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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宦妾 (阿姽)


听闻这话,红酥搁了银筷,她眼眸灼灼地看着上官问道,“你杀了梅妃?”
反而半点不担心她自个的情况。
上官噗嗤笑出声,这会碗里的热汤也凉了,她喝了汤才回道,“杀人太容易,不容易的是,怎样让要杀之人死的有最大价值。”
说完这话,上官起身,眉心微皱地看了看身上自个的衣裳,边往外走边朝红酥摆手道,“娘娘的早膳味道好极。”
红酥看着上官消失在游廊尽头,她明明一身狼狈,却半点没将自己的落魄放进眼里,无论是奢华亦或窘迫,仿佛在她那双眸子里都是平等,并根本不放心上。
“你到底……是何人……”红酥喃喃低语,当初上官来找上她之际,她是去查证过关于上官的一切,得到可信之人的回复也是,此人行为做事极为有原则,若要结盟,再好不过。
临近晌午,仁康皇帝一下朝,龙袍都还没来得及换下,就急急到长春宫来瞧红酥。
红酥在床榻躺着,寝宫里大门开着,用来隔开里间和外间的屏风被撤了下去,红酥就那么斜靠床头,看着外面,不言不语。
看的仁康皇帝心尖子揪揪的疼,红酥这才进宫多久,便几经生死,想来任谁都受不了这罪。
上官看了红酥一眼,很有眼色地退了下去,并将宫女都赶到了宫门外候着,没吩咐不得靠近。
午膳,自然是仁康皇帝和红酥一起用的,他也不要宫女再旁伺候,自个搬了椅子,挨着红酥,亲自为她布菜,并不断诱哄着红酥多吃点。
那温柔蜜意的模样,哪里像是个冷酷无情的帝王,分明也就是个再是平常不过的普通男子而已。
红酥仍然是那副不咸不淡的神色,不大开口说话,但仁康皇帝说什么,半晌会应上一句,可她越是这样的态度,反而让仁康皇帝越发的心疼她。
午膳过后,仁康皇帝匆匆离开,上官进来,瞧着红酥坐在躺椅里,眼眸半阖,那张清秀的脸上实在看不出多余的表情,她遂道,“娘娘心结,可会过去?”
话落,红酥猛地睁眼,她眼中划过厉色,望着上官,脸沿线条冷硬又冰寒。
上官半点不在意,她继续道,“若无意外,娘娘这后半生,都怕要在这牢笼一样的皇宫呆一辈子,不知娘娘可曾想过,若有一日像梅妃那样的下场,到时您的孩儿,您唯一会关心在乎的血脉又将如何,指不定不及弱冠便会夭折了去……”
“够了!”红酥突兀地出声喝道,“本宫之事,还用不到你插嘴。”
上官低低笑出声来,她垂眸,斜斜看着红酥,“奴多嘴了。”
她说了这句,红酥心口的愤懑才缓了缓,就刚才,她握着椅子扶手的指关节都泛白。
上官面色一整,确保没有隔墙有耳后,她才走近红酥道,“娘娘,你我再做一笔交易如何?”
“哦?”红酥扬起下颌,她虽是坐在躺椅里,上官看她的时候是俯视,但她半点不落下风。
红唇唇线弯起,桃花眼眸也弯成一轮新月,上官就俯身压低声音道,“中元节,奴要进皇上的尚书房寻一物,娘娘若能将在关键之时,助奴进去,那么奴必在那天为您扫清皇后大皇子和梅妃二皇子的障碍,让您日后的皇子再是平顺不过。”
红酥眉一皱,她看着上官就道,“寻何物?”
这种事,她自是不敢亲自答应上官,谁都知皇帝的尚书房机密颇多,若上官是细作,那她便是整个大殷的罪人。
将红酥的表情尽收眼底,上官猜的出她心里在想什么,“娘娘您多心了,奴跟您说实话吧,奴之所以进宫,全是为了家族祖传一物,那是祖上从前朝就流传下来的物件,曾吩咐后人要妥善保管,但不想,几十年前,家里出了点变化,那东西下落不明。”
“奴也是前些日子才打听到,祖传之物被大太监蔚朝所得,哪想,还没找到那东西,蔚朝就死了,而现在,奴相信,那东西一定在皇上的尚书房里。”上官老老实实的全盘托出,她也没说假话,句句属实,只不过凑在一块,就变了些味道。
红酥不是草率之人,她沉吟半晌才道,“那是何物?既和前朝有关,又怎知你不是在诓骗本宫,好让本宫助你进尚书房?”
上官没想着一开口红酥便会答应这事,事实上,她想了很久,如果她是蔚朝,那么自己会将龙玺藏到哪里,又安全,又不容易被人给拿到的地方,她思来想去,亦只有皇帝的尚书房了。
全大殷守卫最严密的地方,以往蔚朝还是大太监时,没少出入尚书房,他要藏个东西自然轻而易举,但上官想要进去,便难了,即便皇帝不在尚书房,就是平时,那尚书房也是有高手轮流守卫的。


弥生 (他人即地狱) 2014-01-24 20:18:20

134、来者犹可追?
“娘娘,在担心什么?”桃花眼眸一眯,上官细眉挑着,她就看着红酥问。
红酥又闭了眼,一使力,躺椅微摇,便表示她不想再说这事。
上官轻咬唇肉,眼底有坚定的流光忽闪而过,她就又道,“奴婢复姓上官,一直听闻尚书房里在大殷建朝之初,有收敛过上官家先祖一幅百马奔腾图,所以想看看,以了夙愿。”
她这话说真也真,说假也假。
上官家,在前朝是出过一位极为有名的画师,传言所绘之画活灵活现,若添上点睛之笔,便能化为活物,即便现在在民间,这位上官家画师流传下来的画那也是有的,但最为有名的还是皇帝尚书房里的那幅。
红酥睁眼,带着审视的目光,“此话有几分真?”
闻言,上官轻笑出声,“自然十分真的,奴婢姓上官,名美人,从来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红酥似在考虑,好半晌的功夫才唇一启就道,“准。”
上官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红酥继续道,“但如若让本宫知道,尔是行其他之事,休得怪本宫亲自砍你的头!”
从来,红酥也是先小人后君子,上官就是欣赏她这点,
“娘娘安心,奴婢还不想自寻死路。”上官福了一礼,这样回答。
至此离半月十五中秋节不过还有五六日时间,上官还当大皇子要如何做,却不想,隔天就将一面生的宫女送到她身边,美名其曰协助,上官只冷笑,还不如说是提防她来得恰当。
大皇子有张良计,她自然也有过墙梯。
当夜,她便去找轩辕夜,从他那借了个善易容伪装的死士,轩辕夜也不问她想干什么,一挥手便允了。
紧接着,她摸进那宫女房间,出其不意,一招毙命,让死士易容成那宫女模样,每天,去昭阳殿,给大皇子回禀红酥动静一番。
那死士本就是个心细如发擅长模仿他人的,几天过去,大皇子丝毫不起疑。
只在中秋节的头一天,死士从大皇子处带回来封密信,上官看过后,面色瞬间沉如水,她去找红酥,半点不避讳的将那密封给红酥过目。
红酥正在亲自动手用竹条扎灯笼,她斜斜瞟了一眼那密信,半点不关心的道,“酌情处理,不用事事回禀。”
显然她觉得手头的灯笼更为重要。
上官好奇地看了旁边已经有扎好的灯笼,很普通的圆灯笼,着糊明黄色的彩纸,上用朱砂笔细致地描了嫦娥奔月等图纹,说不上有多特别,但红酥却做的无比认真。
“奴婢省的了。”上官收回视线,应了句,说完就倒退着往外走。
可她才到门口,就听红酥轻叹的声音响起,“以后,不用自称奴婢,本宫从前,也不比你高贵多少……”
上官一愣,她回头,就见红酥拿起朱砂笔,如血般嫣红的色泽像是谁心上抹不去的痕迹。
“本宫不会画人,往年,这些灯笼都是他自个扎,末了还要将我的模样全画上去,他说,屋前屋后,都要挂满了我的样子,这样,天下的人……皆知他的夫人是我……”
那握笔的手轻颤,笔尖的朱砂滴落彩纸,糊了整个灯笼面,不成图来不成画。
上官立在门槛角落里,她敛着眉目,疏离而又显得无情,尔后,有暗叹像尘埃漂浮而起,她只浅浅的道,“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这话才一出口,她自个都觉得苍白可笑,遂又多说了句,“有时候,人活着,不是为了自己……”
“我知道,”红酥打断上官的话,她抬头,那眼眶之中哪还有半点的缅怀之色,“所以,他已经毁了我一辈子,他的这一辈子,我也绝不让他好过!”
上官语塞,她望着红酥,坐在那的红酥,周身散落着明黄的灯笼,像是在烈焰之中挣扎的凤凰,偏生又有决绝的戾气在她身上涌动,带着玉石俱焚的浓烈恨意。
她抬脚,仓皇退出宫门,走到温暖的日头之下,上官只觉连指尖都冷了。
红酥以前的事,她是知道的,无非便是早前便嫁人相夫教子,平淡而幸福的后宅妇人而已,她的夫君也只是简单的夫子,略有功名,温文儒雅的一个男子。
然后,她认识了仁康皇帝,再然后便是她夫君被一纸圣旨招入皇家书院,几日之后,一场大火去了性命,也将所有的真相都焚烧的干干净净。
红酥便入了宫为妃,踏入原本不属于她的脂粉沙场。
指尖微屈,掌心纹路仿佛是一场既定的宿命,谁也逃不开,谁也挣扎不了,就如同现在受尽皇帝恩宠的红酥,又有谁知,她心底的黑暗足以将任何一个靠近的人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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