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娼门宦妾 (阿姽)


  下人是很早就起来了,往来脚步纷沓,偶有人声,上官被吵醒便睡不着了,她披了件外衫,到窗边,有木楞上的雨滴滴落她掌心,带起的冰凉让她指尖一颤,后颈突起冷意。
  桃花眼中利芒闪过,她手腕翻转,那滴雨珠势如破竹像是石仔一样反手弹射而出,擦着她耳鬓细发,在她背后竟撞击出兵刃相接的铿锵声响。
  “呵……”诡谲的低笑传来,那声音迥异常人,舌音比较重,像故意带着舌尖微翘的感觉。
  声音是上官再熟悉不过的,她足足有听了好几年,这神不知道鬼不觉摸进她房间的人正是——槲阑!
  那个面目轮廓深邃,蓝眸迷离,身上带着西域血统的男子,也是她嫁入凤翊为妾时百般阻止,甚至不惜陷害凤翊下过大牢的人。
  “上官妈妈,身手还是这么了得。”
  上官转身,果然就见槲阑比划了下,收了刚抵挡那滴雨珠的短刀,那刀也奇特,不同于大殷的武器制式,双面刃,形如弯月,并无刀柄,只在那手握之处槲阑缠了好几圈的布条。
  “乞巧节,跟我比手势的人是你?”上官眼眸微眯,带起危险的意味,她就问道。
  槲阑迷离如蓝宝石的眸子顷刻有深蓝色泽晃荡,他扯开嘴角,笑了下,“是哪,槲阑不曾想妈妈现在也当真过的如此平淡。”
  上官将这几年来,从遇到槲阑那晚上开始,一直到带他回下北坊,直至最后做下那些目的不甚清楚的事,桩桩件件,都透着她想不透的诡异,索性她便直接问他,“槲阑,直说你意欲何为?”
  槲阑自行坐下,左腿叠加在右腿上,伸手弹了弹袍边,好一会才意味深长的反问上官,“当然是为救妈妈出苦海而来。”
闻言,上官嗤笑了声,“苦海?你还当自个是能渡人苦难的佛祖了不成。”
  “佛祖倒真不是,其他人槲阑也渡不了,不过妈妈么,”他说到这里顿了下,脸色倏地严肃认真无比,望着上官,再无半点嬉笑之色,“槲阑却不能眼看妈妈即将落入万丈深渊而见死不救,毕竟槲阑想要找的东西,还只有妈妈能帮上呢。”
  听闻这话,上官脸沿线条也冷了,天生上挑的眼尾蔓延而过薄凉的冰霜,“何出此言。”
  槲阑沉吟了下,他起身,颀长的身形投射出的影子也是充满仄人的压迫感,然他弯了弯嘴角,一双蓝眸之中只有上官小小的倒影,“不若妈妈问个你最想知道的问题,槲阑给你答案,你可是满意了便立马随槲阑走,不满意,槲阑转身离开就是。”
  那脸上的表情志在必得,似乎笃定上官一定会同他走一般。
  上官眼色连闪,她试探的问,“你知道什么?”
  槲阑扬了下下巴,“什么都知道,妈妈不知道的,槲阑也知道。”
  上官抿着红唇,眼神冷冷地看着他,但就是不开口,她心头在急速的转着,不敢断定槲阑那话到底有几分真假。
  将上官心思看透,槲阑走近上官几步,干脆自己问出声,“妈妈不问,那槲阑便自行帮你问出口。”
  他继续问道,“妈妈不是一直想知道……”
  说到这里,他倾身,在上官耳边声音很轻很低的问,“阿姽是谁?”
  这句话像道惊雷,响在上官耳边,她只觉脑子里轰隆隆作响,甚至视野之中,都模糊看不清,只出现有轩辕夜风华无双的面容,少有的那一次情动之时呢喃而出的名字。
  随后是槲阑沉沉地笑声,他右手轻握拳,抵在唇边,唇翘而笑,蓝眸之中却闪着诱人堕落的谲光。
  “你……你怎知?”上官惊骇相问。
  槲阑竖起一指,触及上官唇尖,“知道有关阿姽之事的人不多,但也绝不少,恰好妈妈就是不知道的那列,而轩辕夜也竟然这么多年都不告诉你,还是他压根就只是拿妈妈来纾解欲念之用……”
  上官猛地拂开他的手,“我和主上之事,不关你事。”
  脱口而出的尖利声音让上官自个都怔了下,那语调生生拔高了一个音节,实在不像是平时的她。
  槲阑神情冷了,他双手环胸,睥睨着上官,“本就不关我事,妈妈又何须这般失态。”
  上官失语,她抓了下裙摆,身有轻颤地走到桌边,撑着桌沿坐下,面目有白,像雪一样没有颜色。
  “黄金之勺,历来有掌舵者,这是规矩,掌舵者上有长老,每一次换掌舵者,便是新一轮的计划开始之际,这是明,实则暗里,黄金之勺还有另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随着掌舵者的诞生而诞生,这便是——天女!”
  槲阑声音不高不低娓娓道来,知道的事竟比上官知道的还详尽,至少天女之事,上官便从来不知。
  “一个掌舵者,一个天女,一个为暗,一个为明,一个掌管大局,一个推波助澜,就我所知道的,在大殷历史上,曾经至少有两位掌舵者和天女将大殷王朝搅得血雨腥风。”槲阑蓝眸之中浮起狂热之色,他看着上官,似乎有点难掩心头的亢奋。
  “如果说掌舵者是黄金之勺的暗夜帝王,那么天女便是黄金之勺所有人心中的信仰,掌舵者、天女缺一不可,这一次的掌舵者是轩辕夜,而天女便是……”说到这,槲阑顿了下,他盯着上官,唇微启,就吐出了个让上官难以面对的名字,“姽!”


弥生 (他人即地狱) 2014-01-22 22:39:44

104、他日可别哭
  深邃浅韵的桃花眼中难掩的吃惊蔓延,紧接着上官的脸色就更为白了,她手死死地抠住桌沿,将白粉的指甲都给弄翻了去,但那点指尖的疼何及心头泛起的荒芜。
  “天女姽,”她毫无自觉地吐出这两个字,“她在哪?”
  她确定没在轩辕夜身边见过陌生的女子,能为天女者,想必生的也极是倾国倾城,一眼便能让人无法忘怀。
  槲阑神情幽幽,一双蓝眸瞬也不瞬地盯着上官,望进她眸底深处,确认她不似作伪,才道,“我若知道,便不会这么多年都呆妈妈身边了。”
  所以,言下之意,这么多年,从槲阑初遇上上官,他便是为天女姽而来,他千方百计阻止她入凤府,也是怕日后不能跟她身边,得不到天女姽的消息,而这会子又突然出现,势必今天凤家祭祀盛事会陡生变故。
  “你究竟是何人?”上官唇边噙着冰霜问道。
  闻言,槲阑摩挲了下下颌,轻笑出声,“妈妈什么眼神,我不就是槲阑么。”
  知晓问不出槲阑真正底细,但上官笃定他与黄金之勺有莫大干系就是了,指不定也还就是黄金之勺中人,如若不然又怎会对内里的事那般清楚,还敢直呼主上名讳。
  上官万般念头急转直下,沉吟片刻她才道,“我从不知天女姽的事,你跟我身边也不会有半点消息……”
  “妈妈错了,”她话来还没说完,就被槲阑打断,“轩辕夜必定会跟你说天女姽的事,只要时机恰当,也绝对会让你见到天女姽,所以,槲阑只需跟在妈妈身边便可。”
  上官冷笑一声,讥讽道,“哼,见到又怎样,你还能将天女姽抢了去不成,那是天女,无人能及。”
  似乎上官这句话十分好笑,槲阑脸上的笑意扩大,“抢?槲阑无需抢,见了天女姽,她便自会跟槲阑走。”
  这句话说到最后,已泛起些温柔的情意来,那汪蓝的眼眸剔透的恍若蓝宝石,其中还晃荡着迷离的深浅之色。
  上官一怔,一时半晌摸不透槲阑的心思,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是何打算。
  槲阑收了脸上的表情,转过头来,言语高深莫测的道,“妈妈这会可是自愿跟槲阑离开凤家?”
  出奇的,上官竟然摇摇头给拒绝了,如今眼看血玉就要到手,她自是不愿意这个时候抽身离开。
  槲阑面色倏冷,他冷哼了声,但也不想勉强上官,说不定以后天女姽的事还要找上她的时候,“妈妈可想清楚了?再有半刻钟便是后悔都来不及,需知……”
  然槲阑的话还没说完,院门口就想起婢女传唤的声音——
  “十一姨娘,二公子唤您梳妆后到祖屋,旁观祭祀盛事。”
  上官抬眼看着槲阑,只见槲阑缓缓起身,神情阴鸷深沉,蓝眸中像是沾染上了蜜毒,他只深深地看了上官一眼,唇线扬起,有奚落的浅笑似水藻般浮出水面,“妈妈,他日可别哭。”
  他说完这话,衣袍划过决绝的弧度,隐晦的暗色沉浮不定,从房间后头的木窗一跃出而,转眼便如来时般消失无踪。
  “吱嘎”房门被推开,两婢女拢手垂头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二公子说了,请十一姨娘务必过去参加祭祀盛事。”
  上官看着两婢女,眼中无甚情绪表露,她起身,双臂一张,红唇轻掀就道,“更衣。”
  按理,这种家族盛事,哪里有侍妾旁观的资格,但既然凤翊说了,她便走上一遭,今日声势浩大,没见识倒是浪费了。
  却说凤家祖屋那院子,前面是块空地,早几日前便被人清理了出来,这会摆上案几搭上台子,即便今年凤翊宴请了宾客,也一点都不显拥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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