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已经考虑好了?”她的声音很轻,很淡,带着一层不真实的飘忽感。
江文清面容清冷,俊逸如画,那因为常年带着面具,而略微显得苍白的肤色却没有丝毫影响他整个人的风华气度。他抬起头愣愣地打量着江兮浅,良久才轻叹口气,“浅浅告诉大哥,你对三皇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兮浅低下头,单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和流苏,看着那细碎的红绳缠绕着纤细雪白的指尖,“生不离,死不弃。”
“哦?”江文清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大哥你应该知道,我如今看着光鲜亮丽,实际却不过是个躯壳罢了。顶着如花那样的奇毒,连师父都没有办法的,如今不足一年的寿筵,我……”江兮浅张了张口,她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当初的楚天晴既然能够查到她背后那么多的事情,自然也应该会查到她身中奇毒。既然如此,在这样的条件下,她会提出让浅浅嫁给四皇子,那她自然会有解毒的办法。
江文清垂下眼睑,眸中飞快地划过一抹精光。
“这是你和阿寒早就商量好的罢。”江兮浅深吸口气,轻声喟叹着。
“……”江文清眉梢浅扬,嘴角微微勾着,温和的笑意从眼底绽开。那似是慨叹,又似是包容、无可奈何的语气,“浅浅果然是长大了,什么都瞒不过你。不过,说起来,浅浅是从什么地方看出来的,大哥自问我们没有丝毫破绽。”
江兮浅抬起头对着他,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语气轻快又带着调皮,“想知道?”
“嗯。”江文清轻轻挑了挑眉。
“就不告诉你。”江兮浅撅着嘴,小腮帮微微鼓着,那水汪汪的大眼睛中盈光流转。
楚靖寒从屋外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面。他在江兮浅身旁坐下,朝着江文清挑眉冷声,“你输了。”
“那又如何?”江文清可不怕他。
“……本宫以为江、大哥是条汉子,当懂得一诺千金的道理。”楚靖寒的脸霎时就沉了下来,连语气都带着三分寒意,他一字一句,甚至隐隐有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江文清却丝毫不以为意,“别忘了,浅浅还是我们江家的丫头。”
言下之意,这还没出嫁呢,凡事都有意外,更何况就算出嫁了,她也还是他江文清的妹妹,这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
对于两人之间的针锋相对,江兮浅早已经习惯了。
殊不知这样的情形,却刚好落在门外那双沉痛的眸中,带着深深的愧疚和悔恨。
“哼。”楚靖寒轻哼。
“行了,加起来都年过半百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幼稚。”江兮浅没好气的,刚才还是宛若孩童般的表情;可转眼就好似变了个人般,“大哥,阿寒,你们难道就真的不怕我当真和四皇子有什么?”
江文清,“……”
楚靖寒,“……”
虽然她说不上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但对于自家爹爹和娘亲遗传的美貌她还是很有自信的。
“我担心什么。”江文清没好气地,“不管你嫁了谁,那都是我妹婿。”
楚靖寒身上的寒气顿时噗嗤噗嗤像是不要钱般不断地往外扑腾着,本来就冷硬的脸显得越发的棱角分明,尤其是那双眼睛宛若千年寒潭般,可江兮浅却能明显感觉到此刻他眸中肆虐的风雪;两道带着戾色的眼刀甩过去,两人在四目相对,空中闪烁着激烈的火花。
“好了,还是先说说四皇子吧。”在两人擦枪走火之前,江兮浅即时喊停。
前世,她整个人生都陷在江府和岷县江家老宅中;被季巧巧和江嘉鼎折磨着心神,又因为齐浩远而对感情失望;今生,重生在自己没有任何实力的时候她选择远走,避开凤都这个权财势力的集中营;两世加起来,对皇室的了解少得都简直令人发指。
江文清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而后抬起头看着江兮浅淡淡道,“浅浅想知道什么?”
“想要说服人家总不能对人家一无所知吧?”江兮浅在心中摇头,有些无奈。
“四皇弟他……”楚靖寒刚开口,不过很快就被江文清打断,“四皇子清秀俊美,才华横溢不说,最重要的是性格温和有礼。虽然大哥与他仅有数面之缘,不过人倒是极好相处。说起来,哥哥倒是觉得浅浅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江兮浅总有种自己好像把什么很重要的东西给遗忘了,可是却又怎么都想不起来的感觉。
江文清微微摆首,“没什么。浅浅要不要好好考虑考虑大哥的提议?”
“……”江兮浅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几下,感受到身边周围的温度顿时又下降了几分,她在心中摇摇头,“大哥,说正事呢。”
“我们江家的掌上明珠,我江文清妹妹的婚姻大事难道不是正事?”江文清故意曲解江兮浅的话。
江兮浅囧,大哥,你难道是故意来拆台的么?
那个冷心无情的银面楼主哪儿去了,口胡,还我银面楼主。
楚靖寒单手顿时揽上江兮浅的腰,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朝着江文清扬眉浅笑,眸中淡淡的光华流转,带着浓浓挑衅的意味。
“三皇子,男女授受不亲。”江文清的脸顿时就沉了下来。
江兮浅也觉得楚靖寒此举有些不妥,遂挣扎着,“阿寒你先放开我,这可是在城主府呢。”
“……”楚靖寒那深邃如墨的眸子顿时暗淡了几分,江兮浅愣是从那没有丝毫区别的眼神中读出了控诉的味道。
可就算如此,此刻也容不得他胡来。毕竟这里可是在别人的地盘上,刚才楚天晴走的时候,那别有意味的话,她可是听得很清楚明白。她能够查到自己那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如今站在她的地盘上,只要她想,怕是这院子里任何的风吹草动都能了如指掌,这种被人掌控在手心的感觉实在是……不太好受。
心中默默地思索着,江兮浅的心里顿时咯噔一声,看来以后他们说话也需要注意些了。
纵使汀兰阁中都是冥煞和暗狱中人,就连无名城主原本安排的丫鬟、厨娘都没有留下一个;可正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楚天晴这个人实在是太过诡异,不得不防。
江兮浅甩甩脑袋,将心中乱七八糟的心思都甩开。
“浅浅,你听我说。”江文清难得地板起脸,声音沉稳带着些许的安抚,然后缓缓地述说着。
闻言,江兮浅瘪瘪嘴,“这么说,你们早就商量好了?”就瞒着她一个人,像傻瓜一样跟楚天晴针尖对麦芒。
“也不是很早。”江文清淡笑着摇摇头。
“哼。”江兮浅轻哼,她转头看向楚靖寒,“你难道就不怕四皇子不答应?”
纵使他是四皇子的哥哥,但皇家的亲情,何其凉薄。出了楚天晴这么个公主已经是够奇葩了,她可不信什么血浓于水的话。对于皇家来说,除了权势还是权势,血脉亲情?那就是个屁。
更何况,人家为什么要偏帮着他们去“对付”他自己的亲妹妹?这不科学!
“不会的。”楚靖寒抬手轻轻揉了揉江兮浅的头顶,然后慢条斯理地边将她额前的碎发拢到而后,边说着。语气舒缓中,带着浓浓的安抚意味,“四皇弟虽然……不过他生性善良,相信他如果知道了真相,定会理解的。”
城主府主院,书房中。
楚靖霄坐在红漆雕花的书案后,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着白色如玉般的棋子,听着来人的汇报,不怒不恼也不笑。从头至尾都是一副温润而又疏离的模样,在心中喃喃自语着,“会理解吗?三皇兄,你也太高看皇弟了。”
其实他也很想见见当初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现在长成何种模样了呢。
光是看到她幼时的画像,精致的眉眼,便能想象出她长大之后是何种的风华绝代。
现在的她,可还会如幼时那般,用那软软糯糯的嗓音,甜甜地唤他一声,“靖霄哥哥。”
呵呵,到底还是他魔障了。
他明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逆天改命,她的那段记忆早已经被尘封,酸甜苦辣,那也只不过只有他肚子品尝罢了。
“爷,公主已经安排下去;您要不要?”立在他身旁的男子眉宇颦蹙着,面带犹豫,半晌还是决定开口。
“既然公主已经安排好了,那……就这样吧。”楚靖霄从容优雅地在棋盘上落下一子,顺着他的视线;汉白玉的期盼上面,密密麻麻的黑白棋子相间着,似针锋相对,又好似相辅相成。
“可是爷,您……”男子明显想要劝阻。
楚靖寒却摆摆手,“退下吧,卞雨。”
“是。”卞雨深吸口气,犹豫了下,恭敬地退出房间。
隔天,清晨无风,院子里的柳条微微摆动着,闲适而又优雅。
“江大公子,江小姐,我们家公主有请。”身着艳粉色齐胸襦裙外罩粉蓝色小衫,用绣红梅的白色缎带在胸前束成蝴蝶结的模样。风轻扬,缎带飘飘,这无名城主府,饶是一介婢女,穿着打扮都如此不落俗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