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安抚的话尚未出口,忽地腰间一麻,人已失了知觉。
几乎与此同时,咝地一声裂帛之声传来,杜荇似断了线的纸鸢向下翻滚。
两个黑衣人都是一怔,面面相觑,各自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耳边忽地传来一阵轻笑,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颈间一凉,鲜血泉涌而出,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一条人影从暗处走出来,捡起地上钢刀,在夏风左臂上轻轻一划,叹道:“小侯爷,美人不是什么人都能救的~”
说完,飞起一脚,将夏风踹下陡坡。
杜荇一路翻滚着滚下陡坡,掉到一个大坑里。幸得年深月久,坑中积了厚厚的落叶,才免了筋断骨折之灾。
可她自小锦衣玉食,哪受过这种罪?早忘了这是事先策划的苦肉计,自忖必死,还未到坑底,已吓得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悠悠醒转,睁开眼睛一看,头顶是灰蒙蒙的苍穹,四周是参天的大树,鼻边充塞的是腐烂的味道。
发现置身荒山野岭,杜荇心惊胆颤地爬了起来,手指触到冰冷的硬物,摸起来一看,竟是把锋利的匕首。
“啊!”她尖叫一声,慌乱把匕首扔出老远,这才发现,除了她坑底还躺着一个男人。
定睛一瞧,不是小侯爷夏风是谁?
她又惊又喜,慌乱爬过去,这才发现他整条左臂都被血浸红了。
“小侯爷,小侯爷!”杜荇跪到他身边,轻拍他的脸颊。
夏风一动不动。
杜荇吓得浑身发抖,哆嗦着把手伸到他鼻下试探。
温热的气息拂到指尖,她长长地吁了口气。
盯着他俊美的脸宠,一咬牙,爬过去捡起匕首,割开裙子,慢慢地缠上他的手臂。
她缠得极认真,极仔细,一圈又一圈,当最后一圈结束,系上死结。
她清楚的知道,从今天起,她的命运便象这绷带一样,将会一辈子与夏风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除非他坚持不肯对她负责,但是她赌,夏风一定会心软。
其实,从夏风听从杜荭的话,踏进林同寻她的那一刻起,她便知道,她赢了!
做完这一切,耗掉了她最后的力气,杜荇背对着他,轻轻一笑,放心地沉入黑暗。
在这静寂的清晨里,这笑容显得有点凄清,更多的却是绝然璀璨的美……
“阿蘅,快醒醒!”杜蘅好梦正酣,忽然被一阵剧烈的摇晃惊醒。
睁开眼一看,陈婷婷蹲在身旁,焦灼地俯瞰着她。
杜蘅睁开朦胧的睡眼,茫然地望着她:“这么就天亮了?”
“出事了!”陈婷婷压低声音道。
杜蘅坐起来,顺手捞起大氅披到身上:“有野兽跑到营地来了吗?”
给她一提,才发现帐外人影幢幢,马嘶人喊,闹轰轰一团。
“小侯爷不见了!”陈婷婷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杜蘅手一顿,大氅滑到被子上:“会不会是乘夜上山打猎去了?我听说,晚上猎狐是最好的,有好多人都……”
陈婷婷摇头,一脸同情:“已清点过人数,除了小侯爷和……你大姐,所有人都在。”
“三儿呢?”杜蘅立刻问。
“恭亲王叫她去问话,这会应该还在王爷的大帐里。”陈婷婷犹豫了一下,极快地道:“其实,我从你这里出来时,好象看到三小姐跟小侯爷往栅栏那边走。”
“你跟王爷说过没有?”
陈婷婷咬着下唇,有点内疚地道:“当时光线很暗,人又多,我怕是眼花看错了,反而误导了大家,不敢乱说话。”
“嗯。”杜蘅以最快的速度穿戴整齐,起身到矮桌上倒了杯茶,递给她:“喝口水,坐下来等消息。”
“你不打算去看看?”陈婷婷惊讶地问。
“好个没心没肺的冷血女人!”帐帘一晃,夏雨闯了进来,指着她厉声喝骂:“三哥生死未卜,你竟然无动于衷!”
陈婷婷吓得跳起来:“你做什么?”
秋狩二三事(六)
更新时间:2013-9-19 23:45:44 本章字数:3431
夏雨正要说话,脖子上突然多出一柄明晃晃的长剑。
他应变神速,双肘往后一撞,身体却往左侧滚了出去。
然而,不论他如何变换位置,那柄长剑始终如影附形,象是长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跟你拼了!”夏雨这辈子还没这么丢人过,急怒之下竟不顾颈上利刃,直接朝杜蘅扑了过来。
身子一麻,整个人呈前扑的古怪姿势,定在了半空榛。
陈婷婷倒吸一口凉气,眼里满是惊佩:“初七,好样的!”
初七笑嘻嘻地收回剑,往杜蘅身后一站。
“有本事你杀了我!”夏雨怒吼椅。
杜蘅安坐不动,淡淡地道:“我不懂武功,不熟路径,既不能帮着寻人,又不能出谋划策。这个时候,照顾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在帮忙。”
夏雨咬牙切齿:“借口,全都是借口!”
杜蘅不慌不忙地道:“有恭亲王,燕王,赵王等几位殿下主持大局,又何需我来置啄?”
话虽不错,然小侯爷深夜失踪,她做为未婚妻,未免太过镇定了些!
陈婷婷仗义执言:“我说要去,都被大哥阻止了。要我来陪着阿蘅……”
“闭嘴!”夏雨怒道:“平昌侯府的事,轮不到你说话!”
杜蘅神色冷淡:“四少爷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指责我,倒不如把精力用来寻找小侯爷。”
“你!”夏雨哑然。
“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夏雨怒道:“放开我,我要去找三哥!”
“初七~”杜蘅一个眼神,初七弹出一缕指风,夏雨便恢复了自由。
“等找到三哥,回头再跟你算帐!”狠狠瞪她一眼,一跺脚,扭身冲了出去。
“别怕,他打不过我。”初七瘪嘴。
杜蘅撩起帘子走到帐外,只见蜿蜒的山道上,无数火把连成一条条长龙,不停地朝着密林深处延伸。
“小侯爷~”
“夏风~”
“别担心,”陈婷婷跟出来:“小侯爷吉人天相,定会平安无事。”
杜蘅弯唇,勾出一抹冷笑。2
他当然平安无事,不止无事,只怕此刻正软玉温香抱满怀,享受着飞来的艳福呢!
夏风是被漫山遍野的呼声给惊醒的,睁开眼,自己置身一个天然形成的大坑里:“杜荇!”
下一秒,他定住,瞳孔放开。
杜荇就在身前,离他不足一丈远,脆弱得如只受伤的小鹿,安静地蜷缩在落叶上。
“杜荇!”他扑过去,轻拍她的脸颊。
杜荇两扇羽睫轻轻颤了颤,缓缓打开“啊”地尖叫起来。
“别怕,是我~”夏风忙安抚。
看清来人,杜荇神情激动,大大的眸子里迅速漾起层层水雾,猛地扑进他怀中:“吓死我了,呜呜……”
夏风神情尴尬,触电似地将她推开,保持一臂的安全距离,柔声安慰:“没事了,别怕~”
这一看,才发现她的袖子被荆棘钩破了,沾满了青色的苔藓,雪白的手肘和绝美的脸蛋上纵横着深深浅浅的瘀痕——显然是从坡上翻滚而下时擦伤的。
令人惊惧的是,她身上那条漂亮的凤尾裙,凤尾已经完全消失了,露出里面浅粉色的衬裙。
两名黑衣人蓦然闪入眼帘,夏风瞬间感觉被人掐住了喉咙——在他昏迷后,他们对她做了什么?
他心一悸,不敢再想下去,撇过头看到了自己的手臂。
银白的猎装上染满了鲜血,比鲜血更艳的,是那一圈圈细细绕在臂间的缎带。
忽然间,他知道杜荇的凤尾裙去了哪里。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内五味杂呈。
似乎是歉疚,又似乎是感激,当然也不能否认有一丝雄性的骄傲。然而,更多的却是惶恐和茫然。
漫山遍野的呼声,意味着想要悄然掩盖已经不可能。
杜荇显然也意识到了这点,绝美的脸蛋上,布着深深的绝望。
她轻咬着唇瓣,忽地捡起地上的匕首,往自己脖子上抹。
“你做什么!”夏风猛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匕首夺下:“好容易救下你的命,岂可轻易寻死?”
杜荇扑过去奋力抢夺:“让我死,除了死,还有什么路可走?”
“你别傻,那些人并没有把你怎样!”
“那又如何?”杜荇哀痛欲绝,珠泪滚滚而下:“世人根本不管真相,他们只信自己看到的!况且,我……”
说到这里,她声音哽咽,哭得越发伤心。
夏风又岂会不明白她未竟之意?
就算昨夜的贼子没有得逞,可她衣衫不整与他独处了整整一晚。
除非他肯娶她,否则,世上谁会相信他们之间是清白的?
“嘤嘤~”杜荇低着头,伤心地啜泣着:“让我死!与其一辈子让人戳脊梁骨,还不如死了干净!”
夏风的手握成拳,又松开,松开又握紧,内心反复挣扎着。
若不想看着杜荇羞愤自尽,他就必需站出来承担责任——这是他自小所受和教育,更是他做人的准则。
可他也清楚知道,这适必会成为横在他和阿蘅之间的一道坎。
他不想失去阿蘅,任何人都不可能替代阿蘅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是冷漠地置身事外,一辈子受良心遣责;还是冒着与心爱之人失之交臂的危险,捍卫他剋守一生的行为准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