一溜烟退了出去。
萧锦闭着眼懒得睁开,整个人都有些恹恹的,可偏偏那打扇子的小桃今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风忽大忽小不说,颈部还顾及不到。
萧大皇后闭着眼过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你今儿是怎么打的扇子?”
她刚一睁眼,就见到夏望之满脸无辜的拿着扇子站在面前,“朕手艺不精,惊醒了皇后,还请皇后恕罪。”
萧锦:“……”
先不去追究夏望之究竟是脑子里哪根弦断了竟然亲自来给她打扇子,反正在萧锦看来,夏望之这辈子自她重生以来就没正常过。
不过一个好对手总比猪队友来的好,而这个好对手时不时还能送上门来让她利用一下,那就更好了。
“皇上今儿个怎么有心思过来?”
萧锦像一只笨重的企鹅一般企图起身,可奈何她肚子太大有些失衡,起来的动作非但缓慢不说,还显得异常滑稽。
夏望之看着她挣扎了半天,终于忍俊不禁,“阿锦,朕瞧着你这动作真可爱。”
“臣妾瞧着皇上这笑声真不君子,”萧皇后好不容易坐直了身子,幽幽道,“竟然都不知道过来搭把手。”
夏望之:“朕不是瞧着皇后着实可爱有些忍耐不住?”
萧锦:“……谢皇上。”
就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萧锦想了想,还是打算把先前宋翎所言告知夏望之,可她也知道,此话断然不能以她提作为开头。
就算她肚子里现在怀着夏望之的孩子,估计从古到今也没哪个君王会愿意自己后宫的嫔妃对前朝军政之事比他还了解的。
她那表情变来变去太过明显,夏望之前面欺负她得了乐子,此时也便心情舒畅的打算替萧锦答答疑解解忧。
反正自家皇后决计是闲不下来的,与其让她得到不知道哪来的小道消息东猜西猜白费心神给他添麻烦,倒还不如一开始什么都是由他来说。
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统统由他控制,想透露什么导向的信息也能由他来做主,虽然知道未必能瞒过萧锦,可有些东西终归会有些先入为主的印象,后天再想要改变就要付出极大的代价,还不知道是否可成。
比如说……萧锦对他的固有印象。
夏望之一想起来简直连牙都要呕疼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可是有什么地方想问的?”夏望之当先开了口。
“秦端最近怎么样了?”萧锦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发了问。
望帝微妙的感觉到了一股酸意从心中默默冒了个小芽,萧锦这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问旁的男人……还是让朕有些扛不住啊。
“挺好的。”夏望之绷着面皮道,压下心中翻涌而起的不快。
大丈夫嘛,当然要能屈能伸,能硬能软……不对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萧锦皱了皱眉,夏望之这含含糊糊的,说了等于没说,让她怎么好把话题朝着别的方向引?
“怎么个好法?”
夏望之只觉得心底那股子嫉妒的小火苗燃的更旺盛了,朕就在你面前,你不问朕好不好,竟然一直在追问旁的男人。
可萧锦既然问了,自诩要对她好的望帝自然也只能咬了咬牙答道,“刘宗詹似乎还挺信任他,给了个职务给他,现下据说忙的跟条狗一样。”
怕是不是信任,而是需要一个分散注意力的把柄罢了。不过萧锦之所以这么说其实也就是个由头,正好顺着这话题往下转。
“既然他忙的话,那赤峰城那一块想必最近是很忙的了?”
“自然忙,”说到正事,望帝终于多了几分正经的意味,“最近鞑靼攻城不断,赤峰城内又疫病爆发,着实不容乐观。”
“疫病?”萧锦有些诧异了,“这个时候怎么会发疫病?先不说不是疫病的时节,关东那边本来就气候干燥,这疫病从何而来?”
“有人在拉姆措河的源头放病死的牛羊尸体,污染了水源……”
夏望之还没说完,萧锦登时听得有些反胃,下意识别开头捂住口,许久才压下那连绵不绝的恶心感。
“用这等伤天和的办法,鞑靼人是疯了不成!”萧锦一缓过劲来就嫌恶道,“难道他们自己没有子民需要饮水?”
“拉姆措河一旦出了问题,从上到下得死多少人!”
更别说,赤峰城还几乎就在拉姆措河的最上游,这样一来的话,沿河而下,会因此而死的牧民和牲畜不知凡几……照着这样的天气和扩散情形来看,说不定接下来就是一场大瘟疫。
这种人为的灾厄,竟然是来自于生于草原长于草原的鞑靼,萧锦自然怀疑这是出自于旁人的手笔。
“朕也想不通,”夏望之在萧锦跟前露出了犹豫的神色,“按理来说,鞑靼不会如此自毁长城,可是……”
“臣妾瞧着倒像是有人唆使。”萧锦几乎是在夏望之说的同时就想到了最可能的嫌疑人选。
既能削弱鞑靼,又能给赤峰城带来损害,这种一举两得的法子……除了在鞑靼军中的容恨水,还能有谁?
“阿锦,你知道什么不成?”夏望之转身看向她,言语中没来由多了些谆谆善诱的意味。
“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
这种大灰狼诱拐小白兔的语气……萧大皇后瞧着用着和小时候来吧来吧我勉为其难跟你换糖葫芦几乎是一模一样招数的望帝,忽然间有了些啼笑皆非的意味。
这么多年了,竟然半点进步都没有,想想就让人觉得伤心。
“臣妾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萧锦故意叹了口气道,“皇上不想想,鞑靼对拉姆措河向来敬重,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用过这等损招的,必然是这次的军师中出了幺蛾子。”
“不敬拉姆措河的,是不是鞑靼人,这还真说不准。”
萧锦其实说的也是良心话,关东靠着拉姆措河过活的那么多,怎么会有人突然间想到对母亲河下手?
不然就是外来户,不然就是……对鞑靼压根没安什么好心的人。
虽然表面上是取得了胜利,可疫病这种东西,岂是事后把牛羊尸体搬走就能解决的?想来关东军不是没有去动手,而是无功而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