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是以发一声喊,一窝蜂地往里冲。
眼瞅着场面失了控,东城门要被人闯破,忽听得“嗖嗖”之声不绝于耳,紧接着是数声哀嚎。再一瞧,一马当先冲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喉头中箭,纷纷倒毙于地。
“杀人啦!”众家丁侍卫们先是一愣,接着纷纷拔出刀来,冲上前来。“笃笃笃”蹄声密集如暴雨,由远及近,飞驰而来。
到得近前,已似万鼓齐擂,竟有雷霆万钧之势。
行人纷纷趋避,胆小的脸色煞白藏在树底下簌簌发抖;胆大的却躲在树后偷偷张望。
一行二十几骑快马,由南向北疾驰而来,马儿翻飞的四蹄扬起的尘土,呛得人直咳嗽。
当先一人,金冠束发,一袭白袍上用金线绣着四爪蟠龙,如神兵天将,气势迫人。
手挽雕弓如满月,弦上三枝羽箭,连珠而发,瞬间又有三人惨叫着倒地不起!
“胆敢闯城闹事者,袅首示众!”南宫宸抿着薄唇,声冷如冰。
“是!”陈泰精神一振,举刀冲进人丛犹如虎入羊群。
可怜那些家丁护卫,只略懂一些拳脚功夫,平素不过仗着主家的势子逞威做福,哪里是陈泰这种受过训练的屠夫的对手?
不过转瞬之间,已被割下了几十颗头颅。
好好的城门,顷刻间变成修罗地狱,血流成河,尸横遍地!
“还有谁想进城?”南宫宸慢条斯理地催马上前,目光冷冷地自人群中扫过。
众人哪里见过这等阵势?
现场鸦雀无声。
有胆小者更是吓得屎尿迸流,臭不可闻。
南宫宸冷声道:“传本王谕令,日后再有人无诏擅自闯禁者,格杀勿论!人头悬挂城门,以儆效尤!”
“是!”众兵士扬眉吐气,轰然做答。
南宫宸看也不看众人一眼,拔转马头,扬长而去。
众人心胆俱寒,顿时作鸟兽散!
消息传到倾颜殿,已是第二天中午。
杜蘅好不容易令八殿下睡了一觉,勉强觑了个空,扒口饭顶饥时,听得婉儿几个宫女在叽叽喳喳地议论此事。
谈起燕王殿下,各人都是又敬又怕,既臣服于他的雷霆手段,又畏惧他的冷酷血腥。
“五十几条人命呢!”樱兰打了个寒颤,低声道:“不过转瞬之间,说没就没了。如今这几十颗人头还高悬在城头的旗杆上。这也太……”
说到这,她住口不语,直念阿弥陀佛。
“你知道什么?”婉儿略有些不平:“听说当时场面十分危急,倘若殿下不出手,数千人就冲进城了。到时时疫再次扩大,死的可不是几十个人了。”
“这倒是。”樱兰有些讪讪地。
杜蘅默默地听着,草草扒了几口饭,就把碗搁下了。
“二小姐只吃这么点?”婉儿见她起身,忙走了过来。
樱兰打了热水过来,侍候她净手擦脸:“瞧这情形,怕是还有好几天要熬呢。二小姐得自个顾惜着身子,吃饱了才有力气不是?”
“可不是。”婉儿拧了毛巾递过去:“大家伙全都指着二小姐,您可不能倒下。”
“呸呸呸~”樱兰急忙截断她的话头,用力啐道:“大吉大利!”
婉儿脸上一红:“奴婢不会说话,二小姐莫怪。”
杜蘅笑了笑,胡乱擦了手脸,走到园中,心里乱糟糟的,不知是什么滋味?
她只让紫苏递了信出去,要林小志给南宫宸制造一些***乱,没想到竟伤了这许多人命。
“二小姐~”忽听得有人轻唤,抬头一看,墙头上冒出一颗人头,不是南宫庆是谁?
“六殿下,”杜蘅忙按下烦乱的心绪,勉强挤了个笑容出来:“不是让你别来吗,怎么又来了?”
“我就在墙外看看,又不进去。”南宫庆冲她吐了吐舌头:“外头传得闹轰轰的,我不放心。”
这几天,南宫庚的病势日渐沉重,全靠着她一枝金针拖着,时好时坏,体力却是一日弱似一日,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你安心读书,八殿下这里,自有我照顾。”杜蘅也只能泛泛地安慰。
“八弟能挺过去吗?”南宫庆眼巴巴地看着她。
“尽人事,听天命吧。”杜蘅不想骗他,轻轻道。
“啊~”南宫庆抿着唇,眼里闪过惊恐,却强忍了没有哭。
一把清冷的嗓子突兀响起:“你不在上书房温书,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媳妇,你不乖!
更新时间:2013-12-8 14:21:35 本章字数:6722
“三皇兄!”南宫庆头皮发麻,蹭地一下从墙头跳下来,垂着手规规矩矩地站好。睍莼璩晓
“先生所授课业,都背完了?”南宫宸冷冷问。
“没~”南宫庆心虚地垂着头,小小声答。
“还不去用功?”南宫宸皱眉:“想让父皇打你手心吗?”
南宫庆转身,撒丫子跑了攴。
南宫宸一笑,转到月洞门这边进了小院,却见杜蘅已穿过小院朝寝殿走,不禁微微蹙眉:“二小姐,请留步。”
杜蘅脚下一顿,颇不情愿地转过身来:“殿下有何指教?”
南宫宸没说话,静静端详着她寮。
正午的阳光,洒在她的衣襟上,如一群精灵顽皮的跳跃着,梦中那双柔似春水的眼眸,此时却含着几分明显的疏离,漠然地望着他。
“八弟的情况,很不好吗?”南宫宸勉强压着翻涌的心潮,尽量以平淡的语调问。
“时疫的厉害,殿下应该比谁都清楚。”杜蘅有些不悦。
他想做什么,找碴吗?
“连你也束手无策?”
杜蘅眼里闪过讶异,飞快地睃他一眼,想研判这究竟是赞誉还是讥刺,触到他无比真诚的眸光,心头微凛,别开视线:“我不是神仙。”
药一沾唇便吐,便是医术通神,又如之奈何?
南宫宸有心想要与她多说几句,无奈平素都是等着旁人开口,此时突然要他主动搭讪,一时竟找不到话题。
搜索枯肠半日,只得一句:“我去看看八弟。”
“请。”杜蘅巴不得,立刻退后一步侧身避让。
南宫宸越过她进门,见她并不跟进,踌躇片刻又回过头来:“你不进来?”
“我在里头呆了半天,出来透透气。”杜蘅当然不想跟他在一个空间里呆着,立刻道。
“本王有些事要问。”南宫宸却不识趣。
杜蘅只好跟了进来,心里已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南宫宸瞥到她忿忿的神情,嘴角一弯,突然间心情大好。
及至进了寝殿,距着大炕还有几丈远,就被婉儿挡了下来:“请殿下止步。”
看着薄被下那瘦小孱弱,仿佛风一大就能吹走的小身板,饶是他心坚如铁,也不禁心头微酸:“八弟今日可进了饮食?”
“早起到现在,喝了半蛊莲子羹,吃了两片甜瓜。”樱兰颤颤兢兢地禀报。
“药呢,可有按时服用?”
樱兰惶恐地摇了摇头。
“醒了多长时间,可有起来走动?”南宫宸又问。
八殿下从昨日起,就是昏睡时间多,清醒的时间少,连如厕都要人服侍,哪里还有力气下炕走动?
樱兰眼里浮起绝望之色,竟吓得晕了过去。
南宫宸瞠目,挥了挥手叱道:“没用的东西!搭下去!”
他又不是厉鬼,问了几句话而已,至于吓成这样吗?
“殿下,饶命啊,饶命!”见他发怒,宫女太监个个两腿发软,呼啦跪了一地,嘴里胡乱嚷道:“奴婢再也不敢了……”
南宫宸好气又好笑:“让你们把人抬下去,一个个都不想活了不成?”
婉儿几个这才知道误会了他的意思,连滚带爬地爬起来,把樱兰抬了出去。
杜蘅淡淡道:“殿下好威风~”
南宫宸被她噎得半天说不出话。
心头翻涌着许多疑惑,无奈这里实在不是问话的好地方,眼下的气氛实也不适合谈心,默了许久,转身离去:“好好照顾八弟,本王得空再来。”
当晚,南宫庚的病情急转直下,烧得人事不知,满嘴胡话,不停地唤着“母妃”。
婉儿一面觉得可怜,另一面却不敢照实报给瑾妃,暗地里不知流了多少眼泪。
瑾妃哭得死去活来,却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冲进寝殿来守在他的身边。
到了天亮,眼看着已是不行了。
太康帝亲自到倾颜殿,把杜蘅叫去隔着门问了病情,红着眼眶在院子里站了半个时辰,一句话也没说,默然离去。
几位皇子们得了信,唯恐被太康帝责为冷血,纷纷跑来探望,表现手足之爱。
南宫庆谨记着杜蘅的叮嘱,只遣了贴身的内侍来探问病情,自己并未过来。
拖到晚上,南宫庚便咽了气。
皇子毙逝是大事,瑾妃又深得皇帝宠爱,但因八殿下未满八岁,是夭折,且又值时疫之非常时期,礼部等几个衙门奏准后,拟定了简单的丧仪。
遗体殓入金棺后,只停了三日便移出倾颜殿,停灵于铁炉寺,待时疫过后,再葬入皇陵。
杜蘅因一直近身服侍南宫庚,按惯例需得隔离半月,索性在倾颜殿里住了下来。
看着空荡荡的寝殿,想着不久前那个任性里带着点天真的孩童,心里也很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