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虽然矢口否认,但她分明是为了保全阿蘅的名声才说了谎!而阿蘅那时在病中,根本没办法分辩得出真假,那个孩子极有可能是慧智的!
所以,这是他生平最大的耻辱,绝不能留!
刚刚下了决心,转念又会想:不能杀,阿蘅态度这么坚决,万一孩子真是他的呢犄?
虎毒尚且不食子,他又怎么能杀了自己的亲生骨肉!
再等等吧,等生下来,一切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那是一段暗无天日,度日如年的时光!
他这辈子从来不曾活得这么窝囊,以杀伐果断著称的他,从来不曾这么忧柔寡断,提不起放不下!
每天都在杀与不杀,留与弃之间挣扎!
随着日子一天天流逝,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屈辱与喜悦,那样矛盾的情绪,却每天都在他的心里交替而过!
那种滋味,没有亲身经历过,根本不可能懂得他内心究竟承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煎熬!
直到,慧智在南诏登基称帝,身份公诸于世,他才终于得到解脱。睍莼璩晓
也,在那一瞬间下定了决心:除掉这个孽种!
“不,”杜蘅摇头,再摇头,张开嘴,尝到咸腥的味道:“我不相信!师傅不可能这样对我,他不会!不可能!”
“难道我会凭空捏造出这样的事情不成?”南宫宸俊脸沉沉,冷若冰霜。
杜蘅抿紧了嘴,脸上红白交错,惨烈异常。
没有人喜欢绿云罩顶,南宫宸的自尊心更是超强,若不是她执意要嫁萧绝,只怕宁死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绝不会因为他一句话,就认了莫虚有的罪名。
她闭着眼睛,吸气,再吸气,打开,心境慢慢平和下来。
咬着牙,眼里掠过一丝决然:“我不会信错人。紫苏不会害我,师傅更不会乘人之危。当然,这么大的事情,想必没有证据,你也不会乱说话。我想,其中一定有误会。我当时虽然病着,却绝不会糊涂到连自己的丈夫也分辩不出来!”
南宫宸眉毛一扬,不无讥刺:“哼!你倒是信心十足!”
杜蘅窘连耳根都红了,强持镇定,冷冷地道:“我没做过,当然有信心!”
南宫宸从来都不是个温柔的情人,做那种事从来都不知节制,每次不把她折腾到晕过去不会罢休。没有几天时间,根本缓不过来。
有没有跟人欢爱,自己最清楚!
就算当时意识昏茫,身体上多少会留下痕迹,不至于事后完全无迹可遁!
心中陡地一跳,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萧绝,想起他霸道而凶猛的姿态,一张脸更是红得象朝霞一样。
看着她羞窘的模样,南宫宸一直低迷的心情突然间飞扬了起来。
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全是她双眼迷蒙在身下婉转承欢,娇喘微微的画面。
心中一荡,身体的某个部位开始肿涨充血,冰冷的黑眸因着情/欲变得更加深沉,他抬手摸着下巴,颇为玩味地看着她,唇边浮起如猫捉老鼠般的愉悦的浅笑,慵懒倚着桌角,哑声问:“这么说,你还记得?”
杜蘅的思绪沉在回忆里,并未注意到他的失态:“我记得,最后一次见师傅,是太康三十年的腊八节,可那时我并未生病,也没怀孕。我生宝儿是在三十一年的十二月初九……”
南宫宸轻哼一声:“你的记性可真好,连见面的日期都记得那么清楚!”
杜蘅没有理睬他的挑恤,继续往下捋:“次年正月,倒是大病了一场。紫苏后来告诉我,要不是师傅正好来跟我辞行,说不定我就直接病死了。那次我其实没有见到师傅,不曾与他说过话。不过,我猜,一定就是这一次会面令你起疑了?”
南宫宸气哼哼地道:“不过是场风寒,哪有这么容易死?”
知道没有猜错,杜蘅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下来:“我可以肯定,你的怀疑毫无根据!师傅品性高洁,绝对不会对一个病得快要死的人做出此等禽兽不如的事来!”
南宫宸面沉如水:“如果,我有证据呢?”
“什么?”杜蘅追问。
“你就这么肯定他是无辜的?”
“是。”
“不后悔?”
“绝不!”
“那好!”南宫宸点头,周身凝着一层寒霜:“当夜,我去了清秋苑。到的时候,慧智已经离开,紫苏正在替你擦身,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进入三十一年,太康帝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了。
而储君之位依然没有定下来,这种关键时候,谁敢有半点行差踏错?
他忙得晕头转向,对她的关注的确减少了许多,可不代表真的就对她漠不关心。
是以,一听说她病了,尽管当夜已是疲累不堪,还是抽出时间冒雪去看她。
万万没有想到,会撞上那样不堪的一幕!
杜蘅眉心一跳,强忍了没有打断他。
“你病得那么重,当时还下着雪,半夜三更的,若不是心中有鬼,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南宫宸眸光冰冷,黑眸微眯,是风雨欲来的征兆。
杜蘅想了想:“或许是喝了药,发了汗,怕寒气入体,加重病势。”
“哼!”南宫宸冷笑一声:“不愧是主仆,连借口用的都是一样。可惜,有些东西能够擦掉,有些却是擦不掉的。比如吻痕,大刺刺地印在那颗朱砂痣旁,那么的嚣张!”
杜蘅脸哗地一下涨得通红。她的小腹上,脐下一寸处,有颗朱砂痣,衬着雪白的肌肤,殷红似血,娇艳异常,十分醒目。
他常常戏说那是颗相思豆,两情遣绻时,他的唇舌最喜欢在相思豆上留连不去……
那样私密的地方,竟然被丈夫之外的男子看到,还留下不该留下的痕迹,已经算是出轨了!绑去沉塘,也不冤。
她本能地想要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发不出任何声音。
都已经再世为人了,他有什么必要为前世的事说谎?
南宫宸无视她的羞赦,直接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再比如:气味。”
杜蘅怔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所说的“气味”是什么意思。
唰地一下,刚刚涌到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白得仿佛一尊瓷娃娃,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
“现在,”南宫宸望着她,缓缓牵动嘴角,扯出一抹残忍噬血的笑:“你还坚信那个亦师亦友亦兄的师傅,是个坐怀不乱的情圣,而非衣冠禽兽吗?”
“不,不会的,师傅不会这样做!紫苏……”杜蘅蓦地眼睛一亮,呼吸急促:“对了,还有紫苏!紫苏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受辱而不管?”
“哼!”南宫宸冷哧一声:“如果本王猜得不错,你的好紫苏,那时应该被你尊敬的师傅支到厨房煎药去了!”
“不,不会的!”杜蘅摇头,再摇头,只摇落一串晶莹的泪珠:“发生了这种事,紫苏为什么只字未提?她没那个胆量!她不可能瞒我!”
“你以为她是傻子吗?”南宫宸一步步靠近,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承认了,你只有死路一条!抵死不认,还有一线生机!蝼蚁尚且贪生,她怎么舍得死!何况,她一向视你的命比她的命还重要,又怎会亲手把你往绝路上逼?”
杜蘅退了一步,再退一步,直到被他逼到墙角,退无可退。
身体紧紧地贴着墙角,双手紧握成拳,反而生出一股狗急跳墙般的斗志来。
她昂着头,目光灼灼地问:“既然证据确凿,你为何没有当场要了我命?”
轻轻一句,气势如虹的南宫宸立刻象只被扎了个洞的气球,瘪了。
他抿紧了薄唇,眼中闪过茫然。
是啊,当时为什么鬼使神差,留了她一命呢?
如果当时没有听信紫苏的诡辩,是不是后来所有的耻辱和折磨,煎熬和痛苦,都不复存在呢?
这个问题,他早问过自己数千遍,从来不曾有答案。
“所以,”杜蘅早已绝望的心,忽地又生出一丝希望:“你其实是相信我是清白的,对不对?当时的情况,但凡有点良心的道德的人,都不可能对我下手,对不对?”
更何况,慧智是那么珍惜她!
若说侵犯,那年南宫宸身陷险境,慧智把她从京城护送到南疆,孤男寡女,千里同行,餐风露宿,野地同眠,有大把的机会!可是,他不曾越雷池一步!
甚至,在南宫宸身受箭伤,生命垂危时,他只需袖手旁观,就能轻易取了他的性命!那时她举目无亲,身边可以倚靠的唯有他一个,取而代之不是不可能!
何必以身涉险,带她入蛇窿,抓毒虫,采毒花,替南宫宸熬制伤药,把他从死神的手里拉回来!
更不可能选在这种时候,用最卑劣的方式伤害她!
三个人曾经同生死共患难,以南宫宸的精明,不可能不清楚慧智的为人心性。
是以,虽然当时有那么多表面的证据,他依然选择了相信慧智和她之间是清白的。
杜蘅的思路忽然间变得格外清晰。
“我猜,之前我病了要请大夫,你一定不知情吧?当晚,也是有人故意向你透露师傅进了清秋苑的消息吧?”
南宫宸看她一眼:“那又怎样?即便是有心人设计了这一幕,也不能抹杀你不忠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