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旦离开了京城,那就完全不一样了。
容恨水已然将自己在漠北的力量多数都留给了萧锦,萧锦便将其转交给秦端使用,可不曾想到秦端处半点风声没有,反倒是远在天边的容恨水耳目灵通,甚至还有余裕派人将消息传回,这个提前量之下,可见其能耐的可怖。
而这,同样也是容恨水对于自身力量的昭示。
所谓合谋合谋,自然要旗鼓相当才能合,若是一方较之另一方差距过大甚至需要依存,那就不过只是从众罢了。
要想从这场血肉盛宴中摆正自己的位置,容恨水不可谓不聪明。
“青浣,”萧锦沉吟片刻,“你这就去请父亲进宫。”
青浣倒是丝毫不意外,“娘娘可是想好了什么由头?”
“无事,”萧锦轻轻地哂了一哂,“这是太后娘娘同意的,你先去太后娘娘处报个到,再去让王公公向皇上备个案,接着就可以去请父亲了。”
萧锦这一串话说的可谓流水一般,完全没有考虑过其中任何一方拒绝的可能性。
青浣只听得目瞪口呆,可她向来对萧锦无条件信任惯了,此时也自然是按照惯例,听了萧锦的话便忙不迭去了。
事情果然如同萧锦预料一般。
当得知萧珅入宫,太后那边立刻痛痛快快给了个同意的准话,而报到夏望之那边,听闻是太后亲自点了头,望帝也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上驳了太后的面子。
这件事也就这么顺顺畅畅的批了下来。
只是一时间皇后专宠,萧党得意的留言又开始不知从何处隐隐有了冒头的迹象,可这苗头才刚晃了晃,紧接着就被正当宠走上台前的秦家给压了下去。
次日,萧珅进宫。
这段时间朝上事务繁多,萧珅乃是主战一派,刘钦瑞大败对他自然也有不小的影响。本来因为容家先前在党争中失利,导致萧家一家独大便已然引来了众人注意。先前刘钦瑞接连大胜时萧党自然喜不自禁,也幸而萧珅没被冲昏了头脑,一直在对舆论加以引导和控制才有了好转。
但紧接着刘大将军临场脱逃,此时足有影响朝政之功的萧党做出了错误判断,不但把先前刘钦瑞胜利的光芒一扫而空,反倒还有不少人蠢蠢欲动的指摘说若不是萧党主战误国,根本就不会有如此惨烈的损失。
似乎所有人都忘了,打败仗的是刘家,和萧党何干?
连带着的反而受了苛责,这其实是在某种意义上对刘家的安抚,但这打一棒子给一颗红枣,褫夺了军权的背后手段,又有几个人能看出来?
萧锦一早便在元沐宫内等着萧锦过来。
萧阁老显然是下了朝之后直接过来的,他这段时间着实清减了不少,因为事务过于繁忙导致连衣服都没来得及回家换,就这么一身朝服进了宫,说不出的引人注目。
这在平日的萧珅身上是绝不可能发生的,可见这段时间他究竟忙碌到了什么地步。
“父亲这是打算一会再回内阁去办公?”萧锦边亲自给萧珅倒茶,边有些心疼地看了看他。
萧珅明显有些疲惫,虽然着装还是平日里的一丝不苟,可倦色依旧遮掩不住,“嗯,事情太多。”
“刘将军的大败给了您不少压力吧?”
萧锦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萧珅一道极为严厉的目光给止在了当场,“娘娘,内宫不可干政!”
萧锦看着他,忽然轻轻地笑了起来,“若说是后宫不可干政,恐怕宫中还有一位,眼下手都已经伸到朝上去了,不知父亲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萧珅的脸色显然不算太好看,“这种风言风语的事情娘娘也信?”
“不是信,”萧锦叹了口气,“明明已经是既定事实的东西,为什么父亲您就是不肯相信呢?”
“还是说,您在有心遮掩什么?”
萧锦在萧珅面前罕少这般如此咄咄逼人,更别说还是直接质问了。
萧阁老先是一愣,随即皱眉道,“你这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
萧锦一想起牵机所言就觉得胸中仿佛有团火焰在烧,可她也知道,此事如果没有确实的证据,说出来非但会引火上身,导致暗桩被拔出,更是对自己早逝母亲的亵渎。
她始终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一直被人们所言对早逝母亲一往情深的男人不是自己印象中的虚影,萧珅对母亲的感情也一直存在……
虽然这信任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千疮百孔。
“阿锦?”萧珅看着萧锦面色不对,想起这段时间她在后宫中被迫照顾夏望之宠嫔的肚子,兼之太后的娘家失利,估计也让她受了不少委屈,声音自然也就软了下来。
“为父不是在责备你,只是你现在既然已经坐上了六宫之主的位置,有些时候就不能再像小孩儿一般行事全凭自己的性子了。”
“太后和皇上之间本来就是一本乱账,你只要坐好自己的位置就好,太后想必不会多为难你,而且据为父所知,这段时间皇上对你的态度也是大有好转,你安安心心在后宫不好么?为什么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打探前朝之事?”
“虽然现在萧家在朝中暂且还算地位稳固,可若是你不在后宫中好好经营,若是哪天万一为父不在了,又有谁能护得住你?”
以萧珅的性子,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相当推心置腹的了,更别说还涉及到对天家本身的议论长短。
他伸手摸了摸萧锦的头,微微叹了口气道,“阿锦,我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保护你。”
一股子心酸骤然涌上,萧锦别过头,硬生生把眼泪给忍了下去。
她也明白这是萧珅在变着法的安慰自己,可越是这样看,萧珅的那张脸就越让她觉得陌生。
如果当真父亲和太后有所苟且的话,其实若是解释父亲这么久来身边一直没人也不是说不过去。
就算毕竟是太后,她归根到底也不过是个女人,而萧珅虽然是重臣,说不定不屑于走上攀女人裙角这档子路,可若是太后一直缠着他呢?
即便是萧锦自己也承认,若换成是她,先帝一直心心念念着死去的良嫔,甚至还强迫太后抚养死敌的孩子,更别说还要让夏望之上位……其中各种冷暴力自然不用说。
若是身边出现一个像萧珅这般的人,怕也会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拉住。
“父亲……”萧锦低声道,“若是我不过是为了自保,你会不会帮我?”
萧珅有些愕然,随即正色道,“这话是怎么说?”
“这宫中已经有人看不得我的存在了,”萧锦苦笑一声,“你说,如果这次漠北当真大败,会不会有人趁此机会将你我一同扳倒?”
萧珅沉默了片刻,面色罕见的严肃了起来,“你这是从何处打听到的消息?”
“您不必管我消息从何处来,”萧锦道,“我和您从来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反正现在皇上也已经有了新的扶植的秦家。”
“萧家这种早就该随着先帝一块去了的掣肘存在,恐怕早就已经是人家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不然,为什么先有刘钦瑞的大胜,后来又在萧家被捧上最高点的时候一杠子打翻,甚至还将以前的功绩一笔勾销?”
“除了秦家,还有谁是受益者?”
萧珅不过一个字便将萧锦的谆谆善诱天花乱坠统统化作齑粉。
“你。”
第108章 心潮起伏
萧珅看似平淡无奇的一个字却震得萧锦站都有些站不稳。
她几乎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珅,“本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萧珅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阿锦,虽然萧家的确树大招风,可至少是现在,只要我还在一天,就没有人敢动你。”
“萧家和大夏的羁绊之深,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心中的那点小九九被萧珅看出来,萧锦在意料之外也多了几分沮丧,这毕竟是在大夏朝上立了两朝的萧阁老,朝中诸臣均要望其风向,多少险恶风暴都平稳过来的朝中砥柱。
怎会被她这么三言两语给唬弄?
可萧珅随即却忽然笑了起来,“不过你学会了自保,不像以前一样单单只知道一腔热血,如此甚好。”
这话不说还好,萧锦心中方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疑云登时再次浓烈了起来。
羁绊,什么羁绊?
先帝的……还是太后?
“父亲,若本宫还是像以前一般不过是个年幼无知的幼童,说不定当真会被您这番话给唬弄过去。”
萧锦叹了口气,“现在无论是后宫还是前朝,都是一样的兵荒马乱,您看在眼中的就有刘家、容家,现在又加上了一个秦家。”
“这样的乱局,是您所愿意乐见的么?”
萧珅虽然身为辅政大臣,可眼下在萧锦眼中却多了几分可疑,当年先帝是出于什么心理才会将萧珅同天家死死绑在一起?
若说是外戚,恐怕是纯臣才更适合阁老才是……对于这样一位先前甚至和他一起处理掉了他最心爱嫔妃的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