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这么说余欢越难过。毕竟余潭现在也是通缉犯了,千里迢迢的跑回去,万一出了事情,连最后一面都未必见得到了。于是她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她多喝一杯,楚淮就多给余潭加兵,最后把两个暗潜营都搭进去,楚淮盖住余欢的杯口道:“人真的不能再多了,人太后反而有暴露的危险,我向你保证,一定让岳父安然无恙地回来。
余欢也明白这件事是非余潭出面不可,就算是她去刘家都未必会认,她在楚淮肩头上靠了一会。说:“别回来,你让越无桑在关内寻一个安全的地方,事毕后就让我爹住在那,等咱们进关去接他。”她抬眼看着楚淮,“咱们还有多久能入关?”
楚淮握紧了她的手。略一思忖,“不出一年!”
余欢点点头,趴在桌子上迷糊过去。
因为越无桑离开而同样伤怀不已喝得双腮飞红的李思凝连忙起来,在丫头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陪她回去休息。
余欢一走,场面立时冷了下来,刚才看着已然大醉的的余潭也清醒了不少,看了楚淮一会,对他说:“我原是为阿欢打算,你处置了姬敏也就罢了,却还要构其部属通敌之罪,说到底此事因我而起,老夫老了,经不起几百个鬼魂来索命,也为了给阿欢的孩子积德,替他们讨个活路。”
楚淮笑笑,“此事我自有分寸,岳父不必挂心。”
余潭看向楚淮的神色有些复杂,“姬敏所为虽是有了心机,却也是一心为你,你对倾慕之人尚且心狠至此,让那些知道内情的将领如何再敢对你推心置腹?你且记住,夺天下易、定天下难,做一个安国之君,方见你的本事。”
楚淮细细想着余潭的话神情莫测,起身踱开两步,“岳父金玉良言,楚淮谨记在心。”
“还有阿欢……”
楚淮猛然回头对上余潭的微浊的眼睛,“姬敏之事,绝不会发生在小鱼身上!岳父只消保重自己,不要出了意外让小鱼伤心难过。”
余潭舒出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个荷包来,“你把这个给她。”
楚淮接过来,余潭举起酒杯向他示意了一下。
湛秋昨晚睡得早,本来她扶着醉了的余欢和李雪凝回来,不想这两人回来又精神了,拉着她又喝了两杯这才睡下,她不胜酒力也早早地回了房,都不知道楚淮是何时回的院子,这会在屋子里听见外头有动静,连忙起来出去,正见到楚淮离开的背影。
湛秋回来叫醒了小笑,小笑打着哈欠道:“这么早?”
湛秋道:“刚刚王爷出去了,你去看看王妃醒没醒、要不要喝水,我去把粥熬上……哦,要是王妃没醒就别吵她,再去看看思凝小姐,她昨晚也醉了。”
小笑应下,打来水简单地洗了洗,收拾好自己便往余欢的屋子去。外头天还没亮,屋子里黑灯瞎火的,推门进去便闻见一股夹杂着酒味的脂粉香,浓重得很,像是打翻了脂粉盒,小笑掩着鼻子到桌边去点蜡烛,不想点了半天也没点着,伸手一摸,蜡烛焾竟是湿的,她只得回自己房里取了烛台点上,而后轻步往里屋走。映着昏暗的烛光,她隐隐约约地见床上躺着个人,连小衣都没穿,裹着锦被,半边雪白的身子露在外头。
小笑轻声叫了句:“王妃?”她走近了些,恰巧床上那人翻了个身,小笑看清了那人的脸,当即惊得双手一抖,烛台砸到地上,屋里登时又是一片漆黑。
小笑跌跌撞撞地往外跑,跑到外间屋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叫她:“小笑吗?你回来。”
余欢醒来的时候脑袋里似乎塞满了震天雷,再一齐点爆,差点没将她炸死。她嘴里干渴得要命,想张嘴叫人,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她忍着头痛爬起来倒水,下了地才发现不对,四周看看,这并不是她的房间,看起来就是她院子里的一处偏房。
余欢喝了水打开房门,外头已经大亮了,灼眼的阳光照得她眼睛发疼,连忙又退回屋去缓一缓眼睛。正巧湛秋端着粥经过,见了她连忙进来,把粥放下就去打水服侍她洗脸。
余欢洗过脸人才算精神了一点,问道:“我怎么在这里?昨天不是住在正房么?”
湛秋笑道:“我也奇怪呢,昨日睡下前明明是把王妃安置在正房了,不过我昨天喝了些酒睡得死,小笑说王妃睡到半夜吐了,屋子里不能住人,她就把王妃扶到偏房来了。”
余欢对这事是一点记忆都没有,想了半天还是一片空白,摇摇头道:“难为她长得那么小还扶得动我,以后可不能这么喝酒了,雪凝怎么样?”
湛秋道:“雪凝小姐早上刚回去,不过瞧着脸色也很不好,走路也歪歪扭扭的,看着像是还没醒酒。”
余欢揉揉额角,“那你一会去看看她,给她送一碗醒酒汤去……我爹什么时候动身?”
“老爷……已经走了。”仿佛怕余欢难过似地,湛秋放轻了声音,“早上天没亮就走了,王爷去送的。”
余欢听过后倒也没多惊讶,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声。
“对了……”湛秋突然转身出去,没一会又跑回来,手里拿着个荷包,“这是在王妃床头发现的,昨天还没有,该是王爷放下的。”
余欢接过来拿在手里看了很久,“这是我爹的东西,这个荷包还是我给他绣的。”说罢打开,里面只装着一张叠得整齐的纸,展开来看看,余欢轻轻地笑出声来。
那纸上整整齐齐地写着八道大菜,九转大肠、干烧岩鲤、盐水鸭、香芋扣肉、鸡汤氽海蚌、龙井虾仁、红椒腊牛肉、火腿炖甲鱼,都是余潭爱吃的,以往在太师府里隔三差五就得做上一回,吃了十几年也吃不腻,连吃饭的厅堂都改名叫了“八味居”。
湛秋也是识字的,看状不解地问:“老爷这是什么意思?”
余欢笑道:“谁知道,估计是想说王爷做得不地道,想让我督促他再练练。”
湛秋也捂着嘴笑,这时候小笑拿了封帖子进来,一见余欢慌忙地躲开眼睛,将帖子递了过来。
余欢没有留意小笑的神情,信手接过帖子打开,两张巴掌大的纸片从里面滑落出来。湛秋连忙将纸拾起来,一看,立时愣在当场,余欢也瞧见了,皱着眉让她把纸放在桌上、拼好。
原是写着“心有所属”的纸被从中撕开,一角上画了两朵并立的梅花,那梅花印记余欢在两年前曾多次见过,正是花花寨的标志。
第六十六章 实情
余欢的目光停留在那梅花印记上,湛秋见她并未有太多惊讶神色,连忙问道:“王妃知道是谁?”
余欢点了下头,花花寨的标志自他们下山后、花花寨正式解散就不再使用了,所以其他人并不认得,如果这标志没有印在现在这张纸上,余欢也难以肯定是谁,但加上这被撕开的“心有所属”,她再猜不到就是蠢蛋了。
姬敏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她面前了,可这不代表余欢不知道姬敏的动向,她主持机关营、改造织布厂都是整天在外跑的活儿,姬敏就算自己不出现在她面前,也常会派人在她面前无意间地提一提“小王妃”的名号、说一说成王殿下和小王妃在军中如何受人拥护、在百姓口中是怎样一对如仙眷侣。余欢对此不置可否,楚淮是什么人?他想要的人、想护的人还需要那人自己来用这种手段?既然他没那个意,她又何必费那个心去把他们凑成一对?她想的是人的耐心都有限,求而不得太久,自然就心灰意冷,像红绡,向来以楚淮的首席小妾自居,有一段时间还奇谋百出地想把楚淮弄到她房里去,后来大约是屡战屡败,终于失了耐心,在楚淮告诉了她某件事情的真相后她把自己屋子里的东西席卷一空,转脸就嫁了人,现在都有几个月的身孕了。
不过姬敏显然没有红绡想得开,要不然也不会送她这么张东西,不过话说回来,这又是什么意思?是宣战还是诅咒?居然还署了名,生怕她找错对手是吧?
余欢将那纸收起来,问明巧九在哪里,站起身来准备去找她,问一问这位小王妃的事情。
临出门的时候余欢瞥见小笑缩在她身后磨蹭,顺嘴问了一句:“小笑怎么了?好像不敢见人似的。”
小笑一下子白了脸,站在那手足无措地眼睛都不知该往哪看好。
余欢住了步子,回来到她身边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怎么了?”
小笑身上哆嗦得厉害,眼带哀求地去寻湛秋。
湛秋皱了皱眉,迟疑地上前道:“出了什么事?可是做错了事担心王妃责怪?”
小笑连忙摇了摇头,“我、我只是不舒服……”
余欢看了看她,没再追问下去,与湛秋道:“那你陪陪她,要是不好了就去请大夫,不用跟着我。”
余欢在府里不用人服侍,出去也是与巧九一起,所以湛秋已习惯留在院子里。当下应了声。
余欢出门去寻巧九。巧九也刚起不久。她屋里的小丫头正给她揉着额角,显然也受了些宿醉之苦。见了她巧九连声抱怨,“不过是去边关罢了,弄得像生离死别一样不要命地喝。早晚喝掉他的老命!”
余潭久居关北城,冷不丁地失踪难免引人怀疑,对外便说余潭前往边关督军,也只有楚淮和余欢知道余潭的真正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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